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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的细雨如丝如线，在画廊屋角前垂之不尽。一把雪里红梅油纸伞，文雅主仆两人如画中仕女图中走下来，迈着轻柔的步伐走进漱玉阁。
文素卿正在窗边写字，金丝尾砚台里聚了一汪墨水，可惜没用掉多少。因为主人下笔前总是犹豫再三，似怕将那雪浪纸写坏了。
“五妹！”
文素卿闻言立即放下狼毫，站起来唤“大姐。”又说，“大姐要来了，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五妹扫榻相迎。”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文雅笑意盈盈的过来搀扶文素卿，摸到她的双手冰凉，眉头一皱，“还未入冬呢，怎么就冷成这样？”
“小满、谷雨，你是怎么伺候的？”因见文素卿穿着葱绿立领长袄，外面还罩着遍地金粉绸马夹，实在是穿得不少了，就指着窗户道，“秋风秋雨最渗骨头了，老人家到了这个时候都换棉的呢，以后记得不许打开窗户。若要站在窗边练字，只开半扇就好了。”
文素卿笑，“大姐当妹妹成了‘老人家’？素素自认风华正茂呢。”
“只一比喻。你身子弱，自当比旁人注意调养。丫头有不尽心的，你冷眼看着，该换就换，不用操心那些嘴碎的。”
知道文雅对待自己的心意诚，文素卿点头，“大姐说得是，妹妹都记在心上。”
“我知道你脸皮薄，好在我和你二姐都是泼辣的。有什么，你只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没必要藏在心里。好妹妹，咱们姐妹一场不容易。我没有嫡亲的姐姐妹妹，心里一直当你和盈儿是同胞，只盼我的心能和你一样。”
“大姐！”文素卿的脸庞微微泛红，似乎有点激动。
眼角的余光瞥到文雅身后的侍立的丫鬟，那张熟悉的面孔……侍书！她也曾是漱玉阁的丫鬟，灵儿。
这一刹，文素卿知道大姐文雅，是想和自己摈弃前嫌。整个文府，她们两加上文盈，年岁相差不多，既是姐妹又是闺蜜。不过，再好的闺蜜也会吵吵架、闹闹别扭之类。
灵儿就是她和文雅之间的不快。
文素卿收回目光，轻轻握着文雅的手，嘴角泛着一丝笑意，
“大姐，就会说这些让人心里乱纷纷话，明明知道大夫嘱咐素素‘安心静养、不许操心’。”
“呵呵，是大姐的不是了。好妹妹，你只安心调养。最近觉得如何？”
“我的病大姐也知道的，反反复复，这几年来，不似从前那样一发作就僵硬得动弹不得。只是觉得憋闷、容易疲倦。”
“嗯，这已经是大好了。”文雅笑着，“幸甚！幸甚！”然后才说起十一月是她的生辰，十五岁及笄，对任何一个女孩都是十分重要的，会邀请许多亲朋好友。
“五妹，你也来参加吧？”
文雅认真的看着文素卿。
迎着那样真诚、毫无保留的目光，文素卿心底微一叹息，轻轻应了，“好。”
她是真心想为这个姐姐，送上一生一世的祝福，希望她将来姻缘美满、子孙满堂，一生安乐。
……
文雅带着琴棋书画中的“侍书”离开漱玉阁。回到自己的抚春阁时，大少爷文兴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哥！”挥手让其他丫鬟下去后，文雅面带不解，“为什么要我去看五妹的病情？”
“只是有些忧虑罢了。”
文雅并不知道内情，脸上带着笑容，“好很多了呢！郦大夫很有本事，将五妹的身体调养得不错，或许再过两年，五妹就能和常人一般。”
文兴垂眸，很想说妹妹你期望错了，五妹不仅是和常人“一般”，她都习武很多年了！
“对了，雅儿，你记不记得五妹从前的病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大哥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有些奇怪。郦明珠来历不明，最近她又去了楚国，为兄是怕……”
“是楚国的探子？”文雅大吃一惊！随后又道，“不管是何来历，她救了五妹是事实！哥哥当年外出不在，不知五妹从前病得有多可怜。雅儿曾经偷偷看她一眼，简直……如同噩梦！”
一想到那个浑身长疮，面目全非、四肢僵硬，连喝水吞咽都艰难的孩子……文雅心里堵得慌。
“五妹是雅儿生平最佩服的人之一，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是她内心非常坚强！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没了，挺不过来。”
文兴自然是相信亲妹妹的。当看到文雅眼眶中泪花滚滚，心里不禁犹豫，或许五妹习武，只是想要个健康的身体？并不是他想象的，是秦国的阴谋？再说郦明珠如果和秦氏合谋，那也该去秦国，不该去楚国！
谁都知道秦楚两国之间的矛盾重重！
思来想去，他坚定的内心也彷徨找不到方向了。
“对了，你的丫鬟，那个谁，从漱玉阁来的？问问她，为什么会离开漱玉阁！”
“哥哥说的是侍书？她是被三婶压迫太过，逼不得已离开漱玉阁。”文雅回答，然后一皱眉，虽不明白兄长的疑惑在哪里，但她是妹妹，从来不会正面质疑兄长。
命人唤了侍书进来。
侍书背脊挺直的跪下，双眸自然下垂，依稀能看到她的睫毛长且翘。
“说吧，你为何离开漱玉阁。我想听真正的理由，而不是你编造的！”
侍书抬头，看了看文雅，文雅不动声色的偏过头。
文兴冷着脸，哼了一声，“实话实话，许你继续在抚春阁当差。不然，你全家老小都在我手心里捏着！还不快说！”
侍书吸了一口气，
“奴婢不过是卑贱之人，不值大少爷动怒。大少爷想知道漱玉阁的事情……奴婢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还请大少爷宽怀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文兴故意动怒，目的的确是在漱玉阁。当不知道文素卿用心为何，也只能从侧面打探了。看了一眼聪明丫鬟侍书，
“你说吧。”
“是。奴婢是五年前被太平院选中，和一同进府的小姐妹四个去了漱玉阁。当时，五小姐的病情时好时坏。”
“等等，你说，好的时候怎样？坏的时候又怎样？”
侍书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连病情详细都要问个清楚，想了一下回答，“好的时候，五小姐很爱笑，还会说一些笑话逗奴婢几个；坏的时候，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的手指……都不能弯曲了。”
文兴楞了一下。
手指都不能弯曲？这是什么病？
“继续说。”
“是。奴婢在漱玉阁呆了两年。其他小姐妹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剩奴婢。虽然奴婢年纪小，可夫人说‘灵儿你心思细腻，以后就留在姑娘身边贴身照顾’。于是，奴婢就成了漱玉阁的大丫鬟，管着整个院子里的人。那年，奴婢才十岁。”
“十岁就成了一等大丫鬟？你的前途够光明的，那为什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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