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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立峰之所以没有犹豫,一是因为自己跟市局一把手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容不得他再反悔,二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降职通知,心里多少有一股怨气,觉得与其降职还不如辞职。
在吴立峰看来,堂堂的县局局长被降职到派出所所长,这跟辞职差不多,甚至还要更难受。毕竟辞职的话眼不见为静,自己远走高飞,不见昔日部下的面就是,难受是难受,但别人看不到。可降职到派出所的话,昔日的那些部下有的一下变成了自己的上司,自己得夹起尾巴做人,对那些部下敬礼,听从他们的指令。
这还不是最难忍受的,最难忍受的是自己面对以前得罪过的人时,很可能被那些人讥讽、冷笑、挖苦。那绝对是一种精神折磨,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当然,上面的原因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现在把刚才收到的短信当了救命稻草:万一真的有人罩着我呢?说不定对方真有办法让我二十四小时内摆脱困境。比如平级调动,比如找更高的领导出面打招呼,比如暂时到闲置岗位冷处理几天……
他思考再多也没有想到这个短信是一个高中生发给他的,更没有想到对方是准备帮助他在短时间内破案。
市局一把手也没想到吴立峰竟然回答得这么干脆,不由看了自己的几个同僚几眼,看到自己班子中有人对吴立峰露出同情、鼓励之色,不由感到更加奇怪:“这个姓吴的难道有什么依仗不成?”
他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那就这么办!这算是我们两人立的军令状。”说到这里,他朝其他背了处分的人说道,“还有谁愿意立这个军令状?二十四小时破获了案子,我容许你们官复原职。二十四小时没有进展,你们自己辞职走人!”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有人还在心里冷笑:“他吴立峰现在有背后的人在关照,他当然敢说大话、瞎做保证。明天这个时候破不了案,他就是不辞职,你一把手再有权威也赶不走他这个有人罩着的人。二十四小时对别人来说太短了,但对有背景的来说,这时间可不短,足以吃好几顿饭,足以送好几次礼,也足以让更高的领导帮他疏通关系。”
有人愤愤不平地想着:“让我们立狗屁军令状,还不是用话在堵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将来你们领导就可以说他吴立峰虽然破不了案,但有破釜沉舟的信心,值得表扬,值得留在原岗位继续观察。……,艹!他可以,是因为他有后台,而我们呢?我们可没有后台,真要傻乎乎地跟着他签军令状,我们肯定是第一个被开除公职的人,把我们赶走好让你们的人上位。哼,我们可不傻。”
也有人犹豫,但很快就摇头道:“二十四小时?就是二百四十个小时也没有用,到现在都毫无头绪,凶手的作案动机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查?”
还有聪明人从正反两方面进行了思考:“污你老母!真要我们破了案,不管是二十四小时还是二百四十个小时,还不是一样立功,一样受奖,还怕不能官复原职?何必要画蛇添足地立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军令状?自己给自己戴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紧箍咒,你以为我傻啊。”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被孟文天发的一条短信弄得脑补起来。
但他们都似乎忘记了短信里提到过发短信的人掌握了一点点线索。在他们看来这只是那些想罩着吴立峰的人扔出来的一根稻草,或者是为了让吴立峰获得一个喘口气的理由,为了他能够获得二十四小时的活动时间而想出来的一个借口。
就是吴立峰自己也觉得那个短信里说的线索纯粹是假的。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拿着手机的工作人员推开们,对一把手说道:“局长,蔡副市长找常恒县吴立峰局长有事,非常紧急。……,他要吴立峰局长马上接电话。”
所有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确信他有后台了,就是吴立峰自己也认为或许就是这个蔡副市长在罩着自己,虽然他很奇怪,自己跟蔡副市长压根不熟悉,他认识对方对方未必认识他,可如果不是的话,他一个堂堂副市长找一个自己这个小小县局局长有什么急事?
市局一把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一改刚才的严厉,很和蔼地对吴立峰说道:“吴局长,你去接电话吧。好好干,只要你努力了,组织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话跟他来之前一位副局长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吴立峰挺直身板,认真说道:“谢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走出会议室,从那个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手机,走到僻静处,吴立峰异常客气地说道:“您好,我是南岭县警察局局长吴立峰。”
“吴局长,你好。我是老蔡啊。”电话里立即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吴局长,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我为打扰了的行为向你道歉。”
吴立峰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客气,急忙说道:“不,不,蔡市长您太客气了。您是领导,我非常愿意听取您的指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我又不是多大的官。”再次出乎吴立峰的预料,只听蔡副市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事还真有点说不出口。……,既然你是吴局长,我知道你不但做事有原则,做人也很厚道,我就把实情告诉你。请问你知道你们南岭县的辉煌装修公司不?我的新房子就是这家公司装修的,因为我跟这家公司的老板老彭熟悉,以前有过一面之缘,他就给我免了不少费用。而且他妻子后来跟我也玩得好……玩得很好的那种,……,唉,真是不好意思说,就是很好的那种,你懂的,我们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听到这里,吴立峰懵了,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尼玛,我什么时候成了知心姐姐,竟然听别人倾诉内心的苦闷了?问题是倾诉的对象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好不好?自己绝对不合适做他的交心对象!!!
吴立峰目瞪口呆,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一个自己只能仰视的大领导说出这些隐秘的私事,这意味着什么?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
作为在境界打拼了多年的吴立峰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对方有天大的麻烦需要自己来帮他解决。可……可……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局局长好不好,我能解决你什么问题?我能解决的问题你堂堂的副市长怎么可能不能解决?真有什么难事,你根本不需要跟我说这些不能见光的事情,只要给县长打一个电话,县长立马就能命令我解决你的麻烦。
不过,吴立峰也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给我发短信的人不是蔡副市长,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比蔡副市长的权力还大、职位还高。人家现在逼蔡副市长向我低头,跟我交好,目的就是让蔡副市长来帮过渡过眼前的困难。刚才听到是蔡副市长找我,市局一把手的态度不就一下变了吗?说什么“组织是不会亏待你的”,这不就是暗示我不会真的降职,就算降职也只是暂时的,挪动一下说不定今后还能升官呢。
想到这里,吴立峰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不再有刚才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