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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
小白本来也想用清欢将重耳留在齐国,听身边开方易牙等人的建议,经常邀请重耳一起享乐快活。
重耳在经历过逃亡的流离之苦后,在齐国享尽了驸马之贵。
他上有齐公礼遇,怀有美人相伴,渐渐地,似乎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重耳不敢去想以后,以后真的能复国吗?胜算有几分,意义在哪里。
他逃避着,也不敢去想以前,那一段差点死在路上的经历。
以及,介之推的疯狂之举。
介之推的身体弱了许多,整个人白得一副病态。
重耳每次见到他,心底都泛着愧疚和酸楚。
他真的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惜好景不长,重耳在齐国半年后,管仲重病。
小白近两年虽然与管仲的感情淡了几分,可依然承认管仲的卓越才能,管仲也一直都身居齐国朝臣的最高位,手里握着实权。
如今管仲生病,小白多少也有些慌了。
几十年来相伴,若没有管仲,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应对。
小白前往管仲所在的住所看望他,几句寒暄过后,管仲向小白道了别:“臣应该要先走一步了,往后还请主公保重。”
小白不舍,他握住管仲的手,问道:“你若是走了,大齐朝堂该怎么办?”
“交给合适的人吧。”
“相国认为,群臣中谁可以代你为相?”
管仲:“这个问题主公应该问自己,没有人能比你更了解你的臣子了。”
“易牙如何?”
易牙是之前宴席上给小白喂菜的人,他最初是作为小白的厨子进宫,为了得到小白的信任,只因为小白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人肉是何味道,便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将之做成了菜献给了小白。
在小白眼里,此人为了自己可以杀了自己孩子,定是忠心不二,可以用。
管仲摇头道:“杀掉孩子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不可以。”
小白又问:“那开方如何?”
开方本来是卫国的长公子,在卫国公毁继位建设卫国之前,卫国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卫国与齐国建立外交关系时,开方作为人质来到齐国。
到了齐国后,他主动放弃卫国储君的地位,决心留在齐国侍奉齐公。
十五年里,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卫国,就连卫国人前来报丧,告诉他的父亲死了,他也不回去奔丧。
在小白眼里,这个人为了自己可以放弃国君之位,可以用。
管仲回答:“背弃亲人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不可以。\"
小白又问:“竖刁如何?”
竖刁作为小白的近臣,经常出入后宫,与妃嫔们打交道。为了表示他对小白的忠诚,也为了消除掉小白担心他与后宫有染的疑虑,他亲自割掉了自己的生殖器。
在小白眼里,这个人主动又自觉,总该可以用了吧。
管仲回答:\"自己阉割来讨好君主,不合人情,不可以。\"
“常之巫如何?\"
常之巫自命可以审察死生之理,拥有能够祛除疾病的能力,小白将常之巫视作管仲的接班人,如果常之巫用他的能力保证自己的生命长盛不衰,那整个齐国便可以永居霸主之位了。
管仲回答:“生与死都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疾病,也是人体失常所致。主公不顺其自然,而是完全依赖于常之巫,那他将对齐国有大患。”
小白不语。
管仲本想着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多说也不会有多大的用,只是想起来这一生,终究是不忍齐国落入这四个奸臣之手。
“希望主公疏远易牙竖刁开方以及常之巫,这是老臣为主公献上的最后一个计策。”
这之后,小白再跟管仲谈话,管仲都没再回答了。
小白回了王宫,不久后,管仲去世。
虽然小白知道管仲一生的计策都是为了齐国好,几十年里,出的错误极少极少,可是当他回了宫,面对着似乎一身赤胆忠心的四个人时,他也在想,管子也许是老了,看花眼了呢。
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自己杀子,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自己自阉,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国君之位。
他们都做到了如此,怎么还能怀疑他们的忠心呢?
小白没听管仲的劝谏,依然对四人交付信任。
因为管仲的死,朝堂之中没有了最后的主心骨,许多地方都出现了空缺和乱象,小白没办法,让四人掌管了朝堂中的重要职位。
自此,四人专权。
齐国乱。
管仲可谓是千古一相,在齐国称霸的这些年里,他的名号不比小白差多少。
这样一个人的动态定是众人关注的大事。
管仲之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中原。
也传到了晋国,甚至于在看守狱吏的闲聊中,传到了被关押了很久的施的耳朵里。
施被关了很长时间了,在许久之前,因为梁五和东关五,施被从宫廷乐师打入了牢房。
刚进来那会儿,施在牢里有些住不习惯,他对看守的狱吏说了自己在宫里某个不难进去的地方藏了些宝贝,可以就此送给两位狱吏大哥。
希望大哥对自己稍微网开一面。
狱吏本来是不敢的,如今的大王动不动就杀人,跟个疯子一样,万一哪天出了点纰漏,可不是要连累了他们自己。
不过时间长了也没有新消息传来,狱吏合计了一下,按照夷吾的性子,若是真有个什么罪,应该早就拉出去砍了。
而施被关着就是关着,说不定是什么特殊人物,也许可以关照关照。
再加上狱吏悄悄去施所说的那个地方挖了,果真有宝贝。
拿人手短,狱吏对施还算多加照顾。
能吃饱,能穿暖,能就着月光起舞。
甚至有时手痒了,狱吏还能给他搞来一支笛子。
除了没有什么自由,施觉得被关在牢里也挺好。
他什么都不用做,舞与乐都是为了自己高兴。
因此这么久以来他懒得再去做什么。
以至于连夷吾都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你们说什么?”施自己都没发现,他开口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狱吏之一的阳关三见施的反应奇怪,便重复了一遍,“听说齐国那位管仲国相死了。怎么了,乐师认得他么?”
“死了?怎么就死了?”施仿佛不可置信,他喃喃道。
“听说是生病了。”阳关三道,“就算不是生病,管仲年纪也不小了。”
另一个狱吏邱生也应道,“是啊,得快八十了吧。”
“挺能活啊。”阳关三感叹着,“我要是也能活这么久就好了。”
“你,还是算了吧。”邱生笑着打趣,“你我都没那个命。”
“说着也是。”
施已经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了,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他扶着牢门缓缓滑下,跪坐在了地上。“他真的死了吗?”
“消息都传到咱这里了,应该做不了假。”阳关三注意到施的异常,他起身走近施,隔着牢门看着他,“乐师这是怎么了?”
施的双手攥着衣角,因攥得太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低着头,眼里的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阳关三见此一幕,也呆住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工位,不打扰。
“你怎么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