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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遇到军阀女公子（5）
林意以为她可能要继续和白延禧一直就这么冷战下去，好感度再也不发生变化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r国频繁的调兵行为已经被z国当局看在眼里，官方政府虽然对其狼子野心有一定的猜测，但是高层人士们还是没有就出兵与否达成共识。不只是当局没有拿定主意，因着个人的利益不同，各地的军阀头子们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盘算。就拿l市来说，白崇年在这里经营了数十载，要说也是一个稳拿话语权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人物，但饶是就这样，也架不住有些人趁机兴风作浪提出别的观点。
白崇年和白延禧两个人倒是一条心，都坚持认为要趁着r国目前还未成气候的机会主动出击，出手将其扼杀在摇篮中。但以黄永仁为代表的l市大企业家一派和军队中其他零散中层士官势力则主张先将矛头对准渐渐式微的当局政府，保证l市在全国的影响力后再做打算。两厢势力意见不统一，争论不休。光仅仅是这一段时间，林意就已经看见白公馆这里进进出出了无数l市高官政要人士。他们表情凝重地进入白公馆，然后就径直走上四楼的书房，一堆人在里面从白天争论到晚上，其间不时地穿插着白崇年在整个白公馆回荡的愤怒吼叫声。
因着林意一向不会多管闲事的性子，白公馆近来的风波她认为和自己委实没有什么干系，不过因为白延禧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面色青白，倒是没有时间来警告她找她麻烦了，虽说这么想可能有些不大厚道，但林意心里实在是觉得可喜可贺，面上也不难免地带出些许喜色。
l市的风头越来越紧了，林意似乎都能嗅到空气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紧张气息。她不再出门逛街打牌，而是安安心心地呆在白公馆做她的小金丝雀。不过也可能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林意这样悠闲度日了，竟然让她撞上了蒋兰和白延庆的密谈。
林意端着手里的燕窝粥，站在白延庆卧房的门外头，眼神注意到谈话的双方相谈甚欢的场面，又听到从里面时而不时传出的“抗r”“联合中层”“兵/变”等关键词，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深窖之中。
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结合近来越来越紧张的形势，向来信奉明哲保身的林意心里像是明镜一般，忽然就清楚地认识到l市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她心知绝不能让里面的人发现自己，因此她很快做出判断，一边屏住呼吸，一边面上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手轻脚地从白延庆的卧房门口离开。
到底是心里怀揣着事情，林意这一夜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好，空荡荡的卧室弥漫着一股子压抑憋闷的气息，只能感觉到来自胸腔的心跳声。
林意烦躁地拥着轻柔的蚕丝被子坐起身来发了一会儿呆。
即使刻意放空思绪，憋闷的心情还是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地缓解，林意索性站起身来在睡裙上披了件外套，然后从床头柜上端起那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咕嘟咕嘟不甚文雅地灌了自己几大口水，感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她这才从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些。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水杯，林意想要出声呼唤佣人，又觉得大晚上实在不适宜这么折腾，索性自力更生。
林意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缓缓走下楼梯，在踱步到厨房亲自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后，她又折回身子慢条斯理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弯下洁白修长的脖颈低头小口嘬着杯子里的茶水。
月凉如水，清冷的银色光辉透过敞着的窗帘缝隙均匀地铺洒在客厅的大理石地砖上。林意忍不住松开捏着杯盖的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隔了老远比划着，就像似乎只有三寸一样。难得颇有童心的将两根手指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林意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得到了些许缓和。
“看不出来大晚上林小姐这么有闲情雅致。”
听不出来情绪和语气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委实吓了林意一跳。她收回原本正在调皮作弄的指头，侧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拜良好的视力所赐，即使身后的人仍有半个身子藏在黑暗处，林意还是认出了对方就是一直看她不怎么顺眼的白延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晚上喝杯水都能碰见这位瘟神！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林意脸上却扯出一个如花的笑容，语气温柔地似乎能掐的出来水一般：“恩，是呀，突然睡不着就起来走走，没想到竟然碰上大小姐您。”
“如你所见，也是睡不着。”白延禧抬脚在林意的身边坐下，态度坦然。
“哦。”林意闷闷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白大小姐，她游刃有余寻找话题和舌灿莲花的技能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客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夜风吹动纱帘的动静。
似乎是今夜的气氛格外融洽，连一向讨人厌的林意也看上去没有那么不顺眼了，白延禧原本皱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态放松了不少。心里盘算着如何收拾那群不听话不合作的老家伙，白延禧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大拇指不自觉地在食指第一二指节的侧边来回磨蹭。要不是林意突然开口，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白延禧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位“佳人”了。
而与此同时，也坐在沙发上的林意偏头看了一眼身边表情沉静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的白延禧，脑海中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白天看见的场面。她心里很清楚，白延庆和蒋兰密谋的事情一定和白延禧或者说白家有关，就是没有直接关系，也和白延禧将要着手要做的动作有关。可是按照白大小姐心里这么抵触自己的情况，真的有必要冒着风险告诉对方这个消息么？不说的话，自己依然可以在白家的庇护下安静生活，天塌下来，也自有个子高的顶着……林意的内心中就像是系了一只小船，不住在风浪中摇摆来摇摆去。
罢了，到底是心软，林意稳稳了心神，侧过脸，表情认真地看向白延禧，轻声问道：“白大小姐，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聊聊，很重要。”
“恩？”白延禧回过神来：“在这里说？”
林意摇头：“很重要。”
面对林意的再三强调，白延禧仔细地定定打量了一下她此刻的神情，最终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走吧，一边走一边说。”
才走出白公馆，接触到外界冷空气的林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捕捉到这一幕，白延禧面色冷淡地解下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呢子外套，手一扬就掉在林意的肩头。出于条件反射，林意伸手摁住了快要从肩头滑下的大衣外套，然后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白延禧。
但白延禧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的好像整件事都和自己无关一样，面对林意疑惑的眼神，她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穿上，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看了一眼只穿着一件英伦衬衫的白延禧，林意收回自己的目光。反正对方都这么一副坦然的表情了，自己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她林意也不是那种穿上别人外套就冒米分红泡泡的单纯少女，因此收回心神跟白延禧描述起自己白天看到的听到的种种。
虽然林意的措辞很婉转，甚至称得上说得无比隐晦，但是白延禧确实听明白了。她眼神复杂地望向林意，完全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冒着风险突然向自己这一派示好，毕竟白延庆对她的喜爱人尽皆知。
感受到白延禧眼中的意思，林意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别用那种望着民族英雄的目光望着我，我没兴趣当烈士供人瞻仰。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必须阻止他们而已，恰好你有这个能力。”
林意的话传入耳中，自认为看人还算准确的白延禧觉得对方认真的神情并不像是在作假。她收回自己望向对方的打量目光，冲林意问道：“不后悔？”
“后悔什么？”林意轻笑了一声：“是后悔白延庆失势后，我没法再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看着他们计划成功，后悔到时候r国大军杀入l市后人心惶惶的国破家亡？”
“我以为……”
“以为什么？”林意偏头冲着白延禧笑得娇俏：“是以为一个交际花不应该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还是以为我就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大小姐，你知道的，我那个死鬼老爹为了几个钱把我卖进夜未央，就为了一家人糊口。我不怪他们，怪就怪这个乱世，身如浮萍无力掌控，人命又贱如纸屑被随意处置。”
白延禧觉得，无论再过多少年，她都能回忆起面前这个容颜如花的女子一边说着“可是这世上的可怜人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添加些……”，一边笑得恬静温柔的模样。
那一幕渗入骨髓，烙进脑海，多少年不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