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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
重耳在翟国确实是无事发生,可晋国今年发生的事儿不小。
夷吾在过去一年的杀伐暴政是人祸,好不容易今年消停了些,所有的臣子哄着宠着,让夷吾没再对不顺心的事情都采取杀光光的政策。
结果晋国今年遇上了天灾。
自立夏之后就没下过一场雨,正是需要雨水灌溉的禾苗在连连烈日的暴晒下,瘫软,发黄,枯萎,到该成熟的时候几乎是颗粒无收。
百姓已经因为粮食减产甚至是绝产都快要吃不上饭,夷吾在宫内还想要再多收一点粮食税。
臣子们大多知道民间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没有亲自去种田,在上朝的时候天天顶着太阳,用脚指头想也会知道今年是个灾年,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解决,很有可能会闹起民变。
夷吾不仅没有去积极想办法开仓赈灾,反而觉得如今是秋收季节,该收赋税了。
当夷吾在大殿上下令让户官准备收税时,满朝官员都没敢给他提醒一下今年不太好收。
户官想着自己已经被饥民围了好多天,吃不饱饭的饥民要求开仓放粮,他靠着吕省的关系,借了府兵将那群饥民赶走了。
可是就算他是吕省的亲戚又怎么样,借得来府兵又怎样,府兵也只是稍稍够维稳,如今再让他出头去收税,激起饥民的反抗,他不就成了第一个被献祭的人头了吗?
户官很慌,他慌张地将视线投向吕省,希望吕省看在自己的姐姐是他的小妾的份上,可以得到帮助。
吕省瞪了户官一眼,心里只觉得这人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然后对夷吾道:“主公,今年这税不太好收。”
满朝官员看到吕省站出来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话除了吕省和却氏兄弟能说之外,别的人都不敢开这个口。
跟夷吾阐明了为什么收不了税之后,吕省接着道,“不仅今年需要免收粮食税,更是要想办法弄来粮食赈灾。”
在朝的官员不愿意掏自己的腰包去救济灾民,在高层贵族的眼里,平民与自己是毫无关系的。
吕省也知道这一点,他自己都不想将自己粮仓里的粮食拿出来,更何况是那群跟着自己的势力混饭吃的人。
更重要的是,吕省太了解夷吾的性子了,夷吾从来没把大晋的平民当做自己的子民在看待,晋国国库的存粮并没有那么空虚,但是吕省知道,夷吾不愿意拿出来。
所以,吕省要做的是,替夷吾支招,把国内君主和平民的矛盾转移出去,转嫁到别国。
“今年大旱,粮食绝产,国库存粮所剩无几,难以负担整个晋国的口粮。臣建议向交好的秦国买粮,救济我晋国子民以度过今年的危机。”吕省道。
夷吾想了想,吕省所言很合自己的意。虽然税收不上来了,但是吕省所提的意见既不用自己开放粮仓,如果秦国不答应卖粮,那晋国人民也只会恨秦国,而不会恨自己。
夷吾准了,便派了使者前往秦国借粮。
晋使者出发的时候已是临冬。
此时的晋国。
黛衣生了。是个儿子。
重耳很是欣喜,为长子取名为迢。
如今也算是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重耳满足于当下,对其他的事情也就少了许多关心。
本来狐突在为重耳积极地研究重瞳,眼见快有了突破,夷吾忽然派了人来翟国,邀请狐突出山担任晋国的卜师。
狐突不知道夷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这个外孙现在的身份是晋公,狐突不得不听从。
起身前往晋国之前,狐突也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倒是平稳,他也就坦然处之,交代了狐令和重耳等人,叫他们放心,自己便踏上了再次去往晋国的道路。
秦国。
嬴任好接待了晋国的使者,当知道使者的来意后,脸色有些复杂。
当初夷吾为了回国能得到自己的支持,不惜主动说出割让河西五城给自己,当了国君之后又后悔派人来说答应的城池给不了,自己都没有因为这个事情对他为难,现在那夷吾怎么还有脸来找自己借粮食啊!
嬴任好垮着个脸跟使者说寡人知道了,卖粮食的事情容自己考虑考虑,就让使者先去休息了。
然后召来了百里奚,问百里奚怎么看。
去年逃到秦国的丕豹一直都在秦国为嬴任好服务,他听说了晋使者的来意后赶紧也跑去找了秦大王。
丕豹和百里奚一前一后到了嬴任好的议事殿。
嬴任好看到丕豹后还有点意外,让人坐下后问道:“丕豹爱卿有话要说?”
丕豹愤愤然道:“是!下臣认为现在的晋国已有内忧,加上粮食之事民心不稳,是个可以攻打的好机会。我们趁此良机,定会战无不胜!”
嬴任好知道丕豹对夷吾十足怨恨,是夷吾让丕豹家破人亡,逃亡他国。嬴任好很是理解。
安抚了丕豹之后,嬴任好说自己再琢磨琢磨,便让他先下去稳定一下情绪。
随后百里奚到了,百里奚见到丕豹激愤难当的样子,也猜到了丕豹对秦大王提的建议。
嬴任好跟百里奚说了此事之后,问百里奚觉得这粮食是借还是不借。
百里奚道:“不是借,是卖。臣记得前几年与重耳公子相交时购置了不少粮食,正好这两年我们大秦得上天眷顾,风调雨顺,粮食不曾有过亏空。既然我们有,而此时他们也需要,有买有卖,将存仓里的粮食卖予晋国又何妨。夷吾的确不是个好的君王,可晋国百姓说到底也是无辜,如果我们因为跟夷吾有私仇而拒绝卖粮给晋国,将会因此死去很多人。老臣认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嬴任好听着百里奚所说,心道百里卿果真好气魄,当年晋献公没对他好到哪里去,那被铁烙印在额间的“奴”字到现在还能看出痕迹,可也没见百里因此对晋国记仇。
这就是格局呐,自己还是要跟着百里多学习。
百里奚认为,大国雄起从来都不是靠趁火打劫,对于此事就往买卖交易的方向去想,粮食嘛,卖给谁不是卖。而且,挺重要的一点是,夷吾既然明面上向自己求粮,就是想在晋国百姓面前做一出戏,如果自己不卖,就很可能被晋国百姓记恨,而要是自己卖了呢,同理也会让晋国人民记住秦国的好,向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百姓们记得秦国公的好,总的来说还是对自己以后有利的。
再加上,天灾之事谁也说不准,今年是晋国,明年也有可能会轮到秦国,与他国在粮食问题上交好,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想通之后,嬴任好也就按照百里奚所说的交代下去了,他派了大量的船只运载粮食,从秦国都城雍城至晋国都城绛城,沿河流而往,运粮的船络绎不绝,史称“泛舟之役”。
因为秦国的帮助,晋国得以度过此次干旱危机,在晋民心中,都感念秦国伸出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