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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心鬼宗是有宗主的,唤作幽玄天,只是很少有人见过。
并非是因为那位宗主常年不在宗内,反倒是因为他总在寝殿内,喝成一滩烂泥,鲜少出门,方才极少为人所知。
就算入门很多年的玄心鬼宗弟子,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陈语生就没见过,来了玄心鬼宗这多天,连那位宗主在哪儿都不知道。
更令他觉得无奈的是,无论那位宗主,还是作为玄心鬼宗执宗的幽渊本人,都并不太在乎这个宗门。
仿佛随时解散也无所谓,所以方才敢让他一个外人协理处理宗务,毫不设防。
能够将六大魔宗这等级数的势力看的如此之开,陈语生倒是真心有些好奇,那位幽玄天宗主,究竟是怎样的人。
——听那些话,想来他或许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吧?
“你说的挺有道理。”陈语生点了点头,附和着羊小未的话。
“但若是按照你这么说,我可就讨不到媳妇了。”
若是先爱上一个姑娘,在追求迎娶对方,在陈语生看来实在是撞大运的事儿,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反倒不如选一个最合适且喜欢的姑娘娶回家,用心爱上她。
无论是结果还是心意,都没有差距。
羊小未悠悠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有些口渴,正准备去倒杯茶喝,听到陈语生的话后,一时无言。
她幽幽的看了陈语生一眼,心情顿时复杂。
“我曾经听闻过你的传言,有些觉得你的性格很像那位无夜陛下,正直有趣,爽朗肆意。”
哪怕远在北疆,羊小未自然也听说过那位圣域小圣子的传言,虽然是圣皇嫡子,但父子两人传说中的性子却差了很多。
那位语公子的行事风格肆无忌惮,却悲悯正直,刚柔有度,这一点反倒与东土的无夜仙君的行事风格有些近似。
“后来见了你,在云荒谷那般胡闹肆意,却温柔有趣的模样,我还以为是凡尘陛下,让你拜了那位羲和佛祖为师,性子又与他有些像……”
羊小未犹豫片刻,复杂的看了陈语生一眼。
“而今看来,你这性子细细一算,倒是不像他们,反倒与……”
“与什么?”陈语生好奇。
只是羊小未犹豫的模样,就像是不敢提什么忌讳。
“与明大仙子的‘无情’,有几分类似。”
羊小未的声音有些微颤,说完后,还左顾右盼了一二,似是担心外人听到。
毕竟这般议论天下间权势最大的那位女子,哪怕是羊小未心中也有些慌。
听到羊小未的话,反倒是陈语生略有些懵。
他虽是凡尘与梦不语的孩子,但这些年并非完全由父母亲自教养,他的性格既不像父亲凡尘,也不像母亲梦不语,倒也正常。
普天之下,世人众多,寻出些性子相似的人,也是常事。
但陈语生唯独没有想到,这丫头竟然觉得他和明大仙子有些‘相似’,而且还是无情?
“那位明大仙子……修炼的不是有情道吗?”陈语生犹豫片刻,不解问道。
这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那位太清宫的明大仙子,执掌着超然五域的太清宫,虽不是一域之主,但权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一域之主更大。
她以女子之身,进境到了道修九阶,大乘境界圆满,此番修为足以论断万古,傲视古今强者。
最重要的是,她是浮生大陆无尽岁月里,有记载以来,第一个能够挥动‘浮生一剑’的人。
千年前一剑斩四域,震慑天下诸邪,令世人莫不畏惧,至今威名犹在。
但便是这样一个狠人,修炼的却是很多女儿家,常会选择的有情道,柔待世间众生,恬静秀美如画。
虽然从未见过那位明大仙子,但陈语生对其的观感颇好。
大抵是因为,那位明大仙子是他母亲的义姐,传说中,更是在他母亲早年逃亡之际,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何况从那位明三姑娘被养大的性子来看,那位明大仙子必然是一位极了不起的人。
“谁说修炼有情道的人,便真的有情了?”
羊小未嘟囔了两声,明显知道些什么,但不怎么敢和陈语生说。
事实上,她自己也知,这话不太准确,那位明大仙子并非无情,而是‘无情’,却又与明二仙子的‘无情’截然不同。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很理智的人,亦或者说一个很正确的人。
但唯独不像是旁的域主一般,是真正有情的好人。
好人与好人之间,有时候差别同样如天地云泥。
犹豫了片刻,在陈语生的追问之下,羊小未也没有保密,只是嘱咐陈语生莫要对外人说出去。
“你可知道,我家大小姐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危险,来自何处?”
羊小未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但却充斥着畏惧。
陈语生沉默着,当然明白幽渊的情况,她的特殊足以令整个天下忌惮,所以诸年来,那位玄心鬼宗的大小姐,遭到了无数的暗杀与行刺。
或明或暗的针对,或大或小的危局,但几乎都难以威胁到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太过优秀谨慎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天下五大域主与明大仙子的态度。
那六位觉得她可以活下去,那么便没有哪一个,敢公开驳那六位的面子。
所以真正有实力的人,不敢出手,那些出手的,则大都是杀不死幽渊的小杂鱼。
“听你这语气,不像是来自刺客,莫非与明大仙子有关?”
羊小未点了点头。
这是幽渊曾经与羊小未感慨过的事儿,虽然在幽渊本人看来,并不特别值得在意,但羊小未却记在了心里。
包括凡尘在内的五大域主,虽然忌惮幽渊的未来,知晓她未来若是走错路,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但他们依旧没什么犹豫,选择放过了她。
理由简单至极,幽渊活下来本就是一个奇迹,一个没有碍着任何人的奇迹。
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但现在她却么有任何过错,他们不愿因这莫须有的可能,泯灭一个少女无辜的人生。
但明大仙子却不尽相同,真正确认过幽渊的想法,同时弄清楚了幽渊存在的价值,于天下利大于弊。
于是,她放过了幽渊。
羊小未知晓,那时自家大小姐的言语间,真的没有开玩笑。
若是那位明大仙子觉得,自家大小姐的存在对天下而言,是弊大于利,那么便没有任何人能救的了她。
哪怕她从未犯过错,没有害过任何人。
那位明大仙子从来就不在乎许多对与错,仅仅是做于天下的延存与众生的安稳有益的,最正确的事情。
即便有时候,那些事情很残酷,但她依旧会去做。
……
……
听着羊小未的话,陈语生沉默了很久。
对此,他倒是隐有听闻。
那位明大仙子最重视整个天下的安定与延续,若世人遭逢邪佞,她便是最值得信任的守护神。
但她做起事情来,同样很不讲究,有时候有些狠心。
可这与他有什么相似的呢?
陈语生问出了他的疑惑。
“我感觉你在寻道侣这件事儿的做派上,与明大仙子稳定天下的性子有些相似。”羊小未认真回答道。
虽然依旧差别不小,但本质却又都很奇怪,让她产生一种感觉。
——挑不出什么错儿,但细致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有种‘无情’的感觉。
听到这话,陈语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羊小未偏着头,似乎也觉得这个举例不太恰当,就没再提,但也因此,产生了另一个疑惑。
“那你怎么忽然就不追了呢?”
既然这少年认为,她家渊大姑娘是他最合适的,怎么忽然就放弃了呢?
面对这个问题,陈语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理由很复杂,各种各样,但最简单直接的,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的那趟旅途……
“你不是觉得我们并不合适吗?怎么我不追,还不乐意了呢?”
见着少年反问,羊小未撇了撇嘴。
“确实不合适,但我其实还挺好奇的,我家大小姐嫁人之后的模样。”羊小未不由得偏着头,开始畅想。
“不过完全想象不出来,我家大小姐那样又强又酷的性子,嫁为人妻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在羊小未的认知里,幽渊大抵是不会嫁人的。
陈语生起身,伸了个懒腰,悠悠看向了厨室窗外,夜色正浓,月色被乌云遮掩,星光稀疏。
“这有什么可想的?”
听到陈语生这样一问,反倒是羊小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曾经想迎娶我家大小姐时,就没想过这件事儿?”
将那样强大到无敌的冰冷姑娘征服,狠狠的压在身下,让平日里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她,辗转在自己身下承欢,呜咽的梨花带雨,双颊绯红,让这朵冰花只为自己而温暖绽放。
岂不是极大的满足了,男子的自尊心与征服欲?
听到此言,陈语生默然片刻,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这么懂呢?
“你也看铃草娘子写的戏本子?”
“不,我喜欢看药丸居士写的戏本子。”羊小未纠正道。
随之又夸夸其谈起来。
陈语生刚想附和两句,却隐隐见到厨室外,渐渐走来的长影,一时间嗓中干涩,于是急忙闭嘴。
任由羊小未说什么,他也不接话。
果不其然,几息之后,正在夸夸其谈的羊小未,丝毫没有注意到,幽渊已经进了厨室,并且站在了她的身后,依旧在继续唠叨。
“可惜我不是男子,否则哪怕我家大小姐不愿嫁人,我也一定想法子将她娶了,单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把冷冰冰的她压在身下,一寸寸暖热……”
“活人可没有冷冰冰的。”
幽渊清静且无奈的声音,打断了羊小未的洋洋洒洒的发言,让后者怔了怔,大脑瞬间宕机。
羊小未僵硬的回过头,眼眸中满是恍惚,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她说说而已,现在将话吃回去,还来得及吗?
幽渊无奈的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虽然平日里惯着,但也不能总任由她瞎说,议论她倒也罢了,若是议论明大仙子那些话传出去,确实不好。
“你的那些杂书,这个月便不要看了,多背背些学斋文典,我回头会抽空,检查你的课业。”幽渊顿了顿,又来了条更狠的。
“若你没及格,那些杂书以后也就不要看了。”
这无异于宣告了羊小未的‘死刑’,让她瞬间像是霜打了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我、我去背书……”
羊小未瞬间逃离了厨室,感觉丢人丢到家了。
见此,幽渊隐隐莞尔,却什么也没说,直到羊小未跑着离开厨室,幽渊方才看向陈语生,点头致意。
“失礼了。”
简单而疏离,亦如羊小未的形容,好似天山上的冰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陈语生斟酌片刻,确认他刚才没乱接话,方才开口寒暄。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大都是有关于玄心鬼宗的宗务,有些较有争议的,陈语生没敢私下处理,自然要询问幽渊,商议一二。
就这样又聊了一会儿,幽渊才歉意笑道。
“辛苦陈公子了。”
“不辛苦,处理宗务这事儿,我在行。”
两人笑着寒暄,仿佛都忘记了,这件事儿的起由。
幽渊为了让陈语生早些离开,特意给他寻了这件麻烦事儿,想让他觉得无趣了,自己离开。
谁料陈语生反倒是做的津津有味,看似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性子沉稳的不像个少年,。
“对了,幽姑娘要不要来碗馄饨?”
陈语生见着,按板上还有些食材,便询问一声,
随即他不等回答,即刻走向按板,开始重新配料煮汤,准备给幽渊煮一碗馄饨汤,毕竟大半夜来厨室,不是找吃的来了,还是特意来看景色?
厨室的月亮,又不是比旁处更圆。
幽渊本想拒绝,但见着忙碌起来的陈语生,便也没有阻止。
随即她想着近日东土那边儿传来的情报,就与陈语生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