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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旸一扬手,一个身着青布短袄和臃肿棉裤的美貌女子低头走了上来,缓缓跪在我面前,弓下了身子。我大惊道:“这是做什么?”
高旸笑道:“快上车吧。”说罢一指匍匐在我脚下的女子,示意我踏着她的背上车。
我连忙后退道:“叫她让开,否则我绝不上车。”
高旸道:“玉机妹妹向来仁慈,也罢。”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连忙上前来,照着那女子的腿轻轻踢了一脚,那女子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退到一边。我不觉多看了那女子几眼,但见肌肤明净,眉眼如画,确是个美人。虽是一脸平静,但她目光一动,仍能觉察到些许不平。
高旸突然伸出左手拉住我的右腕道:“玉机妹妹请上车。”我原本欢欢喜喜的出宫,到此刻心中已有五分厌恶,不觉动了动右手,却没有甩开他。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愿纠缠,只得由他扶着踏着木台上了车。高旸一钻进车厢,车子便动了起来。我掀开窗帘,只见绿萼和红芯紧贴着车厢步行。
不待他说话,我便问道:“才刚那女子是谁?”
高旸不以为然的一笑:“妹妹何必问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奴婢。”
我转头不看他,心中有气,说道:“玉机昔日也是奴婢。殿下既觉得无关紧要,奴婢不敢与殿下同车!”
高旸失笑道:“你做什么这样生气?我在说她,又不是说你。就算你曾经是一个奴婢,也是一个顶顶要紧的奴婢。况且你如今是新册的女史,与她悬若霄壤,怎么这样没出息,跟她比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道:“强词夺理!”
高旸笑着拉拉我的左腕,柔声道:“好啦,你想知道,孤告诉你便是了。她是我父王的一个小妾,仗着自己生了一个男孩儿,便对我母亲不敬。因此被罚到马厩当差,专服侍府里的女眷上马上车。我怕你嫌上马台太硬,专门带她来的。”
我大吃一惊,不觉转头望着他。高旸白了我一眼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父王虽然总是纳妾,但没有一个侍妾是可以在宗正大人那里留下姓名的。我母亲向来不与这些奴婢计较,但若有谁不知天高地厚的,便是这等下场。我母亲若不是念她还有个孩子,早就一顿板子撵出去了。”
我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只觉脸上一阵热一阵冷。高旸见我面色不豫,不由问道:“玉机妹妹这是生气了?”
我微一冷笑:“殿下想得这样周到,奴婢怎敢恼?”说罢又转过头去。
高旸笑道:“大过年的,你便跟孤这样赌气。晦气!也罢,孤知道你一向对下面人好,也是她的造化来了。今日我便回了母亲,不叫她担这个差事就是了。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道:“果真么?”
高旸道:“自然!”说罢掀开窗帘,对外面听候命令的小厮道:“你回去,替孤问候母亲。向她禀告,就说宫里的朱大人求情,请她赦免了马厩里的宋氏,仍旧让她回原处去住吧。你这就带着宋氏回去。”那小厮恭敬应了,回头喝住宋氏,离了马车去了。
高旸放下帘子,笑道:“如何?”
我仍是不理他。高旸摇了摇我的手道:“玉机妹妹,别生气了。”
我只得回头道:“我并没有生气。”
高旸道:“今日是初二,一会儿孤要和母亲一道回外祖父家去,我好容易才能向母亲告假出来接你,你也不问我好不好,只问我那些,你说你应不应该?”
我听了不觉感动,却仍说道:“你若不将那宋氏叫到面前,我也不会问你。”只是语气软和了许多。
高旸笑道:“孤以为你在宫里长进了,那些金奴玉婢使唤着,还是这样眼皮子浅。”
我忙道:“宫里奴婢虽多,只是我从未这样使唤过她们。况且这样使唤奴婢便是长进了?”
高旸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我无话可说,只得揭开帘子看街景。可是外面仍旧是宫墙,我们的马车行驶在宫墙长长的阴影之下。绿萼在外面远远冲我眨眨眼睛,笑嘻嘻的不说话。我只得放下帘子,欠身轻声道:“玉机多谢殿下。”
高旸道:“不必谢孤。孤这次来接你,是有要紧的事情对你说。”见我一脸严肃和茫然,他不由笑了出来,接着郑重道:“母亲一向疼我,绝不会让我娶一个我不愿娶的女子,这样我便能等到玉机出宫时候,娶玉机为正妃。”
我愕然,红了脸道:“殿下贵德,玉机不敢高攀。”
高旸道:“玉机这样说,未免妄自菲薄了。如今朝臣们谁不知道宫里有个学问很好的朱女史?”
我不解道:“殿下这是何意?”
高旸道:“听说年前皇上在太学听议,众博士各抒己见,皇上只嫌没有新意。便随口说道,你们这些博士,见识还不如朕**中一个小小的七品女史,便拂袖而去。因此大家都知道,朱女史的学问是很好的。”
我隐隐已知其意,便不做声。高旸柔声道:“皇上迟早会再纳新妃的,玉机又如此得皇上赏识……”
我断然道:“殿下不必再说。玉机绝不做宫妃。”
高旸大受鼓舞,双目奕奕有神,说道:“果真么?”
我想起皇帝对慎媛所做的一切,心中顿时充满七分惧怕,三分厌恶,遂颔首道:“我入宫也快一年了,深知后妃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高旸道:“玉机妹妹有此志气,孤甚是欣慰。玉机妹妹将来要嫁给谁,宫中日子还长,大可慢慢思想。若肯嫁给孤,切记要早些告诉孤,孤才能去求皇上赐婚。”
我心中大为感动,却也有些奇怪:“殿下何必这样着急?”
高旸道:“你在宫中一住便是一年,孤几乎不能与你说话。你只有这两天才能出宫,孤也不愿碍着你与父母团聚,故此只能在这会儿说了。”
我低下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分感动,三分甜蜜,三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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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广、李陵的事可以看出,史官的笔真是可怕。李广虽然名气大,但实际功劳并没有那么大,人品并没有那么好,却被司马迁写成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大英雄。李陵更是自己要找死,挡都挡不住,就因为司马迁跟他关系好,把他爷爷抬上了天。李广的堂弟李蔡,以军功封侯,还做了丞相,大多数人却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难怪有的史官在奉命修史时公开索贿,说谁不对他好就把谁家祖上写得不堪,真是丹青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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