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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城不算水城,但靠近陵江,地理特殊,总是云雾弥漫。
此间离渡口不远的小摊,同样如此,颇有些闲适与宁静,三人吃着酒煮团子,本来颇为得心有趣。
至少对梦不语而言,回到故里,心情难得宽松两分。
谁料魅烟行的一句话,倒是让梦不语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魅烟行与女儿梦蓁蓁。
“说说看吧。”
以梦不语的情报掌控能力,不至于查不清楚女儿的状况,但她轻易不会去查,这是给予女儿的尊重。
何况梦蓁蓁有魅烟行护道,若真有大问题,魅烟行也不会隐瞒。
可这回她怎么瞒了下来,蓁蓁也没告诉自己?
不自觉的,梦不语心中郁结。
她不是那么不开明的父母,只要那后生真的不错,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可能棒打鸳鸯。
只是女儿明年才及笄,那是中州哪家书生,他家师尊就没教过礼义廉耻吗,怎敢这么早下手?
一旁的梦蓁蓁暗搓搓的捧着碗,心中紧张至极。
虽说她本就要与母亲告知这个消息,但心有准备自己跳,和被迫跳确实不一样。
梦蓁蓁哀怨的看了魅烟行一眼,觉得烟姨这招祸水动引真是可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您以后可别遇见被人拆台的时候。
“嗯。”梦蓁蓁乖巧的点了点头,回应梦不语。
简述了她与那个木头书生在鸿雁城的初遇与结缘,着重强调了对方的各种优点,对魔修的尊重,对北疆的善意,还有对‘不语魔尊’的敬佩。
当然,她天降到那木头书生怀中的事儿,与之后和那木头书生在驿站孤男寡女独处的事儿,极简的略了过去。
梦蓁蓁毫不怀疑,若是母亲知晓此事,哪怕当时情有可原,她多半也会狠狠教训那木头书生。
她可还没告诉那木头书生,她是不语魔尊的女儿,还想着给对方个惊喜。
若是那木头书生提前先被母亲吓走,她可没地儿哭去。
听着梦蓁蓁缓缓讲述,梦不语瓷碗里的酒煮团子也吃了个见底。
这是她自离开云城的竹林小筑以来,近日来第一次吃这多东西,并非是怀念故土的味道,只是一时间想的太深,没太在意胃口。
等小摊主来问她要不要再续些时,她点头算是道谢,又添了三个黑芝麻馅儿的。
在梦不语沉思时,梦蓁蓁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依偎在了母亲身旁,乖巧的像是奶猫。
这时机也是赶巧了。
若是母亲与父亲和睦,她私下坦白压力会小许多,至于现在……
“担心什么,我又不会苛责你们。”
见着女儿担忧的模样,梦不语微微扬了扬眉,觉得好笑。
在如何与凡尘不睦,和那位便宜夫君闹别扭,两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怎可能因此苛待了他们。
只要儿子别替他爹来打天门,只要女儿别被圣域的书生再骗,她都能容忍。
“你觉的那小书生如何?”
梦不语转头又看向了魅烟行。
虽说她信任女儿,但梦蓁蓁的年龄终究太小,难免走眼,所以梦不语更在意魅烟行的判断。
面对又踢回来的皮球,魅烟行的神情如丧考妣,垂着头的模样极是卑微。
她不可能对梦不语说谎,但问题是那时候她正在与竹空君、春诗语联手,处理雁客楼的问题,根本机会替梦蓁蓁掌眼。
等到事情结束后,恰逢竹空君重伤,她得贴身照料,也就错过了这个机会。
如实相告后,梦不语扬了扬眉。
——恐怕不是没时间去看一眼,而是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摘蘑菇了吧?
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梦不语自然也不会苛责魅烟行。
况且听魅烟行的语气,那竹姓小辈的伤势确实不浅,毕竟是与秦客公和尸邪对上,安然无恙已经实属不易。
“小芋儿见过他吗?”
无法听到魅烟行的建议,梦不语开始考量另一个情报来源。
虽然那个彼岸红尘的小圣女比较闹腾,性格也稍有脱线,但总归是音夫人亲自教导过的小后辈。
无论是修为还是眼力,烟芋芋确实比诸多年轻天骄都要强不止一个档次。
听到梦不语这话,梦蓁蓁依旧尴尬的笑了笑。
她知道母亲想要灵符传信,询问一下烟芋芋,但问题是烟芋芋也恰好没见到那个木头书生,母亲问也白问。
梦蓁蓁犹豫一二,继续如实回答。
听及此,梦不语沉默了更久。
虽说听女儿讲的故事,那小书生是个极有担当、品性与能力上佳之人,但她怎么就觉得有点不靠谱呢。
“何时带回来看看?”
反正总归得亲自瞧上一眼,梦不语也没多提旁的。
闻此,梦蓁蓁的眼睛一亮,这本就是她要告诉母亲的第二件事儿。
“我之前与他约好了,望月之日在风起城碰面,到时带他去拜见您。”
提起这件事儿,梦蓁蓁也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母亲若是因为与父亲怄气,不仅负气离开云城,连风起城都不回了该如何是好。
现在母亲恰好想见见那木头书生,她们也趁着这个时机,过两天回风起城。
梦不语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了,还算宽慰。
起码那小书生肯跟回来见长辈,倒是个知礼数,有胆量与担当的,能让人稍微宽心。
“不过娘亲,他暂时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倒时候您别吓着他。”
言语间,梦蓁蓁悠悠扬着嘴角,竟是有两分小得意。
作为不语魔尊的女儿,确实是足够骄傲与得意的事儿,不知道那书生知晓这个真相时,会多么惊喜。
梦不语瞬间就理解了,女儿这句话的意思。
结合刚才女儿的简述,让梦不语不禁觉得有点儿意思,颇为期待。
一直都是她们被圣域书生糊弄,女儿这回倒是出息了。
“那书生是哪儿的书生?”
“……”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梦蓁蓁刚才与母亲简述鸿雁城的奇遇时,也略过了那书生的身份,毕竟母亲讨厌圣域天下皆知。
“与君叔一个宗门。”
就是圣域。
这话答的让魅烟行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让刚刚与先生闹掰,心情不好的尊主姐姐不搭理我这边儿了,你怎么又把祸水引过来了。
生怕尊主姐姐记不起来,她和她最讨厌的圣域之人有牵扯吗。
梦不语没看魅烟行委屈巴巴的模样,也没戳破女儿的小心思,只是有些意外。
——怎么又是圣域的书生?
“你觉的那书生可骗了你什么没有?”
梦不语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这句话,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
听到母亲这话,梦蓁蓁略有奇怪。
她刚才不是说了吗。
“娘亲,是我骗了他,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哩。”
——那书生可厚道了,怎可能骗我呢。
不知为何,梦不语的心情莫名奇怪。
不过这样提起女儿的亲事,她又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竹林小筑的那顿餐食之时,儿子与女儿的对话。
原来生儿那时所指的‘大师兄’,竟是圣域的道公子。
可惜蓁蓁错过了。
夫君那位大弟子,连她都颇为欣赏,无论执掌一域的能力,还是注定会踏入至高境的天赋,亦或者品性与行事风格都堪称人杰。
——若夫君没有瞒她,她又怎会让女儿错过这桩姻缘。
实际上,梦不语曾为梦蓁蓁考虑过婚事儿,年轻一辈也只有那位圣域的道公子,让她觉得颇为适合女儿。
可惜她当时与圣域极不对付,而今看来着实可惜。
不过缘分这种事情,只看合适不合适,有时候哪怕对方处处好,也未必真的适合。
这样想着,梦不语才心情稍霁。
她虽希望女儿嫁的好,但有时候嫁的舒心反倒更重要,何况她自小教养女儿,也不觉得女儿是个倚靠夫君过活的小女人。
最不济有她与那个鬼书生做娘家,梦蓁蓁无论如何总没人能欺负的了。
……
……
似是梦不语沉默了太久,梦蓁蓁忐忑的七上八下。
担心母亲依旧膈应那木头书生作为圣域弟子的身份,不由得继续旁敲侧击。
“还请您放心,他虽是圣域弟子,但大概只是一个采买执事,与您最讨厌的那位帝鸿圣皇毫无关系。”
“他绝对不像那位帝鸿圣皇一样卑鄙冷酷,自私无耻,也不可能如那位圣域语公子一样小肚鸡肠,针针计较……”
“若您不介意,我想这次就留他在天门,让他与圣域脱离干系,咱们在大加宣传一二,膈应膈应那位圣域之主。”
听到女儿的话,梦不语愈加沉默。
“你以后别骂那位帝鸿圣皇,总归是诛邪救世的英雄,值得你尊重敬佩。”
梦不语回想起曾经教给女儿的那些话,就有些头痛。
也不知那鬼书生平日里看了她多少笑话,但好歹是蓁丫头的亲爹,哪能被女儿这般骂。
问题是,她同样不想告诉女儿,‘陈小凡’的真正身份。
凭什么那鬼书生惹得麻烦,就得由她来解释,以后他自己与儿女们解释吧。
听到母亲这话,梦蓁蓁愣了愣,一旁的魅烟行也愣了愣。
若非至高境界不可能被人夺舍,她们真有些怀疑,这还是她们认识的不语魔尊吗?
竟然有一天,她会劝人不要骂那位帝鸿圣皇?
梦蓁蓁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
难道是母亲终于想通了,决定率先踏出化解两域之间矛盾的第一步了吗?
若是如此,她这个天门小圣女平日里,确实得注意与圣域相关的态度,否则让人听了去,这些对圣皇不敬的话,确实影响不好。
然而梦蓁蓁根本没猜到,梦不语不让她骂,纯粹是不希望女儿骂父亲。
……
……
至于那位‘语公子’,梦不语同样有些哭笑不得。
在知晓丈夫的真正身份后,她大抵也能够猜到儿子去的那场宴会,与女儿去的就是同一场。
可惜梧桐宴有了变故,因那尸邪之祸,造成了诸多巧离,否则这两人多半会遇见。
想想那画面,梦不语都觉得有趣。
可惜两人没碰着面。
“那位语公子,你又觉得如何?”
不知为何,梦不语莫名其妙的问了女儿这句,心中有些难得的趣意。
——她大概有些理解那个鬼书生,为何会觉得这种事情有趣了。
可惜他竟然敢看她的乐子,这自然让她心中气结。
一旁的魅烟行,也察觉到了梦不语态度的隐约变化,眼眸中透着微亮的情绪。
尊主姐姐这态度,是转了性子?
一瞬间,魅烟行都想到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尸邪现世,尊主姐姐也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吧。
哪怕中州与北疆的矛盾再大,总归还是人族之间的问题。
若是被尸邪从中利用,祸乱了天下,却是大罪过。
但以尊主姐姐的性子,哪怕有这些原因,又怎会轻易试图和解,想来更是因为顾及她与小蓁蓁吧。
不过也是,无论是她还是小蓁蓁,都是尊主姐姐重要之人,又都与圣域的书生有着不少牵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了她们两人的事儿,尊主姐姐也会做些适当让步。
魅烟行不由得有些得意。
梦蓁蓁则在思量母亲的问题。
那位圣域的语公子如何?
她倒是不觉得母亲问这件事儿有何别的深意,只觉得母亲是单纯以为她在梧桐宴见过那位语公子,想要知晓对方的性子,进而了解那位帝鸿圣皇吧。
“娘亲,我没见过他,但芋芋见过几次。”
说来也巧,梦蓁蓁恰好也没见到那位语公子,与对方完美错过了,但烟芋芋代替她见过,还揍过两次。
随之,梦蓁蓁与母亲简述了这件事儿,让梦不语难得轻笑一声。
“揍的好,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净学他爹不做人,也该被教训。”
梦蓁蓁拼命点头,示意娘亲说的对。
不过自家闺蜜揍了那位圣域的语公子,她倒是也有些羡慕。
毕竟年轻一辈天骄中,凭她本身的实力与境界,能够相斗一二的,大概也只有那位骨龄同样极小,修行不久的语公子。
除了这位有可能较量一二,旁的年轻天骄与现阶段的她而言,近乎云泥之别。
不过哪怕拥有较量的实力,以她的立场也轻易不好对那位语公子出手。
天门弟子与彼岸红尘的弟子,在这一点的立场上,差别倒是极大。
浮生五域,并不禁止年轻一代的弟子们相互争斗论道,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位渊大姑娘先后揍了圣域道公子、太清宫无穹公子,菩提城的禅子梵伽……
很多长辈都不会多说什么,更不可能借此找她的麻烦。
小辈们的事儿,只要不出大事儿,长辈们罕有插手,打架挨揍也好,争执辩论也罢。
那位语公子被人打了,只能说技不如人,何况烟芋芋是彼岸红尘的小圣女,由那位音夫人教导过,胡闹是胡闹了些,做事却极有分寸。
彼岸红尘在北疆地位特殊,由那位音夫人执掌,哪怕中州与北疆不对付,但天下五大域主,都极为尊重音夫人,待彼岸红尘很好。
烟芋芋如何与那位语公子胡闹,也不会打出来真火。
但她作为天门小圣女,天门圣域积怨已久,却得斟酌许多,不好轻易对敌对立场的圣皇之子出手,让梦蓁蓁有那么一点儿可惜,不能真正与同层次的同龄人较量。
不过梧桐宴之行,本就是她爽约了那位道公子,理亏在先,不挨打已经算是占了便宜。
“对了,娘亲到底为何会生爹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