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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欢记得。那天好像下了很大的雨。很大……
可那雨再怎么大,也洗不清鲜血,冲不净眼泪。
可惜的是。……那个永远带着笑容的人,至死,都从未真的看清那个始终带着阴暗的帝王……
也不知道是吴奕到底高估了自己,还是终归低估了睹星。
那撤军的命令刚刚下达,还没等传出去,一个手握圆环大刀的壮硕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
虽说这吴奕是第五重甲师团统帅。可在洪韭面前,说简单点倒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哪怕是他再精通军事,哪怕再用兵有方,也绝对敌不过一个九阶的契者。
这一刀下去。吴奕连声都没来得及吭一下,便是直接被洪韭手里大刀劈了个身首异处,脑袋搬家……
看着主帅被直接斩杀,那一直有条不紊屠杀的第五重甲师团终于乱了。借着下了一半的撤退军令,纷纷后撤。
可惜的是为时已晚。那重甲师团,本就以重甲步兵为主,只有高级军官才配有战马。而重甲步兵身上重甲又导致了行军速度缓慢。
这样的实力差距之下。如若去追,如若想杀!连战马都活不了一匹!就更别提人了……兵败山倒。这罔尊“抓猪”的速度显然是要比第五重甲师团快的多得多……
只是几炷香的功夫,这已经没有了太阳的落日岭上,只剩下了两类人——睹星罔尊和尸体……
洪韭面不红,气不喘。提着沾血的刀,走到离欢身旁。
“七殿下。”洪韭叫了一声。“人都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离欢依旧跪坐在那里。轻轻看着钟离阳。紧紧攥着手……
“把这围起来。谁都不许进……”离欢的声音依旧平淡。
洪韭放心不下又叫了声“七殿下”却并未得到半点回应。无奈之际,只好应了离欢的话,带着罔尊门人完全围住了落日岭。
雨滴飘落……带着力度砸在离欢身上。也冲洗着那钟离阳身上、脸上的血迹……
李一凡的身影浮现在离欢身旁,没说话,只是低眸。
离欢眉目未转,没理会。只是借着雨,仔细擦拭着那钟离阳脸上的血。心……越擦越疼……
那雨水愈发的大起来。随着冲刷,随着擦拭……那钟离阳以前脸上的血迹逐渐干净了不少。额头之上的血窟窿,愈发的明显……
一种从内而外的绞痛,让离欢吃不消。看着那血窟窿,那额头上的淤青……离欢不敢去想,不敢去想皇长兄临死之前该是何种思想?当时……他该有多疼啊?
离欢跪坐在那里,始终紧盯着那钟离阳的脸。任凭无知是雨滴还是眼泪的液体在脸上滑落,天空响起几声响雷。那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睹星顺利取走了浮尘珠。星在得知了离欢带罔尊门擅自离开之后,朝着落日岭进发。此刻,睹星其余四门正围在落日岭之外,面对着洪韭。
寒泉有些不高兴,眼角带着泪水,推搡着洪韭:“你让我进去!……”
“寒门主!”洪韭不顾寒泉推搡,依旧站在那里,对寒泉再度行礼:“七殿下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
“泉儿……”
身后是萧君沫的声音响起。萧君沫轻拉住寒泉,示意她不要再闹。
寒泉得知了钟离阳死讯,听洪韭说了离欢的事情自然心疼自己那离欢哥哥。想着进去安慰,却被洪韭拦在外面。
此刻看着那罔尊门人一副就是星大人来了也不能进的气势,寒泉气呼呼踩了洪韭一脚:“臭洪韭!”
不远处,楚故儿站在滂沱雨中对星轻轻行礼。说了一切由来。
“看样子……”楚故儿沉默片刻,叹息着对星说道:“应该是受了点打击吧。”
星站在两个睹星门人的雨伞之下。那黑袍中的眉目朝着落日岭方向眺了眺。
转而看向楚故儿:“你的意思呢?”
楚故儿听了犹豫片刻。吸了一口气:“离欢跟钟离阳兄弟之间最为要好……如今钟离阳被自家部队所杀,自然心里不舒服。要不……”
微微停顿。楚故儿行礼抬眼,对星道:“就让他自己待会儿。三天之内他若不归,故儿亲自把他抓回来……”
星没说话。黑袍面向楚故儿。片刻之后,缓缓转身:“你倒少有为他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楚故儿在星背后再度恭敬行着礼数。
“就随他。给他些时间。”星背对着楚故儿说了一句,缓缓离开。
楚故儿一直弯腰躬身行礼。待到星走远,直起身子。抬手挥退两个要为自己打伞的门人,楚故儿兀自走回人群中央。
伸手拉住正在不断吵闹的寒泉。
“泉儿。”
寒泉原本正不顾萧君沫和戴逢秋的阻拦,不断对洪韭吵闹。
此刻被楚故儿略带些力气的拉住,似乎是折腾了太久,有些累了。缓了缓才抬头看向楚故儿:“故儿姐!你赶紧带我进去!……”
寒泉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的泪滴比雨水明显……听说离欢出了事,寒泉便是第一个带墟尊到达了落日岭之上,此刻心里只有心疼。
虽说平日里,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子。但是寒泉对于离欢的问题,却从来都聪明的不行。她其实比谁都知道自己这离欢哥哥受了多少的委屈,吃过多少的苦头……
以前她庆幸。庆幸自己离欢哥哥虽说命不好,受过那么多的委屈。至少也还有那么一个皇长兄会送来他爱吃的桃花糕……可是现在……现在连这个会送他桃花糕的,最后一个对他那么温柔的人都没了。
此刻寒泉正拽着楚故儿的手。满脸恳求,回头看看雨中屹立的洪韭。哽咽着又抬头看看楚故儿:“他……他不让我进去!”
楚故儿握着寒泉手臂的手,似乎加了几分气力。
“泉儿……”音量稍有加大,楚故儿对寒泉说道:“让他自己待会儿。走吧。”
说罢便是不管寒泉叫嚷,把寒泉拽了回去。
倾盆洪流天际落,
尸山遍野血洗过。
从前故人寒如雪,
斯人已故,是非错。
雨中
李一凡站在离欢身后,就那么一直轻轻看着离欢。从未说话。
直到那雨下到深夜,没个停下来的意思。
离欢身上,本能一样被雨水冻的颤了颤。声音终于再度响起:“你……去哪了?”
因为本身本为神识的缘故。李一凡的衣衫并未被雨水浸湿半分,也察觉不到什么温度。此刻听了离欢的话,只是平淡回复。
“调查了一些事情。”
离欢本就白皙的一双手被雨水浇的更白了一些。修长手指,还在不断擦拭着那钟离阳同样被雨水浇的惨白的脸。那从前血迹已然被雨水冲刷干净,可离欢却总觉得,那血还在……
手被雨水冻得有些僵了。离欢却没停,只是继续那么擦拭着钟离阳的脸。
“你究竟在查什么?……”离欢没去看李一凡,只是这么问着。
离欢早知道李一凡似乎再调查什么东西,却从未有意过问。如今这次,是离欢第一次问出来。
李一凡沉默片刻。还是否定:“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双不断擦拭着钟离阳脸颊的手,终于还是停住了。
离欢好像身体脱了力,双手支撑着身体微微朝后坐了坐,舒服了不少。仰头看天,雨滴滴落。
可能是那天生明亮的大眼睛吧?那雨水滴在眼睛里,让离欢一阵不舒服。索性闭上双眼,迎着雨滴。
离欢叹息。
“我到底没护的住他啊……”那声音中断,离欢只是苦笑,低眸瞥了一眼钟离阳:“可我明明保证过……明明……”
那笑声好像止不住一样。离欢顿了顿:“明明保证过只要我在,就没人伤的了他……”
离欢说着,转头瞧了瞧身边的人,叫了一声:“李一凡……”
李一凡微微扭头,没说话。
“你这么强大……是否也有保护不了的人呢?”离欢问道。
李一凡听着这声音。脸上没表情,心里却不禁是跟离欢一样的苦笑……对于他,一个活了四百年的老家伙。
李一凡比谁都清楚。力量的强大和“保护”二字。似乎从来都不挂钩……那四百年前,自己也一样不可谓不强大,可倒头来,除了连累别人,好像也没真的保护好谁……
此刻不愿多说。李一凡看着离欢的笑。他知道,如若自己今天不去北地,早点帮离欢干掉那圣火宗九阶九级的神秘女孩儿,可能钟离阳并不会死……
此刻只是低头问道:“你怨我?”
离欢却苦笑摇头:“我能怨你什么呢?”
说罢。便是兀自又朝钟离阳身旁跪了跪。
叹息着笑道:“皇长兄……”看着钟离阳的脸,离欢不自觉的停顿。随后又笑起来。
“我不想让你回去了。我不想让那群家伙的脏手辱了你……”离欢说着,带着询问的口气:“让我自作主张一回?”
四处看看。离欢笑起来:“四处青山埋骨。你挑一处景色,我带你去……”
看着那尸身。自然没人回应。
离欢也不恼。只是兀自对钟离阳诉说。
“皇长兄你啊……平日里就不喜欢多话……”离欢看着那尸身:“这下可遂了你,以后可以不用说话了。”
一边说着,离欢抬头看了看天。那雨不知何时消了,天色渐明却昏暗。好像……好像以后都不会再有太阳升起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