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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想救灾,为何不向老夫禀告,我谢家难道会眼看城中父老受灾却袖手旁观吗?”老头子自持名士身份,马淳的理由让他无从反驳,总不能赤果果的说你为啥不把那个神术交给我。只好在小节上抓住不放,努力站在道德高点上。
马淳心知肚明,从怀里拿出那块板牍放在案几上说道:“弟子已将插秧施肥方法写在板牍之上,请老师安排下人照做就是。”
“唔,”谢赞脸色稍霁道:“非是老夫谋你神术,城中各家皆知插秧施肥之法,若日后旁人问起,老夫却茫然未知,徒惹人笑尔。”
马淳连忙点头称是,道:“老师教训的是,是弟子鲁莽了,若日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弟子一定先来请教老师。”
“嗯,你明白就好,天色已晚,你下去吧,老夫要休息了。”谢赞挥挥衣袖。马淳再施一礼,退出书房。
回到房间,马淳对谢家更加失望,此时的吴国立国才区区十几年,上上下下已经呈现出一股暮气。各大家族对底层百姓漠不关心,一心只管自己的利益。就连自诩诗书传家的谢氏,家主谢承只是躲在自己书房著书立作,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号称名士的谢赞,眼光狭隘短浅,百姓因暴雪受灾,他非但没有立刻出粮救助,反而震怒于自己没有早点献上增产之法。如此世家大族,犹如建在浮沙之上的大厦,将来要是百姓有变,没有人心,如何能保得住百年基业。
难怪孙氏的东吴连年征讨山越,后期民间一直叛乱不断。即便是后来晋朝入主江南,由于采用的国策与吴国类似,九品中正制更是以法律的形式确定豪门贵族的统治地位,导致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上升无门,还要受到朝廷残酷的剥削镇压,不起来反抗才怪。
可是自己这段时间虽然名声渐渐起来了,但是力量有限,无官无职的一介平民,又能做什么呢。只是在言论上稍稍偏向了一下,就被老师谢赞一通责骂,还声称要把自己赶出去,自己的处境前途黯淡啊。
自己所遇到的人物中,只有甘瑰是真心为百姓考虑的。不过此人出身将门,又是罪囚的身份,投靠他或许比较舒心,但自己并没有这个人的印象,说明这甘瑰将来肯定泯然众人,甚至有可能英年早逝。就凭自己这三脚猫的手段,辅佐甘瑰也是地域级难度。
还有贺质,这家伙虽然高傲点,也看不起地位低下的人,但是和自己交往当中手段却比自己高明多了,总算还有些良知未泯,未来也许可以依靠。但是贺家现在风雨飘渺地位不稳,而且弃谢家而就贺家,不管是道义上还是士林声誉上对自己极为不利。名声臭了,自己还有多少利用价值?还怎么求活于这个世上?
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万全的办法,马淳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的合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马淳顶着熊猫眼起床洗漱之后向老师谢赞请安,并请求出府参与救灾。谢赞也不多话,挥挥手让他出府。
救灾的工作千头万绪,各家出面的管事做事的方法各不相同,导致城南地面上一片乱哄哄的迹象。甘瑰倒是早早就带着随从过来了,他带着的人或许在军阵作战经验丰富,但在民政上却一窍不通。
部队作战往往是令行禁止,士兵只要听从指挥就行了,但现在面对的是刁滑的各家管事,还有哭哭闹闹的平民百姓,用军队的一套根本行不通。
马淳学过精细化企业管理,他管工厂的时候工人们可比这些古代百姓心思复杂多了,当然知道如何调动安排。
他先召集各家管事,道:“各位长者,救灾时间紧急,只能按各家出粮多少确定救助灾民户数,再确定须挖淤泥的河道。淳将依据各家出粮数优先指导如何制作肥料。肥料需时颇久,城中淤泥有限,越早制作肥力越足,请各家自己斟酌出粮。”
大家听完马淳的话,因为不知道肥料制作方法,只是听说这肥料很是神奇,生怕晚了得不到多少淤泥,纷纷抢着出粮以求得到更多河道。
马淳又带着连夜赶来的石峡里村民,把一桶桶热气腾腾的豆浆分发到灾民手里,安慰道:“城中贵人们听说你们受灾,慷慨解囊出粮出物助你等度过难关。不过你等也要感念贵人恩德,出些力气报答贵人救助之恩,你等和家人也能度过寒冬。”
灾民纷纷点头称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前对马淳施礼道:“往年冬季受灾,贵人们哪会理会我们这些贱民。我们听说都是因为马郎您用增产神术换来的钱粮救助我们,老头子没有啥能报答您的恩德,只有给你磕个头,祝您福寿连年,富贵长存。”说完拜伏在地,灾民们也纷纷跪倒,高声叫道:“祝您福寿连年,富贵长存!”
马淳眼眶一红,连忙扶起老者,说道:“老丈快快起来,区区一个种植之法能换来大家活命,淳心中已是极为开心,又怎能当众位大礼。眼下各位还是听从贵人们的安排,努力劳作,换得粮米度过难关。”
老者连声道:“马郎如此尽心帮助我等,哪个敢不尽力做事。若有偷奸打滑之人,老头子第一个将他打死了账。”
“对对,偷奸打滑打死了账!”
一个多时辰后,马淳终于分派好各项事务,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喝着彭志端来的热乎乎的豆浆,长舒了一口气。
甘瑰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马淳旁边,吩咐彭志:“小子,给我也盛碗豆浆过来。”彭志连忙去给他盛豆浆。
喝着豆浆,甘瑰用衣袖擦了擦汗,对马淳道:“好家伙,这赈灾比行军打仗还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费尽了唇舌都说不清楚。”看样子真把他累坏了,连雅言都不说了,井市俗语张口就来。
马淳白了甘瑰一眼道:“赈灾属于民事,自然和军中不同,军中讲究令行禁止,而民事面对士绅百姓,最重要的是讲通道理,分配利益,只有利益一致才能上下一心做好事情。”
甘瑰想了想道:“子厚言之有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懂得军民之事的区别,莫非你还知道军阵之事?”
“军事我不太懂,不过看了几本兵书,瞎琢磨罢了。”
《孙子兵法》、《纪效新书》后世流传甚广,商场拼搏,基本上每个商人手里都会买一本仔细研读,甭管能学多少,至少酒桌上都能吹个子丑寅卯来,马淳当然也不例外。
“子厚若有兴趣,等闲暇时你我推演一番。”甘瑰高兴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