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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东土有事(3.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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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土,如梦海

    那名幽紫色齐胸襦裙的小姑娘,正坐在海侧,静静的听着涛声,看着那细碎的白浪拍打在海崖上,偶有候鸟啼鸣。

    一抹北疆的天地异色,同样让她有所感应,不由得望去。

    她怔了怔,有些意外,最终却只是感慨一声。

    这一瞬间,她有些伤感故友的逝去,却更难过充满希望的年轻生命凋零。

    “老家伙死便死吧,何必拖累小孩子呢。”

    她讽刺了晚岁真人一句,随之传信询问了南岭瑶池的情报,知晓了发生事件的始末与细节,于是更加难过。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早就应该明白了,人死理论上是绝对不可能复生的,晚岁真人怎么还看不开呢?

    “真是个疯子。”

    听到师尊此处碎碎的咒骂,正在波澜如涛的海水中行走蕴势的明月,悠悠看来。

    她一袭雪纺白纱,这时没有戴着那只斗笠,很像是天地间的明珠,尤其是雪色的长发随风微动,像是冬雪拂海,让她的美,看起来更虚幻的不真实。

    “可惜您不在北疆。”她说。

    等闲妖主怔了怔,听到明月此言,眼眸中又泛起些自嘲的情绪。

    “在也没用。”

    她曾经是除了太玄冥帝与后来的浮生妖主之外,天地间的最强者,更是这个时代的天地眷顾者。

    但从很久前的那一年,近乎舍命将不在年轻的太玄从无量虚海外救回来后,便受到了重创。

    她现在的境界依旧最高,辈分最大,拥有着通天的手段与秘法,但却几乎在没多少出手的能力。

    ——好在的是,她依旧被天地眷顾,谁也难以杀死她。

    她唯独没有想到过,后来的太玄,会改了想法不复曾经。

    随着世事沉浮,沧海桑田,年老时的太玄开始修炼尸道邪法,祸乱天下。

    然后便是世间熟知的那个故事,太玄先在无量虚海被重创,又过了些年,被天下三君围杀,死在了无量虚海。

    只是他那时的身份再也不同,从天下的拯救者变成了祸乱者。

    ……

    ……

    听到这话,明月有些可惜,虽然她早已知道这位师尊的状态极为玄异,但还是隐有期待。

    “所以千年前,旁四域大乱之时,您才没有出手,而是大姨出了那一剑?”明月问道。

    等闲妖主默认了此事,同样有很多遗憾。

    若她一直都在全盛时期,当年有能力阻止太玄在中年之时,开创尸道邪法,那么那人或许依旧会是,天地间最尊贵且了不起的英雄。

    而今的时代,会不会不一样?

    那些老家伙们不至于走错那么多路,小家伙们也不会受到这多牵连。

    她觉得,这可能是她的责任。

    明月同样正在从永夜斋询问情报,得知了事情的大致,不由得默然,与北方行了一道后辈礼。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您说过,您曾经赠予过那位紫前辈《九死不悔》?”

    明月觉得世事真是有些神奇。

    若是师尊当年,并没有将《九死不悔》赠予那位彼岸红尘的紫前辈,恐怕北疆而今,会有大劫。

    念及此,等闲妖主也隐有感慨。

    那年,她听闻音乱月将她所赠予的天道命木果实,用去救了一个凡人小姑娘,心中情绪顿有复杂。

    并不是气恼,也并不是不理解,只是有些难过。

    她赠予音乱月那颗世间独一无二的果实,只是因为音乱月快要死了,而且还是众多当年故友中,她少数还希望活下去的友人。

    所以她不想音乱月死,希望对方吃了那颗果实,有希望突破至强境界,多活些年。

    ——至少总得有个熟识的故人,为她送行,否则一个人活到世事沧海,岁月桑田,如同换了人间般的陌生,真是一件太过痛苦寂寞的折磨。

    但是音乱月将那颗果实,再度赠予旁人,就意味着她没机会延寿,终将会很快死去。

    等闲妖主难得又去了北疆一趟,想多看看她,也想看看她救的那个小姑娘。

    不过临至彼岸红尘,见到音乱月恬静的笑容,见到那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等闲妖主倒也释然,觉得挺好。

    这或许才是音乱月。

    那小姑娘也是活生生的,远比他们这些老家伙活在世间,更有朝气。

    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是啊,我当年见着那小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心中有一股郁气,若是不散开,或许会出现不小的问题。”

    以等闲妖主的年岁,隐约能够猜到原因是什么。

    无论如何,那个凡人小姑娘总归是吃了天道命木的果实,会被人嫉妒,会被人惦记,甚至会被一些疯狂的人,用作一些邪途。

    于是她开解了那个小姑娘几句,赠予了对方《九死不悔》与天地一剑。

    原因无他,只是希望她在被威胁,亦或者遇到某些无可奈何的境况下,多一份选择的权利。

    只是连等闲妖主都很意外,当年那个小姑娘,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料,创造了世间又一个奇迹。

    这是那颗果实,九死不悔与天地一剑都无法做到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奇迹。

    “我发现您总是很喜欢小孩子。”感慨完这句,明月便再度踏到了如梦海,站在了无尽波涛之上。

    她这位师尊,总是会赠予年轻人许多东西。

    等闲妖主笑了笑:“因为奇迹总是由小孩子创造的。”

    ——这个世界太过艰难,总是需要奇迹。

    她已经老了,做不到那些事情,但至少要将所拥有的传承下去,将那些腐朽的带走。

    世界都是属于年轻人的。

    海崖旁,明月静静的听着等闲妖主讲述当年的故事,颇有感触。

    恰好,时间到了。

    她的雪发随着海风轻扬,整个人也愈加空灵了起来,像是海市蜃楼中的虚影,多了些缥缈与玄奥。

    望着天空,天空也在望着她。

    有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清新味道,蔚蓝色的海洋广袤无尽,实则有着边界与极限。

    明月凝视着天空的双眸,蓦然静了下来。

    莫名的,一道道极为神诡的虚影,自天地降下,蕴着无穷道意,各有迥异,像是荒龙,像是穷奇,像是神凤,像是麒麟,周身遍布着苍古的铭文,裹挟着寰宇之力。

    那些虚影似兽非兽,似物非物,好似没有神智,但每一道缠聚着天地的威压,只是当面,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天罚,是冲着明月去的。

    明月自然早有预料,这才是她与等闲妖主来到如梦海的理由,只有在这片幻海之中,这些残存在世间的荒古意志,才会被最大限度的抑制。

    浮生永劫体第六道天劫,万灵之劫。

    这一道劫难无法借助太多外力,只能依靠她本身的实力抗衡,阻拦住这些万灵,凝无敌之势。

    如梦海是幻海,勉强能够将这些天灵的道势削弱,让明月更容易战胜它们。

    而明月此前,在如梦海上蕴势,也是为了应对此刻。

    只见一道雪影飘在天空,像是天地间至纯的一抹颜色,逆着众多荒古意志垂天而上,仿佛她才是它们的劫难。

    见此,等闲妖主眉梢微扬,视线中颇有担忧。

    “你为何不在海面之上,非要去天上?”

    这与她所给出的建议显然不同。

    明月却远远笑了笑,眼眸中气势不减。

    她当然知道,若是在海面上渡此劫,或许会更容易些,这些荒古意志是天灵,在天地不接的幻海中,道势会有所减弱。

    若是在天空中迎战,则是那些虚灵最为鼎盛的地方,拥有源源不绝道韵,反而棘手。

    “那样或许更容易些,但您说‘万灵之劫’,印证的是我勇往无前的意志,若是连这些虚灵我都要退让一步,才有勇气与意志战胜,又如何跨过之后的劫难?”

    若是这般,第九道浮生劫难,本就十死无生的困局,她恐怕真的会身殒道消。

    听到明月远远的回答,等闲妖主沉思片刻,没有反对。

    这不意味着她教错了,只是每一个浮生永劫体,对于自身劫难的理解不尽相同,有时候渡劫的方式千差万别。

    哪怕她曾经养大过那位浮生妖主,对于浮生永劫体的了解颇多,但也不敢轻易论断。

    她能够给明月提供她所已知的最好建议,但最终渡劫与选择,都要靠明月自己的感悟与选择。

    即便明月的选择,与大弟子的选择截然不同,却未必就是错误。

    等闲妖主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明月便继续在天空迎战。

    直到哪些虚灵渐渐消散,乃至被她打碎,沉入大海,她才真正归来,虽有些狼狈,眼眸深处却是神彩。

    似乎每每面对这种生死危机,她总能展现出极为高昂的战意,与平日冷清寡淡的性子有些不同。

    见到明月气息愈稳,等闲妖主为她披上了一层纱罩,让刚渡完劫难的她,不至于看起来多么狼狈。

    “无事便好。”

    这时,等闲妖主也松了口气。

    虽然并不觉得这第六道劫难,真的会对明月造成生死的威胁,但能够无恙总是好的。

    明月表达了她的感谢,并且宽慰了师尊几句,便继续问道。

    “那咱们之后去哪儿?”

    等闲妖主沉默片刻,思衬着明月的情况,下一重浮生劫难,会与前六重截然不同,自第七重浮生劫开始,将会是真正的大劫难。

    “东土与西域,皆可,但我有件事情要做,不妨咱们先在东土转转。”

    听到这话,明月了然。

    除了助她渡劫,教导她许多知识与经验,这位师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寻访故友,亦或者送小孩子东西。

    “您这次要去见谁?”

    “你那个兄长。”

    等闲妖主听闻了一些消息,略有担忧。

    恰好她手中有些很有趣的东西,可以送给那个小少年以备后患,就像是她送给每一个小孩子那样。

    ——希望他们不要用上,但总得有,以防万一。

    明月只有一位兄长,是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位天下四公子之一的无穹公子,她当然不会忘。

    甚至于,每每念及那人,她都会觉得有些愧疚。

    或许父母与大姨之间的姻缘劫,当年事出有因,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但这已经并不仅仅是他们三人的问题。

    他们没有对不起谁,除了那位唤作无穹的少年。

    “我夺走了兄长的父亲,也夺走了兄长的家,想来他除了父亲,最恨的人就是我。”

    言语间,性子本称得上淡漠与清冷的明月,竟是多了些细碎的,属于凡人的忧虑,显然那少年于她而言,意义极重。

    听到小徒弟的担忧,等闲妖主咯咯笑了两声。

    觉得这些少年少女确实挺有意思。

    “我听说,你那位兄长最近要做一件大事儿。”

    “可东土现在没多少大事儿啊?”明月诧异道。

    “所以他要没事儿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