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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初,整座城市被漫天飞雪染上一层白茫茫的滤镜,气温骤降。
简陋破旧的筒子楼,卧室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厚厚的棉被中伸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按住闹钟。
“好困啊…”
突然,夏稚猛地起身,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懵懵地望着窗外的白雪,墨色澄澈的双眸眨了眨。
他又要迟到了!
他已经能想象剧组李扒皮扣他工钱的样子,这让本就贫穷不富裕的他雪上加霜!
匆忙穿上衣服,他站在母亲的遗像前道了声早安,飞奔前往剧组。
破旧的小区路面崎岖,加上雪天路滑,夏稚走得小心翼翼。
谁能想到如今的夏稚,几年前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小少爷呢?
夏家在京圈也算小有名气的豪门,从事出行行业,几年前刚刚上市。
谁知夏家才迎来辉煌,他的混蛋父亲夏淮山因有外遇,态度坚决地扔给他母亲一份离婚协议。他母亲直到那天才知道,夏淮山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只比夏稚小两岁。
屋漏偏逢连夜雨,父母离婚官司闹得厉害时,在国外留学的夏稚出了车祸,因头部受伤严重,留学期间的记忆变得模糊,被医院送回国时母子俩已经被赶到这破旧的筒子楼。
他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后来生了一场大病,郁郁而终。
留学时夏稚主攻表演和导演专业,回国后本想从事这方面工作,奈何小三的儿子夏茗轩早早便在娱乐圈出道,人脉和资源都非常不错。他提前和业内打好招呼,以至于没人敢用夏稚。
朋友发小拉黑他的联系方式,攀龙附凤的亲戚成天巴结小三对他不予理睬,夏稚在这个城市独自艰难生存。
算了算了,每天诅咒他爸和小三生活不和谐,厄运缠身就够了!
好在夏稚肯吃苦,暂时在影视城找了一份群演工作,维持生计。
等他以后爆红,再狠狠地打他们那帮人渣的脸!
呜呜,不过眼下他快迟到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昨天还答应其他人帮忙带早餐。
天要亡他!
气喘吁吁跑到影视城,早点摊的商贩们一边低着头准备食材,一边和夏稚插科打诨:“今天又给多少人购买早餐?”
夏稚在整个影视城可是出了名的财迷,上可演戏,下可拉车,没事兼职早点摊,顺便卖个糖葫芦。
关键人家干什么都有模有样。
“给五六个吧。王姨,豆腐脑油条和鸡蛋灌饼,麻烦快一些。”夏稚喘着粗气,漂亮的眼眸挂上一丝笑意,“多放菜和酱。”
王大妈和蔼地笑了笑,连忙给足夏稚早餐分量,甚至私心地填了根香肠。多给点吧,谁让这孩子长得惹人疼。
这家影视城是资本大佬在京外修建,最近才修缮完毕,已经投入使用一个月,据说最多可以容纳十五个剧组同时拍摄。
赶到剧组,夏稚给自己留了一份鸡蛋灌饼,其余的早餐分发给其他群演。
“小夏,给你转账了,付给你一块钱跑腿费。”
“谢谢小夏,昨晚通宵演死尸,有你的早餐能续命了。”
坐在小马扎上,夏稚这才将围巾摘下来,由于剧烈奔跑,他的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色,与唇色相近。
房檐上的小雪被风刮下,掉落在他小而挺直的鼻子上,深邃精致的眉眼微微一抬,似乎揉碎了冬日的积雪,格外温柔。
夏稚在整个影视城人缘很好,这得益于他每天早上帮大家带早餐,虽然得付一块钱跑腿费,但是超值啊!
“稚稚,刚刚剧组发的豆浆,给你。”小胖也是群演,嘟嘟囔囔瞅着前方,“快点吃,一会儿夏茗轩他们要来了。”
夏茗轩,小三的儿子,夏淮山的宝贝疙瘩。
夏稚鼓着腮帮子,眼睛一眯。
豆浆好甜!呜呜!
开拍前要准备许多前期工作,像夏稚这种群演,有时候会替主演们走位,也能多拿些钱。
开工一小时,男主角夏茗轩姗姗来迟。最近他可谓风头无二,刚刚拿下华宸奖视帝,虽然一直被嘲水帝,公关得来的,但身边阿谀奉承的依旧很多。
眼下,剧组一帮人早就上前笑脸相迎,阿谀奉承。
夏茗轩模样不错,丹凤眼微微上挑,精致的妆容下藏着几分精明,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身后跟着十多名助理,排场非常浩大,常常传出在片场耍大牌的新闻,让父亲夏淮山给他出公关费。
坐在专属休息位置,夏茗轩一眼便望见不远处的夏稚,眼神中多了几分憎恶和不屑。
经纪人小心翼翼跟在旁边,“先吃早饭?”
夏茗轩目不斜视:“看见贱胚子,吃不下。”
经纪人心中捏把冷汗,今天他得谨慎小心,免得惹夏茗轩不悦。
拍戏开始,夏稚换上戏服停靠在柱子前,手中拿着演戏的道具。
和小时候热爱击剑和钢琴有关,夏稚体态挺拔,很有气质,光是随意站在那里,便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清贵,引得不少人频频望去。
不过这种气质一秒破功,夏稚张了张哈欠,朝导演粲然一笑:“走位费别忘了结算!”
俗就俗吧,他就喜欢钱!
夏茗轩冷笑一声,慢悠悠道:“某些群演就是俗气,天天把钱挂在嘴边,你那仨瓜俩枣的工钱,没人赖着你。”
夏稚耳朵很灵,冲他一笑:“大明星说得对,我就是俗气。不过侵吞别人财产,使用下作手段上位的人更俗气,您说是不是?还是您觉得他们这不叫俗气,叫不要脸?”
夏茗轩脸色瞬变,不怀好意地盯着夏稚半晌,干脆挪开眼神。
手中握着拳头,临开拍前他小声朝导演说:“我见对面那位群演很适合剧本中一个角色,不如让他试试?”
导演自然也听过豪门夏家的狗血八卦,更听说夏茗轩和圈里人打招呼,封杀夏稚的事。
他犹豫问:“可以,哪个角色?”
夏茗轩:“雪中穿着女装被狗咬死的的王青。”
导演似乎带着犹豫:“…嗯,王青算是戏份重的配角,和您有些对手戏。”
夏茗轩:“无所谓。”
见夏稚拿到王青的剧本,小胖在一旁蹙眉:“稚稚演技挺好的,就夏水帝那演技,确定不怕丢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稚知道夏茗轩的手段,并没有退缩,礼貌地接来工作人员递来的衣服,利落换上。
这部电影改编自话剧《踏雪寻梅》,夏稚很喜欢这部话剧,其中王青算是一个悲剧角色,也就几分钟的出场,为得是讽刺封建制度下的阴暗。
站在镜头前,夏稚整理好裙摆,收起调笑的神态,神色认真。
这场戏王青虽然是配角,但如果演好,非常出彩。
夏茗轩换好衣服就就站在对面,抬起头略带轻蔑地看着夏稚。
对方的演技他不清楚,但听说国外学习表演时脑子撞坏了,估计好不了多少,碾压他是分分钟的事,况且演的还是一个丑角。
场记一声开拍,他瞪起双眸,惊讶道:“你当真要做出这种选择?
一旁围观的群演们憋着笑,小胖小声嘲讽:“就这瞪眼的演技?从哪学来的?”
夏稚已经进入角色,微微抬起黯淡的目光,踉跄地走了两步。
忽然,仰天长笑。
“你一出生被怎么对待!我被怎么对待!”骤然间,他的瞳孔焕着绝望地愤怒,直勾勾地看向夏茗轩。
无奈愤怒的低吼声响彻剧组的天空。
一瞬间,现场的所有人包括群演微微震惊,想不到夏稚的爆发力这么强。
就连导演,目光也被夏稚吸引。
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演技不错,仅仅两句台词把王青演得入木三分。
夏茗轩一愣,紧抿着唇向后退了两步,再与夏稚对视时,由于紧张竟然一时之间忘掉台词。
摄影师见镜头里夏茗轩一动不动,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工作人员望着远处面部表情僵硬的夏茗轩,猜测道:“这种情况专业用语叫没接住戏。”
小胖在一旁洋洋得意:“怎么样?我们夏稚演技不错吧?”
片场足足沉默两分钟,紧接着响起微小的唏嘘声,导演为了给夏茗轩留面子,咳嗽一声:“调整一下灯光。”
尽管有导演打圆场,依然制止不住工作人员打量看好戏的目光。
堂堂视帝啊!演技居然被群演碾压了?
这部分结束,夏稚坐回小板凳,微微垂着脑袋,顺了顺胸脯。
自我评价,他刚才表演得不错。
就是挺废嗓子的。
群演们逐渐围过来,夏稚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羡慕和夸赞。“好了,一会儿大家都要上场,加油!”一边说着,他一边留意着夏茗轩那边的动静。
夏茗轩抿着唇,气得脸色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夏稚演技居然还不错。
刚才真是丢人。
心头涌上一抹不甘,他朝助理冷冷道:“一会儿换那只最凶的狗上场。”
助理犹豫道:“您确定?”
拍摄继续,一只模样凶狠的狼狗被工作人员带出来。
夏稚并不怕狗,但这狼狗始终呲着牙,凶神恶煞地垂着脑袋发出阵阵低吼,维持着进攻的姿势,不少工作人员见状纷纷向后退一步。
小胖在旁边不忿:“怎么用这么危险的狗?”
夏稚只看了夏茗轩一眼,就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况且刚才他特意留意到夏茗轩和助理交待了什么,看着嘴型有狼狗的字眼。
狼狗被送上来时,夏茗轩的助理跟在他身后。
啧啧啧,这刁民想害他!
他好怕啊!
啊,不是,象征性装一下。
剧情中,这只狼狗是试图抓捕王青的人派来的。听道具组说,这只狼狗只是看着凶,但经过正规训练,不会真的咬人。
夏稚叉着腰骂骂咧咧。
我信你个大头鬼!
拍摄开始。
原剧本中,王青并没有退缩,毕竟剧中的王青已经无所畏惧。他能逃到哪里去呢?世俗哪里又能容得下他呢?
漫天飞雪落下,王青笑着死在雪地里。
一切按照剧情发展,狼狗向他奔来时,夏稚微微攥起拳头,撒腿就跑。
他们的拍摄场地很大,足够夏稚遛狗。
面前的人越跑,狼狗越兴奋,发出低吟的吼叫声。
但夏稚跑的并不快,只与狗维持着一段距离。
导演不禁皱眉,夏稚这是临时改了剧本?
十米处,夏茗轩正独自坐在那里喝咖啡,他不知道王青的具体戏份如何,还以为原本的戏份安排就是王青被狼狗追逐,最后咬死。
他正笑话夏稚惊慌失措的模样,殊不知面前的人露出狡黠一笑。
前方只有夏茗轩一个人,不会误伤。
就是现在!
夏稚脚步加快,朝着夏茗轩的方向跑去,身后追逐的狼狗彻底兴奋起来。
就当狼狗快追上夏稚时,夏稚忽然敏捷一闪,动作快到狼狗没有反应过来,他直接溜进犄角旮旯的墙缝中,微微喘着粗气。
狼狗脚步一停,对面离他最近的人是夏茗轩。
他朝着夏茗轩叫了几声,迈着有力的四肢凶猛奔去。
几秒后,剧组中传来夏茗轩凄惨惊慌的叫声,导演焦急喊道:“快去抓住狗!”
狗被抓起来,夏茗轩被大家扶着。
他的右腿不停颤抖,裤子也被狼狗咬破,腿部被抓伤。
“这畜牲!你们干什么吃的!”
面对夏茗轩的责骂,工作人员一脸歉意。
直到这时,夏稚才捂着胸口抽抽嗒嗒出来,柔弱无骨地靠在椅子上:“抱歉导演,刚才太害怕,就躲了起来。”
嗐,太绿茶了!
导演叹口气:“不怪你。”
夏茗轩被救护车拉走时,夏稚啧啧摇头,故意大声说:“道具组怎么想的,挑选这么一条烈犬。”
担架上得夏茗轩气得嘴唇发白,狠狠地瞪了一眼夏稚。
送走夏茗轩,夏稚心情不错,领到今天的工钱后,抽出一些钱从小商店买了一些猫粮。
他剧组里养着三只被遗弃的小猫崽。
小家伙们吃饱后,他笑眯眯地揉揉小猫的脑袋:“乖啊,爸爸明天再来看你们。”
走到影视城门口的夏稚忽然被叫住,负责拉车的李哥脸色不佳地表示:“我今天吃坏肚子,你看会儿车,期间拉车的钱分你一些。”
如果被管事知道拉人的人长时间旷工,会被罚钱。
夏稚欣然同意,他没钱时和李哥一起拉过车,李哥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这种车类似旅游观光车,后面的座位能容纳两个人,上面覆有遮阳棚,春秋坐在上面非常舒服,也算影视城一向业务。
夏稚坐在上面哼着歌,思索晚上吃什么,风雪虽停,但刮起阵风,他手脚、脑袋都缩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惬意地弯了弯。
影视城门口,一辆法拉利缓缓停驶。
助理坐在副驾驶望着眼前的男人语气恭敬,“沈总,影视城到了。”
被唤作沈总的男人“嗯”了一声,继续敲打手中的键盘,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峻和疏离。
助理没有继续说话,贴心地递过去一杯咖啡,他这个新老板刚回国一个月,暂时摸不透脾气和性格。
不过沈氏集团的掌舵者,脾气能好到哪里去?
听八卦说,新老板对初恋爱到疯狂,白月光是心头血朱砂痣,这次回国就是特意来找白月光的。
腕上戴的那款式老旧的手表,也是白月光送的,宝贝得很。
他感叹,有钱人还挺痴情。
做工精细定制皮鞋落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助理紧忙为他撑着伞,跟在旁边。
身上的黑色的羊绒大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褐色的毛衣,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沈时骁身材高挑,常年健身的缘故肩宽腰细,一双颀长笔直的长腿步伐稳健,姿态优雅。
这时,沈时骁的电话响起,是沈母的。
“时骁,相亲联姻你都不去,你说要找白月光我理解,可你都回国两个月了,白月光的影子我都没看到呢!你什么时候找他去?”
沈时骁露出难得的浅笑,瞧着影视城外坐在小车上的人,回应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