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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夏天明说夏雨荷不配生孩子,杨雪芹顿时就恼了。
她连咳带喘的痛骂夏天明:“你看你,哪里有做父亲的样子。人家做父亲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只有你这个不着调的,一天到晚的咒自己的孩子,真是变态”。
夏天明不服气的反驳:“我才不是变态,是她自己做的事情太变态”。
我迅速切入话题:“您说夏雨荷做的事情变态,有什么事实依据”?
夏天明脱口而出:“自从我从你们家里搬走之后,她就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你说她是不是变态?还有,她和你结婚之前做的那些烂事,更变态”!
说到这里,夏天明迅速打住话头,没有继续往下说:“算了,不说了。我答应过夏雨荷,不将那些烂事告诉你,我得说话算话。夏雨荷的那些破事儿,我连杨雪芹都没告诉,更不可能告诉你”。
如果不是杨雪芹在身边,我肯定会对夏天明刨根究底,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可是,如今杨雪芹病得那么重,如果在这里说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很可能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想到此,我忍了忍,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看着一脸病态的杨雪芹,劝说道:“您的病情这么严重,怎么能够不去医院”?
杨雪芹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没事,穷人的身子没那么娇贵。既然明知去医院也是死,我又何苦要浪费那份钱呢”?
我蹙眉:“难道为了省钱,就连生命都不顾惜了吗?去医院治疗,尚有一线生机。如果放弃治疗,那么就只能躺在家里等死”。
“我之所以不去医院治疗,就是想早点死”。
杨雪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坚毅,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痛苦。
我讶然道:“难道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想要早点死”?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谈到死这个话题,杨雪芹的脸上,居然充满着向往。
她表情轻松,眼中带笑,看不出丝毫的畏惧:“我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太苦,现在的我一点都不想活着,我只想快一点死去,那样我就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杨雪芹对于死亡的期盼,让我感慨万分。
我没想到人人都畏惧的死亡,到了杨雪芹这里,居然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此时此刻,在我的耳旁,传来夏天明的嚎啕大哭:“雪琴啊,你好狠的心,你居然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在世上独活,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我也不想活了......”
夏天明的破锣嗓门,杀伤力极大。
我担心他凄厉的哭喊,吓到不知情的左邻右舍。
我连忙阻止:“您小点声,不要吓到别人”。
夏天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的恐怖,他难为情的收住哭声,低声劝说着杨雪芹:“老伴儿,你就听我一句话,跟着女婿去医院治疗好不好?哪怕你能够多活一天,我花再多的钱,都心甘情愿”。
杨雪芹严厉的制止:“老夏,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怎么感觉像是对牛弹琴一样?别人不了解我的心,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吗?我这种病,在世上多活一天,就会多一天的痛苦,我早一天死,就能早一天解脱”。
杨雪芹说这些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吃力的模样。
她停下来,缓了缓呼吸,然后道:“我没有医保,也没有养老金。如果为了治病,将你所有的积蓄全部花光,到时候,我们很可能连饭都没得吃。即使我活着,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想拖累你,让你老了还要受穷”。
杨雪芹说的这番话,言辞恳切,并且也是现实的实情,我和夏天明都无力反驳。
既然如此,我再继续勉强她入院治疗,只会引起她的怨恨。
我告诉杨雪芹:“这两天,我就抽空给您带一些强力止痛药过来,这样你就能够舒服一点儿”。
听到我这样说,在杨雪芹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开心的告诉我:“那就太好了,这才是我最需要的东西,也是对我最有用的东西。谢谢你,小赵,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无以回报,下辈子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我摆摆手:“杨阿姨,你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一个晚辈应该做的事情”。
我见摆在杨雪芹床头的药品,都是一些常规的止痛药物,对于晚期癌症病人来说,那些常规的止痛药,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我摇摇头,告诉杨雪芹,如果觉得疼痛难忍,可以增加服药量,千万不要忍着。
杨雪芹点点头,道:“今天看到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感到不疼了”。
听到杨雪芹这样说,我很欣慰。
对于晚期癌症病人来说,不痛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我站起身,将带来的香蕉,给杨雪芹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喂到她嘴里。
我叮嘱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杨雪芹笑着告诉我:“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不,刚才我还让夏天明买了碗豆腐脑,可好喝了”。
我顺着杨雪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只碗里,装着小半碗豆腐脑,放在一张极其有年代感的饭桌上。
那份豆腐脑,在我们这座城市,只需要两元。
我腹诽:豆腐脑大概是杨雪芹平日里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向我炫耀。
杨雪芹接着说出来的话,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开心的告诉我:“这份豆腐脑,只需要两元钱一碗哦!我可爱喝了。贵的东西,即使再好吃,我吃的时候,心也是疼的。还不如买一些便宜的东西吃,这样我的心才不会疼,才能品出好的滋味”。
杨雪芹说完,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每天都让老夏给我买上一碗豆腐脑,老夏现在可懂事了,把我照顾得非常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情的望着夏天明,脸上呈现出异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