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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盖俊的汉代生活过得很充实,每日不仅勤练刀、矛、骑、射,还苦修兵策、经书,琴艺和书法。并非他有自虐倾向或什么时代紧迫感、危机感之类的,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就如初来时苦读左传。
书法临摹的是安平崔瑗崔子玉的章草真迹《贤女帖》。
崔瑗是大汉国最著名的书法家之一,号称章草入神,小篆入妙。其卒于汉安元年,距今已有三十余载,他的真迹,尤其是章草真迹可谓万金难求。多亏了马融,马融少与崔瑗相友善,自然收藏有他的作品,此贴与名琴悦己同于父母成婚之日作为贺礼相赠。
他前世上小学时有一段曾对毛笔字挺感兴趣,可惜三分钟热度,没到一个月就放弃了。今世则只爱骑射,连经学也只是父母相逼才勉强应付一下,更别提书法了,但到底出身世家,书法有些底子,是以每天坚持练字一个时辰也有了几分样子。
贤女委顿,积日治此,为忧悬憔心,今已极佳,足下勿复忧念。有信来数附书知闻,以解其忧。
这日清晨盖俊又临摹了一遍《贤女帖》,看着遍布白色丝帛上的三十五个龙飞凤舞似的大字,也知道自己今日超水平发挥,便不打算洗了。顺带一说,纸张出现在西汉时代,至少也有二百多年历史了,无奈一直不太实用,即使有限几种可以书写的纸张也贵得离谱,性价比明显偏低,还不如绢帛来得实用,毕竟绢帛可以洗干净再用,纸张可没有这个功能。当然了,这是富贵之家该操心的事,普通人是用不起丝帛的,只能拿树枝在地上写字——前提是你得识字。
“阿兄……”盖缭蹦蹦跳跳进来。
盖俊揉着跪坐得有些发麻的腿,说道:“慢跑、慢跑,别摔着了。”
盖缭嘿嘿一笑,小虎牙闪闪发光,她绕道书案侧方,探头看了看盖俊所写之字,脆声道:“阿兄字写得真美丽呀,依我看连阿父都及不上你。”
每当阿妹给自己灌迷魂汤准没好事,盖缭目光斜睨盖缭,静待后招。
瞧见阿兄没有回应,盖缭顿时苦下小脸吞吞吐吐道:“阿兄,飞燕所生小马驹长大了,可漂亮了,我给它取名字叫白羊。”
飞燕同踏云一样来自西域,血统优良,它所生后代自然差不了。
盖俊还是没反应。
“我……想学骑马。”
“不行。”盖俊这次倒开口了,硬邦邦拒绝。
“为何?”盖缭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记忆中从小到大阿兄总是会满足她提出的要求,象今天这般干脆的拒绝还是首次,她的小脑瓜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这还用问?你说为何?”
“可是……”
“先不说我,阿父阿母就绝不会同意,这事没得商量。”
“阿兄可以偷偷教我骑马呀。”盖缭可怜巴巴拽住他的袖口。
“不行。”
“好阿兄……”
“不行。”
“好阿兄……”
“我再考虑考虑。”盖俊只觉得脑仁儿疼。不要怪他不能持之以恒,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对盖缭的撒娇大法都没有丝毫抵抗力,能坚持几个回合已经相当不易了。也是他想到了办法,不然即使再溺爱妹妹也不会松口。这个办法全世界只有他一人想得到,对,就是马镫,虽说安了马镫也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却可以规避大部分危险,加上他在一旁照看,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盖缭拍手欢喜道:“我就知道阿兄最疼我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没同意呢。”盖俊板起脸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一些兄长威严,否则长此以往兄将不兄。
盖缭甜甜道:“我最喜欢阿兄了。”
“哼,少来这套。”
本来盖俊抱着拖一天是一天,不想被盖缭识破,他被磨得实在没辙,只好答应载她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去到马厩,为了不被父母看到,盖俊让盖元出去望风,其余奴仆也一律轰走,之后一把抱起盖缭放到踏云背上,自己也随后上马,开始慢悠悠的跑圈。一开始盖缭兴奋极了,然而很快即安静下来,盖俊当然知道原因,骑马看似风光,其实个中滋味唯有坐在马上的人才会清楚,着实不太好受,他以为阿妹定然坚持不住,最好是绝了学骑马的念头,可阿妹不叫苦也不叫累,颇让他刮目相看。
马镫制作极易,却需要坞堡工匠打制,如何才能够瞒住众人呢?
盖俊皱眉思索,目光偶然撇到厩前栓马的绳索,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马镫是马上平衡之物,用绳索足以代替,更何况与马镫相比,绳索毫不起眼。
就这么办。
接下来十几天盖缭一边随盖俊熟悉骑马要领,一边和白羊培养感情。它一身雪白,极富灵性,由于还小,和成年骏马相比矮了许多,只比盖缭高上一尺出头。
到上马那天,白羊和盖缭已经很亲密了,但它到底是没经过训练,也未曾被人乘骑,盖俊为了保险起见给它上了马绊,马绊相当于脚镣,固定住两条前腿,防止它乱蹦乱跳。盖缭起初还不乐意,不过对阿妹万事退让的盖俊这次相当坚决,而且当盖缭上马后也没有为白羊松绑的意思,按他说法没有三天时间想也别想。
好不容易熬过三天,终于去了马绊,但盖俊站在马头旁拉着缰绳不松手,一拉又是三天,就在盖缭即将按耐不住抓狂时,她终于能够如愿的独自骑马取乐了。
兄妹二人事情做得隐秘,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当盖勋马昭夫妇联袂出现在马厩,后面的是头几乎贴到胸口的盖元,二人傻眼了,盖缭下马时更是慌得差点摔倒,幸好盖俊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即便如此,也吓得小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见了这惊心一幕,马昭差点昏死过去,满腹怒气顿时化为乌有,一把从盖俊怀中夺回女儿,不停拍打女儿后背,口中连哄“不怕”“不怕”,盖勋也上来安慰。
盖俊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继而目光恶狠狠看向盖元,他当然不会认为是盖元告的密,而是气愤他的不作为,作为一个被授予‘重任’的望风人员他实在称不上合格。
盖元急忙解释道:“族祖、族祖母说我敢报信就把我撵回家。”
“……”盖俊心底暗道:“赤luo裸的威胁,父母大人枉为名门之后。”
唉!阿妹年纪小,又受了惊吓,父母大人定然不会追究她,我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