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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质上来看,骊妃与申生斗争的第二回合,依旧是骊妃一方赢了。
虽然骊妃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申生压根就没有想和她斗,实际上在争斗是骊妃和里克。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派别不一样,那就是敌人。
骊妃着急想让奚齐早日被立为太子,但小骊妃总劝她再等等。
“如今奚齐还很小,急功近利很容易弄巧成拙,现在的姐姐已经拿捏了大王的心,很多事情可以借着大王的手徐徐图之。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等待机会,好好地用好这一张王牌。”
“等?等什么?等待机会不如创造机会。”骊妃并不认同小骊妃。
“创造机会很容易暴露目的,姐姐,当权者再宠妃妾,也是不愿意自己的位置一直被妃妾算计的。
我们不能动作太大让大王感到不安,每一次使劲都要用在关键的地方。
姐姐要做的就是保持着现状,让大王依赖你,离不开你,又要让大王感受到你对他的在意是源于爱,而非图谋。”
小骊妃的意思是,依旧没事就在大王面前说申生的好话,让大王觉得骊妃无意于储君之位,但是同时也要暗中拉拢看上去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在大王面前出言诋毁申生。
别人都说坏话,就骊妃说好话,把对比拉出来,让大王认为自己很客观。
然后再是在适当的时候献计一两句,还都要表现出来是为了申生好。
这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骊妃虽然不认同小骊妃的想法,但是不得不承认小骊妃的计策总是很好用,于是她也就听了劝,在申生去了曲沃之后也就安安生生地服侍着晋大王。
一年后。
东边驻守大臣上报,东山的皋落氏来犯。
皋落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到需要御驾亲征的程度,国内的状态因为骊妃的安分也平稳了很多。
生活好好的,晋大王就不想折腾着去打仗。
与骊妃谈起之时,一触发到“征战”这个关键词,骊妃的雷达瞬间响动,“不如就派太子去吧。太子去年在魏地的表现甚佳,想必这次也会为大王解忧解难的。”
骊妃的想法比较简单,关于讨伐战争之类的事情可以一律推给太子,刀剑不长眼,哪次太子要是死在了战场上,那多省事儿。
不过在明面上,骊妃依然表现出一副都是为了太子着想的样子:“再者,太子这次若再次立功,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想必都会获得极高的威望,便不会再有人非议了。”
大王揉了揉骊妃的脸,道:“也就只有你会一心为太子考虑。”
晋大王没细想,觉得派太子去也行,没准多历练几次,能把太子培养成一个良将,也算是为太子的日后找了个出路。
有关征战的议事,里克作为全晋国的总军将都会参加,里克听说了大王的打算,赶紧劝道:“大王不可。”
晋大王烦里克的地方就在于里克总是不分场合的说出这句话,很多时候让他真的很没有面子。
只是今日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别的臣子在场,大王又不能强行堵嘴,只好由着他把话说下去。
里克按照丕郑教的搬出周礼制度来劝大王。
首先什么是太子。
里克:“依照周礼所定,太子是奉事宗庙祭祀、社稷大计和留在大王身边照看大王饮食起居的人。”
其次太子需要做什么。
里克:“要是大王外出征战和秋狩,太子就应该留在王城守护国家。如果有别人留守王都,太子就该跟随大王。跟随在外叫做抚军,守护在内叫做监国,这是自古而来的制度。”
讲完了定义,就要说回正在讨论之事。
里克:“说到带兵一事,率领大军征战,能取胜最关键的就在于控制命令。可是对各种策略作出决断,对军队发号施令,这是国君和正卿所应该策划的,而不是太子份内的事情。
若是太子领兵,如果遇事都要请示就失去威严,擅自发令而不请示就是不孝,所以国君的继承人不能独自带领军队。
国君失去任命职官的准则,太子统率军队也没有威严,何必如此呢?”
最后再是以太子身份的安全性打感情牌。
里克:“而且下臣听说皋落氏准备出兵迎战,此次危险系数略高,为了储君的安全考虑,大王还是不要让太子去为好。”
里克使出浑身解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听得屋内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晋大王看着里克为了申生如此卖力,面上情绪不明。
大王不开口,群臣难以揣测圣意,所以也没人搭话。
好一会儿之后,大王忽然道:“寡人有私事要与里克爱卿相谈。”
其他的臣子闻言都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大家都感觉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啊。
门被成午从外面关上。
屋里只剩了晋大王和里克。
晋大王道:“为什么?”
里克不明白,“大王说什么?”
“为何处处与寡人作对?”
里克明白大王的意思了,这是想把什么话都摊开挑明了。
里克微微叹气,道:“大王,是为齐姜夫人啊。”
齐姜夫人,晋大王的第一任夫人,申生的母亲。
太久了,实在是过去太长时间了,在里克说到齐姜夫人时,晋大王甚至没一下就想起这个人是谁。
齐姜夫人是个谥号,意思是来自齐国的姜姓女子,是在她死后才封的。
因为她是齐国国君嫁给前晋公的妃子,后又与现任晋公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她过世之后,晋大王不愿意让她沾上半点前晋公的关系,也不愿意她带着自己的名号让她遭人口舌,于是就给她封了一个只是代表她自己身份的谥号。
看啊,当时爱的时候,连这种微小的细节都会考虑到,如今不爱了,甚至能够狠下心意图去害她的孩子。
晋大王不语,沉静的样子像是在忆往昔。
他依稀记得当时一直唤她“卿卿”的,怎么现在都想不起来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了。
“大王是否还记得,是大王嘱咐老臣要全力护持太子,一直到他即位的?”
里克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晋大王的心里,他没有因此感到愧疚,而是愤怒。
愤怒被撕开了遮羞布,愤怒自己健忘卑劣的一面被发现,愤怒里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衬托大王的薄情寡义。
晋大王冷笑一声,道:“即位?寡人之子可不止申生一人,最后到底让谁即位,我还没想好呢。”
里克愣住了。
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想到帝王无情至此。
里克不再搭话,他撩开裙袍跪在晋大王面前,磕了个头,然后离开了理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