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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还是要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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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厚以为至尊和朝中诸公会如何处置于汝?”

    陆凯这句话一出,马淳顿时四肢发凉,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后背。

    确实自从离开山阴城,自以为可以离开山阴城中那些腐朽的世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跟着甘瑰开始放飞自我了。

    先是灭了老寨山贼后骗关来到冶县,帮着甘瑰诱捕随春。之后凭着甘瑰对自己的信任,置朝廷法令于不顾,肆意更改法令。认为自己对的,就毫不顾忌的做了下去,丝毫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根本经不起任何察验,完全和朝廷背道而驰。

    但是东吴上下几千号官员,比自己聪明的比比皆是,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朝政的弊端吗?仔细想来,不外乎和光同尘罢了。

    对于他们来说,百姓的死活和自己的官位怎能相比?如果出现一个年轻的异类,大声说你们做的不对,应该怎么怎么做,然后用优异的数据证明他是对的。

    你猜这些人会怎么做?是用高官厚禄把你请过去,然后虚心向你请教如何治理国家吗?

    那你就大大的错了,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毁了你,把你打倒在地并踩上一万只脚,谁让你打他们脸了。无故打人脸是没有好下场的。

    陆凯的话让马淳惊出了一身冷汗,马淳不知道陆凯为什么会在今日跟他说这么一番话?有心想要反驳,可是事实就那么明显,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即便是心一横想要杀人灭口,不说周围全是陆凯的部下,就算是杀了陆凯,自己又何去何从呢?难道真的要远走海外亡命天涯?

    马淳左右为难,脸上神情阴晴不定,陆凯见状谑声道:“怎么子厚心有不甘?莫非出自甘子芳之意?”

    马淳一愣,立刻意识到陆凯这是示意自己把锅甩给甘瑰,只是他知道甘瑰虽然允许自己这么做,而且还在背后默默的支持自己,但绝不能把这口锅扣在他的头上。只要甘瑰还在东吴官场,那么即便自己事发被抓,只要不死,以甘瑰的性格,迟早会拉自己一把。

    但要是甩锅给了甘瑰,自己这个卖主的名声就逃不掉了,或许下场比一人承担还要惨。

    想到这里,马淳牙一咬欠身拱手道:“陆都尉明察秋毫,只是淳之所谓皆为百姓,朝廷若要怪罪,淳愿一人承担。”

    陆凯凝视马淳良久,缓缓收起戏谑的神色,轻声道:“马子厚果然是忠义之人,只是子厚不必担心,冶县之事吾不会向外透露半分。”

    “啊?”马淳讶道、这陆凯刚才还恐吓自己,转眼间就没事了,有病啊兄逮?

    “子厚不必多疑,汝可知我吴郡陆氏?”陆凯拍拍马淳肩膀,凝声道。

    “顾陆朱张乃我东吴四大顶尖士族,淳又怎会不知。”

    “那你可知我吴郡陆氏曾经家破人亡,险些遭受灭族之灾?”

    “这个......恕淳孤陋寡闻,确实未曾听闻。”兴平二年

    “初平四年,我陆氏家主曾叔祖季宁公(陆康)时任庐江太守......”陆凯缓缓叙说往事。

    原来当年陆康年轻时就有义烈之名受扬州刺史臧旻推举为茂才,历任各地县令,因为破贼有功,积功至两千石,后转任庐江太守。

    初平年间天下大乱,袁术屯重兵在邻郡九江郡的郡治-寿春,袁因为军队缺粮,向陆康索要米三万斛。陆康认为袁术是叛逆,闭门不与之来往,而且整修战备准备迎敌。

    袁术大怒,派遣孙策攻打陆康,将庐江城池层层包围。陆康率军队固守城池两年,终究不敌孙策勇猛,城池陷落,陆康病逝。宗族百余人,逢此战乱及饥荒,死了近一半。

    陆氏族人一路东逃,经历了流寇洗劫,黄巾余孽的协裹,跟着一帮流民四处躲藏。最终逃回吴县的族人包括陆康之子陆儁、陆绩兄弟及从孙陆逊兄弟只有区区十几人。

    陆凯的父亲是家中庶子,地位低下,当年十八岁的他为了保护好年幼的嫡房子弟陆绩、陆逊几人,用尽了手段,甚至随时提刀跟各路贼匪拼命。饿狠了也不得不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偷摸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回到吴县以后一身是伤,长期疾病缠身,不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

    在吴县,陆氏由于宗族人口凋零,家产也被当地豪强联合官府瓜分,只剩下几十亩薄田度日,生活极其艰难。

    就算朝廷因为念在陆康守城有功,封其子陆儁为郎中召入朝中,但当时皇帝都在李傕郭汜之乱中颠沛流离。陆儁区区一郎中,陆儁在洛阳也因为战乱,饿死在途中。

    好在陆儁得官,陆氏终于在吴县站稳脚跟。因为陆凯父亲为家主存续立有大功,两年孝期一过,陆绩做主让他娶妻成家,随后陆续生了陆凯和弟弟陆胤。

    陆凯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讲他一路东归的艰险,和受到的疾苦。当父亲以普通百姓和流民的角度告诉他这个真实的世界状况时,陆凯就从心里认定要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

    当他成年以后,收到举荐成为地方县君时,他也像马淳一样注重民生,很是做了一些惠民的好事。但是地方豪族的杯葛和州郡上司的斥责让他不知所措,家族长辈随即警告他有些事情不能肆意妄为,必须按照官场规矩做事。

    对现实的无力和家族的处境,让他知道这个世道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之后的他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军中,为政处事渐渐跟着别的官员随波逐流,不敢逾越一步。对现实的无奈让他只能麻痹自己,沉浸在《太玄经》那种虚幻的谶纬世界里。

    直到甘瑰和马淳来到冶县,甘瑰的放手和马淳的大胆施政,让陆凯看到了希望。出于对甘、马二人的欣赏和保护,陆凯趁着出海夷洲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出言提醒。

    说到这里,陆凯感慨道:“子厚少年新锐,又能忠心护主。利国利民的抱负让吾深感欣慰,然朝廷处事自有其规,若汝枉顾规则肆意妄为,日后朝廷下罪,不仅汝获罪入狱,甘子芳也难免其罪。最重要的是冶县人亡政息,苦的还是百姓啊。”

    陆凯一席话,给了马淳一记当头棒喝。是啊!朝廷里那些大佬和郡府官员岂是庸碌之辈,自己所作所为还是太轻浮粗暴了。很多事情只要做的委婉隐蔽一些,就可以绕过那些不成文的规则。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官场经验,一大把的小辫子握在别人手里。

    幸亏眼前的陆凯因为他父亲的经历和教育,处在同情底层百姓的立场上,对自己所作所为还是欣赏和包容的,要是换了别的像老师谢赞那样的人,说不得就来的大义灭亲了。

    看来在自己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还是要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