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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了。
当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柳升所率领的,驻扎在上海浦两岸长堤周围防止洪水夜间冲毁堤坝的军队开始回援时,城内白莲贼的抵抗也越发微弱了。
白莲贼左护法牛真所率领的千余白莲教精锐,大部分折损在了城池里,只有极少部分顺着水门驾驶船只仓皇出逃,除此以外,便是零零散散的躲藏在了城内的民宅等各处地方。
不过城门已经彻底封闭,这些人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鏖战至半夜,如今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拂晓时分,明日姜星火定将大索全城,白莲余孽又能躲到哪,躲多久呢?
城东,一座普通民居之中。
房间昏暗无光,几乎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而且空气十分沉闷,令人呼吸不畅。
「咳咳······」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身体还在拼命颤抖,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片刻后,男子停止了咳嗽,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斥着浓重疲惫的眸子。
此人,正是从乱战中撤退下来的白莲教左护法牛真。
在撤退途中他们持续遭遇明军的炮击,白莲贼死伤惨重,牛真侥幸未亡,但是因为受了重伤,再加上失血过多,待被城内的白莲教徒带回秘密据
点的时候,已然陷入昏迷状态。
白莲教左护法牛真挣扎着坐起身子,靠着墙壁,想从怀里摸出药丸吃下,但却浑身乏力,连手臂抬起都变得格外费劲儿。
「我帮你。」
一双玉手拉开了遮挡在窗棂上的黑布,从窗户中透射进来的月光,依稀照亮了床前。
在牛真身前,站着一名身穿黑裙、用面纱蒙着脸的女子,她静静的看着床上之人,目光显得有些复杂。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白莲教圣女唐音。
唐音的声音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美妇,反而轻柔而悦耳,仿若天籁:「给。
牛真接过那颗白莲教秘制小药丸,毫不犹豫吞了下去,熟悉的味道回荡在味蕾中,随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好受多了,同时,腹中亦传来阵阵暖意。
稍许,牛真才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唐音答道:「快一个时辰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欲要离开。「圣女。」牛真急忙唤住唐音。
闻言,唐音顿住脚步,背对着牛真,幽幽道:「什么事?」「教主可在此处?」
「只有我在此。」
牛真张嘴欲言,却是又叹息了一声,终于放弃了。
他乃是白莲教的两大护法之一,手握白莲教最精锐的部队,此前一直保持着神秘的隐藏状态,单线接受教主白天宇的指挥,与唐音素无交情,如今又如何能祈求对方在教主面前帮自己说话呢?更何况,此番大败,明明是手到擒来之事,却被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教主难道不需要一个背黑锅的替罪羊吗?
「教主这等枭雄,年岁渐长,却全无菩萨心肠,端地行事狠毒......此番恐怕是不会放过我的。」牛真越想越怕,不由地心头惴惴不安起来。
牛真目光黯淡,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你管这能打六七十步,威力强得可怕的玩意叫火铳?打仗前也没有人告诉我啊!
说好的城内防备空虚,只需要顺着水门就可长驱直入,生擒姜星火呢?谁知道姜星火还有这种秘密武器?!
经此一役,牛真从前的战争信条都被动摇了。
在新式火铳、火炮的降维打击面前,自己手下所谓的勇士,显得尤为可笑。
越不怕死,冲的越靠前,就死的越快
。
什么集团冲锋,简直就是排队送上门给人铳毙!
牛真默默思量,现在别说什么生擒姜星火了,就连他自己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白天宇这老匹夫虽然对他不错,可那是因为以往他有利用价值。
而眼下,恐怕自己领兵打仗的才能,在白天宇的眼里已经大大降低了,
而且兵马都折损殆尽了,这可是白天宇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底!可不是太湖前线那些呼啸山林的匪徒所能比的!
所以,教主杀他以平教中之人的怨懑,几乎是理所应当之事。
眼下局势艰难,见牛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唐音黛眉轻蹙,心头更生出几分烦躁情绪,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和疏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言毕,唐音不作任何犹豫,直接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等等!」
可牛真却忽然叫住了她。
唐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牛真,问道:「还有什么事?」牛真咬了咬牙,低声说了一句话。
唐音闻言顿时面色变幻不定,直直地看着牛真。「你疯了!」
良久之后,她猛然喝叱了一声。「我没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牛真紧盯着唐音面纱下依稀可见的俏丽脸颊,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次大战,你也看见了,咱们这点本钱根本就不可能对抗姜星火!姜星火此人,行事果决,谋划周全,而且手里还不知道捏着多少底牌,我教想要正面对抗他,根本就是毫无胜算!这种仙人降世一般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我们对付不了,难不成要把无生老母请出来?」
唐音精心谋划的浦神请命之事早已失败,既然已经在姜星火手里败过一阵,当然明白牛真这种绝望感从何而来。
所以,眼下其实是赌气一般地说着,而这种话语,并不恰当,放到平时她根本不会说出口,可见眼下局势实在是糟糕透顶,唐音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眼见牛真不说话,唐音方才醒悟,竟是一时愕然。
「你觉得,就是无生老母真的出世,都不是姜星火的对手?他不是仙人,他只是一个人!」
牛真苦笑道:「可姜星火的能耐,跟仙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呼风唤雨,田亩增产,杀人如剪草.....种种神通,便是仙人来了,也就是这般了吧?」
「他不会同意我们转入蛰伏的,但现在,只有趁机把白莲教总舵迁移、分散,方有存活的希望!绝不能跟姜星火硬碰硬!」
牛真强撑着虚弱的身躯站起身子,走到窗户边,遥望着南面,低声说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否则明军大举进攻太湖前线,整个白莲教就完了!」
唐音抿着朱唇,不置可否地盯着牛真。
牛真继续说道:「我承认,我确实犯糊涂了,不该听信他的鬼话,低估了姜星火的能力.......可这毕竟是他的命令,我也确实忠诚于他,唯有执行。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白莲教十余万教众被明军屠戮殆尽吧?」
「而且,你别忘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可他是不会像我一样承认自己错了的。」
牛真目光阴沉:「毕竟,他永远不会犯错误。」
唐音沉默了一会儿,旋即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与此同时,距离这里足足数里之遥的一座青楼内,白莲教教主白天宇站在三层的窗户前,目睹着白莲教精锐溃败后被明军追杀的情景。
老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地低语道:「牛真!无能之辈!枉本座这般抬举你!该杀!」
说罢,竟是捂着胸口喘息了片刻
,方才平复心中激荡。
然而即便如此,老人的脑袋还是有些发懵,闷闷地不甚清醒。他的话音刚落,一位黑袍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参见教主,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嗯。」白天宇转头盯着黑袍人,问道:「我军到底是如何溃败的?说说具体情况。」
「启禀教主,属下亲自带人审问了几个溃兵,调查之后发现,明军乃是使用了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白天宇皱眉,陷入深思之中,「难怪会败的这般惨,原来是有秘密武器,可这东西究竟是何来历?」
黑袍人将自己从溃兵口中得到的消息告知了白天宇,当白天宇听到明军的火铳竟然能打六七十步,火炮竟然能够轻便地用骡马拉到大街上开炮时,饶是他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等利器,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啊!
恐怕就是无生老母来了,在这一炮真实物理伤害面前,都抵挡不住吧?!
要知道,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以前,华夏的火药技术和铸炮技术不说是世界领先水准,也绝对没有落后太多,不存在版本代差。
因此白天宇从年少时就见识过元军数千斤重的石炮,到了跟着红巾军大起义的时候,也见过元末乱世时陈友谅使用的铁炮,但无论是哪种,甚至说大明建国后发展使用的重炮,都是不能快速机动的。
而且以前大明就有很多的火铳,然而白天宇认知里的火铳,也就是尚未被火绳铳取代的原始火铳,其所需要的材料标准以及工艺水准往往都不达标,良品率也极为低下。
按照黑衣人的叙述,明军手里拿的应该是威力巨大的火炮,至少也跟以前的三千斤大将军炮威力相同,但重量绝对不会特别重,因为有人看到明军用四匹战马就做到了平坦石板路面上的火炮快速机动。
白天宇沉吟片刻,最终只想到一种可能性:「明军或许掌握着某种制作火炮的秘法,否则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威力又大,机动又快的新式武器。」「姜星火。」
老人的目光看向了远方的上海县衙。「这也是你做到的吗?」
顿了顿,黑衣人又补充了一句:「另外,那名溃逃的教徒还说过这支明军的火铳并非一次性的发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能够射出一枚弹丸。」
「根据属下的推断,明军不仅仅是队列的战术优势,而且发射速度比原来的火铳也快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还有人看到明军有一种类似短刀的兵器,可以让士卒们随身携带与火铳配合使用,到了近战的时候就跟长枪一般......所以教中勇士的冲锋,哪怕是冲到了明军阵前,也无法突破枪林的阻隔。」
「如若如此,那就更麻烦了。」
白天宇怔然片刻,摇摇头叹息道。
黑袍人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教主,您是否考虑过放弃正面对抗明军?」
「放弃?」
老人冷笑一声:「本座从小便在江湖上行走厮混,自红巾军大起义至今,纵横江湖多少年?岂会这般轻言放弃?怎么,你被姜星火打怕了?」黑袍人不敢说话。
「之前埋下的棋子不要浪费,明日护送本座走那条路线出城。」
言毕,白天宇便转身走向青楼内的一处密室,吩咐道:「立刻派出一组刑堂暗卫,前去处决左护法牛真。」
黑袍人点了点头这是白莲教的规矩,教规不可辱,牛真葬送教中精锐,自当明正典刑。
更何况,以教主这般心狠手辣,又怎么可能不把重大行动失败的责任找个合适的替罪羊呢?
谁是合适的替罪羊?
除了直接负责指挥战斗,且地位足够高的牛真,还能有谁?「记住,务必要快!不得拖泥带水!」
黑袍人拱手应诺道:「属下遵命!」
街道上的兵戈声已然停息,夜色笼罩下的上海城,显得格外寂静。在县衙内,两位身穿官袍的男子正坐在桌旁饮茶。
「知府大人,下官听说这新式火铳、火炮,都是国师亲自指点内廷兵仗局和工部兵器局的工匠制造出来的?」
上海县知县张守约试探着问道。
「自是如此,工部的孙主事与本官说过此事,实乃千真万确。」松江知府黄子威今夜兴致颇高,笑吟吟地答道。
「国师可真是天纵之才。」
张守约由衷感叹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知府大人,下官与您共事过年,晓得您的难处,做什么事情都要被士绅们掣肘......如今国师大人一来,您可算是可以大展拳脚了!」
黄子威放下了茶杯,看着眼前其实跟他交情并不深,或者说更向士绅们靠拢的上海知县,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这些话,是你来跟我说的?」
「上海县数十万百姓,皆是这般想的。」
黄子威笑了笑,什么百姓是这么想的,怕是本地的士绅,要张守约来委婉地表个态吧。
「大展拳脚,本官也是朝廷伸出来的拳脚,国师让本官打哪,自然就得打哪。」
「国师不会对自己人出手的。」张守约陪着笑道。
黄子威敲了敲茶杯,几乎不再掩饰:「守法士绅才是自己人。」「下官明白,明白!」张守约连连道。
不过话虽说的露骨,但眼见黄知府没有拿捏的意思,张守约的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国师前几日刚来此地的时候,本地士绅可称不上合作愉快。
毕竟他们都听说了,国师在华亭县是如何逼迫那里的士绅纳粮的事情.可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又愿意把自己家的粮食捐给朝廷呢?
然而正所谓「时移世易」,眼下的局势却是大大不同了。
大黄浦—上海浦,这条水道一打通,太湖区域的白莲教叛军败局已定。
而且今晚白莲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打开了城门,看起来似乎是要把国师一行人一锅端,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却被国师手中装备了新式火铳、火炮的军队轻松反杀。
火铳队一边倒的屠杀,以及白莲贼被排队铳毙,这一幕被很多人所目睹,所以消息传得是满城沸沸扬扬。
这里面的战斗力差距,只要是个人,甭管知不知兵,都能轻松看出来。
所以,军事上的胜利很容易影响到了其他方面,眼见白莲教烂泥扶不上墙,实在是成不了事......外人看来确实如此,都已经打开城门突袭了,可以说是有心算无备,便应该是个李愬雪夜袭蔡州那般摧枯拉朽的一锅端吧?
可结果呢?
反而被国师轻松拿下!
于是乎,上海县本地士绅的态度,随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紧急联络了他们的代理人张守约来与松江知府表态。
为什么找黄知府,而不是直接找国师?
这便是因为现在大家都晓得,黄子威这位松江知府,隐约间已经成了国师的得力助手,这段时间国师在松江府的所有行动,基本都是黄子威帮着忙前忙后,可谓是没有功劳也有不小的苦劳。
而一旦江南乱局平定,这位黄知府,可就是前途无量了!
松江知府是正四品,往前走一步,可就是入中枢当个小九卿了。
即便是原地不动,再帮着国师主持地方变法,积累一些资历、功绩,往后调到中枢,不
也是一飞冲天的格局?
须知道,总裁变法事务衙门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是什么品级的衙门,但副总裁官可都是正经的国公、侍郎,少说也是跟六部同一级别的正二品衙门。
那里的人事,还不都是国师说了算?给黄子威提个副总裁官,转圜半步,便是进六部当侍郎、尚书,也是一片坦途了。
谁不想进步?张守约也想,故此,不光是代表本地士绅表态,他本人也存了巴结巴结以往这位被士绅架在半空中的知府,以后存一条站队变法派的门路。
毕竟,聪明人能看出来变法不一定能成,但走这条路,立下功绩和升官肯定是快啊!
黄子威也体会到了别人对他前后不同的态度,心中自然是有一丝快意的,不过,他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国师姜星火带给他的,倒也不敢胡乱许诺些什么,只是潦草地敷衍了张守约几句。
就在这时,忽有人来报。
「黄知府,国师请您过去议事。」
在张守约羡慕的目光中,黄子威姗姗起身,略微行礼后朝着被国师占据的上海县衙内堂而去。
此时,整个衙门内堂里早已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兴奋异常。这些人当然不是文官,而是军人们。
在一个多时辰前,朱勇和他率领的火枪队终于停止了攻击,缓缓撤回到原先的地方。
骑兵队和城防军,则是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继续对溃败的白莲贼穷追猛打。
一直等到现在,才算是开始清点伤亡和战果。
不清点的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新式的战争方式到底有多么恐怖的杀戮效率。
当对比了明军的战损人员名单,以及白莲贼被割下来的脑袋的时候,军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对付这群堪称精锐的白莲贼,他们的心理预期是一比五、一比十的交换比,就已经是大捷了。
然而纸面上的统计数据,是一比四十!
如果扣除城防军卫所兵的伤亡,双方的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百!是的,火铳队和骑兵队只死了十几个人,而一千多人的白莲贼,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个结果,深深地震撼了这些刚刚从靖难之役中走出来的军官。
虽然敌人不算特别强,虽然这只是地方平乱战斗,但这个数字,已经可以充分说明问题了。
尤其是这场战斗还是遭遇敌人精心谋划的突袭后,仓促反击所取得的胜利,这一点显得尤为难得。
试想,若是双方面对面拉开架势,两军对垒,谁有能确定,取得的战损比不会更加惊人呢?
到了这时,郑和回想起姜星火在诏狱中,关于未来的军事技术和战争方式演变的预言,方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姜星火在狱中吹得每一个牛,都开始逐渐在众人面前变成现实的时候。
这种给人带来的不真实感,反而愈发强烈了。
郑和直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理解......或者说难以相信,这个惊人的结果。
而且郑和很清楚,这个不含任何水分,可以说是含金量十足的战报传回南京后,究竟会引发大明军界多大的轩然大波!
「国师的新式火器,实在是太厉害了!」
「国师果然是神仙呐!这将近两千人的白莲贼,有着突然袭击的优势,结果居然真被咱们给反手灭了!」
「国师威武!我军雄壮!」
黄子威看着气氛如滚烫沸水一般的堂内,默默地捡了个地方坐下,等国师前来。
而姜星火甫一进门,就迎来了无数热烈欢迎。
军人们用拳头锤着胸甲,恭谨地站起来对着国师行礼,这几乎是他们的最高敬意。
老成的军官还能按耐住,年轻一辈早就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军校生们,更是恨不得将姜星火抱住。
能在姜校长的教学下,亲手缔造决定未来战争形态的军队,该是多大的荣耀?
谁又能说,大汉开国两代人后出了卫青、霍去病,而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大明也是到了这个时间节点,这些人里,怎么就不会出个卫青、霍去病那般的人物?
「哈哈,痛快!」
朱勇兴奋地拍打着手里的火铳,脸色因为激动涨红,疯狂地碾压、屠戮敌人,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吃饱喝足后的爽快。
「报!」
这时,徐景昌急匆匆赶来:「所有还在抵抗的白莲贼已被尽数诛杀!」
姜星火轻嗯一声,随即道:「让儿郎们辛苦一些,加大搜查力度,去持续搜捕白莲余党,尤其要留心那些躲入民宅的落网之鱼,挨家挨户地敲门确认,绝对不容许漏网之鱼为祸市井百姓。」
「学生遵命!」徐景昌答应一声,便欲离去。「慢着!」
姜星火却忽然叫住他:「还记得之前跟你说的话吗,白莲贼若是投降则罢了,先收缴了武器,再做处置,别让他们狗急跳墙,百姓是无辜的......但若是顽固抵抗,就不必客气。」
「学生明白!」徐景昌肃然点头。
这时候,黄子威匆匆走到姜星火面前,附耳把刚才上海县本地士绅委托张守约跟他说的话,又跟国师重复了一遍。
姜星火微微颔首,说道:「不过嘛,现在想当守法士绅,还是晚了点,价码,得多加一些。」
「国师的意思是?」
姜星火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大黄浦,乃至上海浦周边的土地,尤其是适合种植棉花的土地,都得给本国师让出来。」
黄子威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之前开出的价码,自然不适用于现在了。
否则,这场大胜仗不是白打了?
「除此之外,明日搜查全城过后,本国师便要督送粮草,奔赴太湖前线,彻底平定白莲贼叛乱,故此,临行前得请本地士绅吃顿饭......粮食,都得给本国师奉献出来;建立大黄浦新城,以及棉纺织业手工工场区的事情,诸位士绅也得出人出力。」
姜星火悠远的目光,看向了东南方。
他竭尽全力,这些日子所作所为,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给邪龙找一块能孵化出来的土地?为的不就是推动历史的进步?
眼下,他马上就要达成目的了。「否则的话。
姜星火的笑意冷了下来。
「本国师不介意叛军的首级再多几个,在场的诸位军官,恐怕也巴不得多杀几个够分量的白莲教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