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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土出了大乱子,而且越来越乱。
近些时日,几乎浮生五域的大部分修者,都已经渐渐知晓,但很少有人想得通,究竟是为什么?
那位无穹公子护着一个理应被处死的邪灵鬼女,一路奔逃万里,还斩杀了东土诸宗极多的嫡系传人。
很多人不曾知晓,其中因果,更多深谋远路的修者,却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无穹公子杀人,怎可能闹到这么大的地步?
若他杀的是恶人,早已经应该被定论,将此风波压下,若他杀的是好人……也应该被当做恶人,定论压下。
他的父亲与母亲,是东土权势最高的两人,亦是天下间权势最高的六人中的两位。
换而言之,除了那位太清宫明三姑娘与天山瑶池的小圣女,年轻一辈之中,没谁比那位无穹公子更加尊贵。
那么,事情是怎么任由发酵到这种地步的?
幽渊提起,陈语生沉思,自然略有耳闻,同样想不通这件事情。
“或许……是那两位另有谋略,暂且不想管?”
“亦或者他们出了事,已经不能管了。”幽渊补充了另一种可能性。
听到此言,陈语生愈加安静,面色颇有复杂,眼瞳中是些许难以置信的情绪。
因为这件事情,在他的认知里,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那位无夜陛下拥有不弱于他父亲凡尘的实力境界。
那位明大仙子更不必提,与那位南岭无天妖主一般,是浮生万古罕见的,达到了九阶境界大圆满的人物。
这两位若是出了事情,已经危及到连孩子都管不了的地步,恐怕世间早已出了大问题,不似而今这般平静。
按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幽渊表示理解,因为她的想法与陈语生也有些类似,一开始是在猜测,那两位或许是想以此布局,做些什么。
但她曾经见过那两位,明大仙子暂且不提,那位无夜陛下,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做文章,毕竟那是他与明大仙子的孩子。
那么,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择,剩下的最后一种,哪怕看起来在不可能,说不得也有几分接近真相的可能。
“唯一令我无法想象的是,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能够让那两位陷入到,连孩子的危机也管不得的麻烦之中。”
或许,那是生死的危机。
问题是,哪怕真有如同太玄冥帝那等层次,能够战胜两人的存在,也绝对不可能赢的悄无声息。
东土,毕竟不是无量虚海。
若是遭遇至强境的战斗,势必会惊天动地,若有至强境的修者殒落,天地自然也会有感,让万物悲戚。
——问题是,东土至今都太平静了。
平静的有些诡异。
……
……
陈语生有些奇怪,幽渊为何会忽然聊起这些事情,平日里似乎对很多事情冷心冷情,而今倒是颇有在意。
“他们帮过我,明三也在太清宫。”
她的朋友很少,明风铃算是一个。
略顿片刻,与陈语生解释了一句,幽渊又道。
“而且近些时日,我总感觉东土有些不详。”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睡到深处,被梦魇所纠缠,无论怎样努力的向上爬,依旧会被拖入深渊。
睡梦之中,幽渊仿佛看着整个世界,世界亦看着她,渐渐变的漆黑,逝去所有的光辉。
而她则像是个局外人,什么忙也忙不了,既不会被漆黑吞噬,也救不了任何人。
往往等到睡梦醒来之时,她才会想起,原来她也是漆黑的一部分。
“不详?”
陈语生悠悠皱眉,很想安慰幽渊,只是做噩梦了。
问题是,以幽渊而今的境界,又无心魔又无羁挂,怎会轻易做梦?
尤其是寻常修者倒也罢了,如这位渊大姑娘这般特殊的人物,若是感知到不详,确实或许是有大问题。
遗憾的是,那等层次的问题,他们暂时帮不上忙。
好在陈语生清楚,他的父母皆不在天门,也不再圣域,那么很有可能是去了东土。
本以为是造反的大好时机,而今看来,还是先别添乱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清楚,怎样才能说服这位渊大姑娘,将玄心鬼宗的势力借给他用一用。
“我父亲曾经教过我,若是一件事情理不清头绪,如坠云雾,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梳理最开始的启点。”
这个东土的混乱,以及诸多令人费解的状况,所有最开始的指向,依旧是那一个。
无穹公子。
看似是他救了邪灵鬼女,以此引起了诸多麻烦与动荡,但这些恶意与混乱最终的指向,其实并非是那位邪灵鬼女,而是他。
陈语生重新煮开了馄饨,给幽渊盛了一碗,又撒了些碧翠的葱花与芝麻,作为夜宵,倒是颇为诱人。
“你应该见过那位无穹公子,他是怎样的人?”陈语生问道。
这件事儿,他当然清楚,或者说普天之下的大半修者都很清楚。
幽渊与天下四公子中的三位,都是故识,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若说的真切些,那便是她揍过另外三个人。
倒不是有什么矛盾,只是寻常同辈间的切磋与历练,问题是任谁与幽渊战斗,都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殴打。
即便是年轻一辈中,公认天赋最高的,拥有圣人之命的师兄布足道,亦或者菩提寺那位九转金莲体的禅子梵伽,都无法招架她的攻势。
这便是陈语生这些年,越来越对幽渊好奇,进而产生兴趣的理由之一。
一个将‘无敌’写满整张脸的美丽姑娘,谁不喜欢呢?
听到陈语生的问题,幽渊沉默了片刻,认真回忆道。
“是个不错的人。”
那位无穹公子的性子,虽然有些别扭内敛,不似布足道端正大方,不似梵伽风度有趣,但却很善良执着。
“不过我总感觉他有些……奇怪。”
幽渊又补充道,眉梢微抬,心中颇有些不解。
因为所有交过手的年轻一辈中,那位无穹公子给她的感觉,是最危险的一位,甚至比布足道与梵伽都要危险。
虽不至于让幽渊感到丝毫畏惧,但是她难得会忌惮的人物。
偏生实际交战时,那位无穹公子比她感觉的弱小很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他的手脚。
幽渊感觉,那时的自己并非在与施展全力的无穹战斗,否则即便是她,想来也要用两盏茶的时间才能赢。
“难不成是明大仙子为了锻炼自己的孩子,给他加了一层束缚?”听到幽渊的叙述,陈语生也开始猜测道。
毕竟世间也不乏这种情况,长辈为了锻炼小辈,会用一些封印术法,让小辈无法施展全力,在逆境中得到更好的磨砺。
“并不全是如此,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有些像是……见到了同类?”
幽渊压着视线,偏着头看向窗外的月亮,眼眸中颇有深色。
……
……
瀚海在东土的最东方,无尽的海与云相接壤,云与海之外,便是浩然星空。
任谁也不知道,瀚海的星空之外,究竟有些什么,但整个浮生大陆的人们都清楚,太清宫就在瀚海。
这处传承了无尽岁月,存在历史几乎等同于浮生历史的宗门,是浮生五域最神秘,且最强大的宗门。
说是宗门,又与旁的宗门传承,大有不同。
历任宫主必然姓明,拥有着明氏一族的血脉,任五域动荡,天下变迁,这是浮生大陆罕见不会改变的事情。
海角之涯,缥云之上,一座巍峨仙宫浮游其间。
并没有任何山或大地做支撑,反而是源源不断蒸腾的海云,永远将这座仙宫依托在了海面之上。
偶有浪花卷起,任是在大的浪,也永远卷不到仙宫的底,任是在高的飞鸟,也很难误入仙宫之内。
偌大的太清宫,仿佛一座蜃楼,飘荡在瀚海之上,自成一界。
但小世界内,有无尽的苍山,有百兽飞鸟,有无数奇珍,还是林木花草,种种繁繁,数之不尽,几乎与外面的世界,无甚区别。
一名老者正御剑而来,自东土以南的无涯岭而来,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同样御剑的少年。
那少年正百无聊赖的御着玄夜重剑,眼瞳中满是无趣的情绪,整个人看着兴致不高,远没有老者那般神彩精神。
一袭锦绣剑袍,在风中瑟瑟,围着的蓑草披风,分外的扎眼。
显然,这便是东土七曜大宗之一,剑冢的少主黎明。
御剑在前的老者,自然是他的祖父,剑冢掌门黎井人。
等到临至太清宫外,两人驻足片刻,等到海云散去,无数和煦的海风平息,方才入内。
原来刚才那些无形的云与风,便是太清宫的护宗大阵,寻常欲闯宗的修者,只消片刻,就会被那些云与风吹散,丝毫不剩。
看似柔和的力量,实则蕴着恐怖之极的可怕。
穿过太清宫的护宗大阵,两人进了太清宫,一如无数风景秀美之地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黎井人没有让太清宫的弟子接引,如约径直向太清池走去。
“我先去拜见明老宫主,你可以先去看看你那位未婚妻。”黎井人沉吟片刻,如此说道。
听到祖父所言,黎明心中大惊。
只这简单而平常的一句话,实则便蕴着极大的讯息量,若是传扬出去,势必会东土震荡。
明老宫主竟是从天狱出来了?
而且重掌了太清宫?
但明大仙子呢?无夜陛下又为何没有阻拦?
黎明心中一时间有许多问题,迷惑又不解,但他强压下心中的猜忌,更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应承行礼。
随着祖父黎井人,前往太清池走去,黎明则回身,向着那位明三姑娘的住处赶去。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来过,但他从未忘记路如何走,早已将有关于那个少女的一切,印刻在脑中。
明风铃的住处在渺渺山,一处拥有很可爱的名字的山涧,风景同样如名,秀美缥缈,在像是一朵云雾中盛开的蹄莲。
那是山涧之上,一处奢靡耀眼的小宫殿,恐怕寻常仙宗的繁华寝殿,也没有此处的十之六七。
黎明前来拜访,被侍女迎了进去。
一瞬间,黎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等到侍女带路时,方才想到。
这名侍女根本没有通传,未曾得到明风铃的许可,但见他是与黎井人前来,是依附于明老宫主的从属,便直接放了进来。
换而言之,看来那位明三姑娘,同样失去了权势。
亦或者说,在这处渺渺山内,侍女甚至都不需要顾虑她的意见。
怀着心中的猜疑,黎明被领进了云楼。
云楼之外,剑侍的数量远比想象中多,不像是为了护卫安全,反而更像是看守,黎明顷刻心中了然。
这是软禁。
果不其然,等进入云楼之后,有数的留在云楼之内的剑侍们,纷纷展露敌意,看向他的目光不善。
这些在云楼内伺候的人,应该没有被换掉,还是原先照顾明风铃的那些。
黎明仿佛没有注意到,众人几欲杀人的目光,迎着这些灼灼视线,径直又上了一层楼。
楼尽头,最奢靡的一间房间,便是明风铃的住处。
黎明不知为何,心中隐有紧张,掌心都微微沁汗,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去叩响了门扉。
门即刻被打开,没有晾着他,因为那没什么意义。
“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身雪纺白裙的明风铃,正倚在床边,给床上的女子喂着药,她的眼眶微红,明显是哭过许久,还没完全消肿。
少女原本可爱的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这几日也渐消瘦,莫名的多了两分悲凉感。
黎明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听着这个极为熟悉的少女,颇有些不悦与悲愤的语气,黎明的心有些疼,下意识握紧了拳,又松了松。
“来看看你。”黎明压了口气,如实回答。
同时,他看了一眼正躺在明风铃床上,任由明风铃喂药的那名女子。
正值风华,容姿俏丽,一柄惊鸿剑配在身旁。
是太清宫四大剑侍中的春诗语。
此刻已然重伤昏迷,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