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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花吟自南宫金氏的屋子离开后,徘徊了好大会才朝南宫瑾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小丫头子喊,“可是花大夫回来了?”花吟回头,扬脸一笑,打了声招呼,小丫头走到跟前,“哟,黑了不少!不过没关系,您是晒不黑的,闷在屋里待个两日就白回来了。花大夫这是过来找少爷的?”花吟忙应声。小丫头道:“刚回来又出去啦。”花吟不解,“出去了?去哪儿了?”小丫头见左右没人,凑到花吟跟前,小声道:“昨儿少爷又歇在万花楼,老爷不让说,底下的人都知道,就瞒着夫人呢,你可别说出去呀,要是夫人知道气病了,咱们都讨不到好。”花吟愣了好大会神,这才点了点头,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屋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东西一应摆放整齐,与她走时一模一样。花吟换了衣裳,捧出帝王蛊,又铺上了新鲜的草药。呆呆的看了会,脑子里一直都是那日南宫瑾掐她脖子的情景。她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南宫瑾想要她的性命可以说是随时随地,而她,说的轻巧,若是最终南宫瑾不知悔改继续作恶她就与他同归于尽。可笑,她拿什么与他同归于尽?只怕在她稍微做出有损他利益的事之前,他就已经将她碎尸万段了!在他面前,她卑微弱小的可怜!
而这般弱小的她若是想辖制住他,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花吟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帝王蛊,不禁狐疑,这或许就死冥冥之中的自有天注定?
她真的很没信心她能将南宫瑾引向正途。
南宫瑾想杀就杀的性子真的让她感到万般的害怕,她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镇国公府的那位表少爷。
花吟后脊一凉,禁不住攥紧了拳头。
晚饭的时候没见到南宫瑾,丞相大人没提,花吟也没问,倒是夫人嘀咕了句,“最近这孩子也太忙了些吧。”
入夜,花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次日醒来,脑子还混混沌沌的,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都是南宫瑾滥杀无辜的景象,而她却被困在笼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被屠杀,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乃至她醒了来,好半天耳朵里似乎都还能听到哭声,花吟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不是梦,而是残留在她脑海里上辈子的记忆。自她死后,因怨念不消,不肯入轮回地狱,游走在天地间,冷眼看人世间的生杀予夺,而那时南宫瑾身着黑色铠甲,铁蹄踏处,生灵涂炭。那小李庄便是南宫瑾长驱直入大周皇城,屠杀的第一个村子。无论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是老人妇孺,无一幸免。为了攻破都城,动摇军心,制造恐慌,他甚至命手下将士将小李庄及四周村子的所有百姓头颅都割了下来,再借力抛进城内。那时若不是郑西岭一番“放弃只有一死,抵抗尚有一线生机”的激昂陈词,重振了官民决心,恐怕别说是苦守三天三夜了,只需几个时辰,大金的铁蹄就会踏碎大周都城的大街小巷。
今日是夫人的生辰,花吟怕自己心情不好会挂在脸上,打了盆凉水将自己的脸埋在水里好让自己冷静个彻底。擦洗完毕,大丫头文竹进来,手中捧了新衣裳,笑嘻嘻的说:“兰珠嬷嬷说的果然不错,你真打算穿成这样就准备出去?快换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也好意思穿成这样?”
花吟上下扫了自己一眼,的确素的寒碜人,旁无二话,接过衣裳站到屏风后,文竹只抿唇笑了笑,知道她不喜人在边上伺候,便索性站到了门外。待她换好衣裳,这才从外头走了进来,上前替她理了理领子,又拉着她坐到凳子上,亲自替她梳了头。
文竹散了花吟的头发垂到肩上,双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又站到她的面前,认真的瞅了她一会。
花吟被看的不好意思,眼神古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文竹噗嗤一笑,“我就不明白了,你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怎么是个男的呢,你要是个女的,再过两年长开了,那岂不是要倾国倾城了?”
倾国倾城?有用吗?
你爱的那个人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就算你长的天仙下凡一般,又有何用?图惹烦恼而已,被人捧的高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认为什么东西只要用手段都可以得到,真真可笑之至。
又在乱想,又在乱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鼻子突然嗅到一股花香,花吟回神,见文竹正往她脸上抹着什么,慌忙站起身,文竹收了手,哈哈大笑。
外头有嬷嬷走了来,尚未进门就喊道:“文竹,你这蹄子在闹什么呢?三郎,你干娘叫我催你过去呢。”
花吟起身,没好气的用手指了指文竹,匆匆拿起镜子照了下,见脸上并无异状。文竹笑道:“别看啦,我就给你抹了点香粉。”
与南宫瑾生辰那日的平常不同,今日相府内竟张灯结彩了起来,花吟晓得是宰相大人昨儿晚上临时起的意,不为旁的,主要是现在夫人身子骨大好,府内上下都高兴,借着生辰准备自家人好好热闹热闹,又请了戏班子,吹吹打打。
相府一直以来就没这般热闹过,府内上下都高兴的很,即使宰相大人因为公务一早出了门,南宫瑾也没回来,南宫金氏拉着花吟的手,在兰珠的陪伴下,说说笑笑,乐的合不拢嘴。底下一众婆子丫鬟小厮,因为全体放大假都搬了小凳围在一起看戏嗑瓜子。
辰时过后,断断续续的有各府的家眷或者管事的人往来送生辰的贺礼。南宫金氏吃惊不已,往年她虽也过生辰,也没见过有谁家送了贺礼过来,心内暗自揣测难不成是府里一大早的吹吹打打,有人听到了风声?可宰相和南宫瑾都不在,南宫金氏一面遣人出去将老爷和少爷找回来,一面换了衣裳出去待客。
南宫金氏虽然自从来了大周后因为常年卧床的缘故鲜少与官夫人们有来往,但她毕竟曾经是大金贵族拓跋家的大小姐,又是尊荣一时的皇后娘娘,又有兰珠嬷嬷帮衬,应酬往来倒也得心应手。
因为不断有人过来,兰珠嬷嬷便让花吟到门口去迎客。花吟在与送礼的人交谈中大概了解到他们是因为义诊的事得晓宰相夫人今日生辰。花吟暗自咂舌不已,心想自己本打算借着夫人的生辰做些好事替南宫瑾赎一赎上一世的罪,偏生惹了这些麻烦,又担忧宰相大人回来怪罪,因此面上虽笑脸相迎往来客,心内则惴惴不安了起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南宫瑾骑着马从外头赶了回来,远远瞧见花吟,一身红衣,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先是一愣,慢了下来。
花吟被林管事提醒,忙扬脸一笑,努力跟往常一般,照旧热情的喊了声,“大哥,您可算回来了!”
南宫瑾微不可闻的嗯了声,径自从她身侧经过,却又缓了缓步子,花吟察觉,忙问,“大哥,怎么了?”
南宫瑾大步迈了进去,冷冷的。
花吟愣了会神,心中一凉,暗道:“南宫瑾这人的心果然是铁铸的,根本捂不热。”
而南宫瑾此时的情绪也很微妙,一是他察觉自己对花吟的感觉不一般本能的想逃避,二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晚差点杀了她就后怕不已,生怕自己再不受控制的做出如此疯狂的事。因此在没调整好心态理清思绪之前,他索性来了个不理不睬,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花吟又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就有一张姓管事匆匆的跑到她面前拱着手说:“花大夫,您到后头歇着吧,前门小的来应酬就行了。”
“不用,我不累,里头的事还需要您照应,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站在这里好了,多少能出些力。”花吟笑着说,根本没多想。
张管事却很为难,候了会才说道:“花大夫,是少爷让我来替下您的。”
花吟一怔,“为什么?”
张管事也不知道原因啊,只是少爷很不高兴的唤了他来,叫他替下花大夫,其他一个字都没说。管事见花吟盯着他看,急的抓耳挠腮,胡乱掰扯道:“大概是因为,您毕竟是客人吧,总不能什么事都劳烦您是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花吟呆了好一会,讪讪的笑了声,掉头走开了。
花吟还想去里头找点事忙活,毕竟今日的忙乱也是她惹出来的,可她刚往人多的地方一站,文竹就跑了来,拉着她就往后院走,口内说:“少爷说让你回去歇着,等忙完了再出来。”
花吟觉得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心头闷闷的,倒也没任性的和南宫瑾对着干非要去找点事做。很是听话的随了文竹去了后院,到了地方文竹正要走,花吟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好姐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大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文竹正忙的不可开交,急着走,于是故意唬她道:“可不是,谁叫你惹出这些子事来。”花吟怔怔的送了手,文竹噗嗤一笑,“跟你玩笑呢,我去忙了。”
虽然是玩笑话,花吟到底入了心,这之后她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先是发了会呆,后来干脆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的捣药炼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