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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西靠在墙上,手里拿着怀表,看着时间,不耐烦的等着欧阳于坚和冷清秋回来。其实虽然金燕西是赶在欧阳于坚和冷清秋前面回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快多久,只是心中烦躁,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罢了,不过幸好,就在他再一次按捺不住拿出怀表看时间的时候,欧阳于坚和冷清秋坐车到了冷家门口。
冷清秋下车后,和欧阳于坚辞别,正要进院的时候,被金燕西喊住:“清秋同学!”冷清秋听见喊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到金燕西从斜对面的胡同慢慢的走过来,她对着金燕西微微点了一下头,打招呼:“金老师,有什么事吗?”这阵子,金燕西不仅没来隔壁,而且学校的老师也不当了,如今突然在自家门口出现,她有点意外。
金燕西专注的看向冷清秋,对一旁的欧阳于坚视而不见,脸上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说明来意:“清秋同学,本来刚想到府上拜访,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你,是关于诗社方面的事,有好多问题要向你舅舅请教,因为来的太匆忙,没有事先通知,真是不好意思,你能帮我通报一声吗?”
“好,请稍等一下。”对金燕西的请托,冷清秋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答应下来,径自迈步进院。
欧阳于坚见冷清秋回了家,也转身欲走,被金燕西叫住,“欧阳老师,请留步。我正在筹办一个诗社,早就耳闻先生的大名和才华,不知道可否移驾到寒舍,钦杯薄酒,也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
欧阳于坚不想和金燕西打交道,因此推辞道:“哪里,在下才疏学浅,谈不上什么学问,何来请教一说?再说,我家住的比较远,天黑了,就不太好走了,我看,还是改天吧。”
“欧阳老师这话太客气了,欧阳老师在国文上的造诣可是深得学校校长推崇,所以才特地聘请欧阳老师担当学校的国文老师,如今欧阳老师说这话未免太谦虚了,可是瞧不起我金燕西吗?至于晚归道路不好走一事,这完全不是问题,聚会之后,我可以用我家的车子送你回去。作为司机,他们道路记得熟,何况坐车,也没什么好走不好走一说,根本不是问题。”金燕西怎么肯让欧阳于坚就这么离开,将欧阳于坚的理由一一驳了回去。
……
就在欧阳于坚和金燕西在冷家大门口言辞交锋,你来我往的时候,冷清秋回到家,来到正房,把书包交给阿娣让她把它放回自己的房间,这才对宋世卿说道:“舅舅,金七爷来了,正在咱们家大门口外等你呢?”
宋世卿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趿拉着鞋,手里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哼唱戏曲《定军山》的调子,等着开饭。本来宋世卿想出个送端午节礼的办法主意送礼到隔壁,为的是将金燕西引来,但是礼物送了过去,端午节都过了依旧不见金燕西来,宋世卿都已经开始死心了,如今听冷清秋说金燕西来了,欣喜若狂,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起身穿鞋出去迎金燕西。
他一面穿鞋外走跑,一面责骂冷清秋:“你这孩子,你说你怎么不早说,让金七爷在外面等这么久,这怎么好意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金七爷说在外面等,你就让他在外面等,怎么不将他让到家里来,……”跑到院子的时候,不忘了对韩妈说一句,“韩妈,赶紧的,赶紧的加两个菜,一会金七爷来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门外去了。
因为宋世卿的话,韩妈来征求冷太太的意见。冷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舅老爷这么说,你就到厨下看看,看看还有什么,让梁嫂赶紧的做上来。”韩妈领命下去了。
坐在大理石桌子前吃瓜子的陆轻萍听到冷太太的吩咐,眼睛一闪,什么也没说。冷清秋走过来,到她身边坐下。陆轻萍将她剥出的一大堆瓜子仁推到冷清秋面前,笑问道:“你今天回来的时间倒是比较早,坐车回来的?”
本来冷清秋现在上下学是有黄包车接送的,但是最近两天,冷家包车的那位拉车的黄包车车夫生病,请了几天假。按照陆轻萍的意思,再找个黄包车接替几天就是了,但是冷清秋觉得自己走两天也没什么妨碍,因此这几天都是自己走着上下学的。虽说是坐黄包车,但是总比她自己走着快,到回家的时间也要早上很多,因此这两天冷清秋回家的时间都比平时要晚。
“嗯。”冷清秋拈起瓜子仁一面往嘴里放,一面说:“是欧阳老师和我一起坐车回来的,欧阳老师说他回学校拿点东西,正好在门口遇到我,所以就送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家门口碰到金七爷。没想到金七爷又过来了,本来我以为……”冷清秋和宋世卿的想法一样,本来以为金燕西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了,真是意外。“他这次来,说是关于诗社方面的问题要请教舅舅,这个时间跑过来,看来他对诗社真的很上心呢。”
“上心?”陆轻萍听了之后哑然失笑,她可是知道金燕西租隔壁这个房子的真正原因,所谓的成立诗社不过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罢了。“清秋,你可真天真,真好哄骗。金七爷要是真上心,也不会房子都租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连诗社的影子都没见着了。我猜估计他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压力,所以才不顾是晚饭的时间,跑过来的。”
陆轻萍一猜一个准,那厢,隔壁,金燕西在酒桌上也在和欧阳于坚和宋世卿说“我曾经在家父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要写下好的诗词给他老人家看,可是这春夏的日子匆匆过去,这诗社却一点眉目都没有,家父倒是多次想看我写的诗词,我却怎么也拿不出手,所以我恳请二位,能够邀上几位能写诗作赋的朋友,共同把这个诗社成立起来,到时候,写出好的诗词给他老人家看。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不然这几天回家,实在很难面对他老人家呀!”表明他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压力,要赶快成立诗社。
金燕西高中毕业之后就不肯再到学校里读书,整日里无所事事,金总理见金燕西坚持不肯去学校读书,觉得不去读就不去读吧,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想去读书,什么时候去读都可以,是不缺书读的,哪怕去留学都可以。因为觉得金燕西的年纪还小,就这么给他在政府里安排一个职位,他恐怕做不来,又不想让他就这么整日闲逛,所以就开了一堆书单给金燕西,让他在家里看书。
金燕西本来是为了追求冷清秋才把冷家隔壁的房子租下来的,但是家里人以三嫂为首的人都在撮合他和白秀珠,而且虽然金燕西现在一直在家人面前说他和白秀珠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单纯的朋友,但是在他没有遇到冷清秋之前,他确实和白秀珠走的很近,两人之间关系暧昧,在外人的眼里,两人就是一对,这个就算金燕西想要否认也否认不了。
所以金燕西不能把这个理由拿出来说给家人听,何况要是家里头知道的话,会觉得他是在胡闹,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再者,虽然金燕西已经将冷清秋视为是自己的女朋友,但是实际上,他和冷清秋之间并没有确定关系,而且和冷家来往了这么长时间,金燕西也知道,冷家虽然比不上自家豪富,但是也不缺吃不缺穿,他以真心加金钱的追求方式能否成功还未可知。他不想最后追求不成功,反而被家人和朋友笑话,所以这才打着起诗社,学作诗的旗号租下了冷家隔壁的房子。
金燕西起诗社,学作诗,自己的钱不够花,并为此从金太太那里磨了一笔钱作为资金。起初金总理对此不置可否,但是见金燕西迟迟不出成果,就要求金燕西结束诗社,金燕西不肯。金总理又向金燕西索要诗社写的诗文来看,金燕西拿不出,措辞搪塞了过去。但是金燕西知道,金总理能容忍他一次,却不会容忍他第二次,要是再拿不出成绩来,这个诗社非得关门大吉不可,因此赶紧把成立诗社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好呀,你竟然敢说我蠢!”冷清秋听了陆轻萍的话,丢下手里的瓜子,伸手去打陆轻萍。陆轻萍赶忙伸手去挡,两人笑闹起来。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赶紧收拾一下,吃饭了。”冷太太出声阻止了两人。陆轻萍和冷清秋停下来,阿娣上前,手脚利落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下去,摆饭。
“妈,不是说厨房加菜,请金七爷过来一起用饭的吗?怎么就只有三副碗筷?”冷清秋看着韩妈拿上来的碗筷,只有三副,很是奇怪的问道。
冷太太将一面将桌上的盘子往边上挪了挪,让韩妈将手里端着的汤盆放到中间,一面答道:“金七爷不过来了,你舅舅也不在家吃,被金七爷请到他那边用餐去了。”
“那送清秋回来的欧阳先生呢?”陆轻萍好奇的问道:“是回去了,还是也被金七爷请到隔壁去了?”陆轻萍知道金燕西性格很是霸道,在知道欧阳于坚是他的情敌时候,绝对不会乖乖的在一旁看着,任由欧阳于坚追求冷清秋,什么都不做,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欧阳于坚。
“哟,这我可不知道。”冷太太说道:“我是让韩妈出去看的,你问韩妈吧。”冷太太把问题推给了韩妈。韩妈正好端菜上来,听到之后,忙答道:“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咱们家舅老爷回来换衣裳,看到欧阳先生金七爷先走一步,一块往隔壁去了。”
“好了,表姐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吃饭,吃饭,赶快吃饭,我都要饿死了,”冷清秋端起碗筷,招呼冷太太和陆轻萍吃饭,对欧阳于坚是回家还是跟金燕西在一起,并不感兴趣。
陆轻萍看到冷清秋对金燕西的态度有了改变,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的反应,心中微沉。冷清秋今天在提到金燕西的时候,对他的到来似乎是有些惊喜,从什么时候态度开始改变的呢?不过冷清秋不说,不代表陆轻萍不说,她笑道:“舅舅出门的时候都已经和韩妈那么说了,哪有不让金七爷进来的道理。只是恐怕金七爷是瞧不起我们,所以不肯来,舅舅这才跟着金七爷到隔壁去吃了。”
“瞎说什么!”冷太太轻斥了陆轻萍一句。她为金燕西辩解,也为了说服自己,说道:“哪能呢,金七爷要是瞧不起我们家,又何必和我们家来往?又怎么会请秋儿她舅舅教他作诗?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说头,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陆轻萍意味深长的说了那么一句,然后埋头吃饭,再不发一言。冷清秋听了陆轻萍的话,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筷子举起来,半晌都没动。冷太太看冷清秋出神,忙催促道:“秋儿,赶快吃饭,发什么呆呀。”冷清秋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吃饭,只是刚才还美味无比的饭菜这会再吃到嘴里却没那么香甜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金七爷今天是多么客气,在我们过去之后,又是多么破费,特地打发人打饭庄叫了一桌宴席回来。哎呀,真是让人受之有愧。就冲金七爷这么礼遇,我必须把这事给金七爷办成不可!”宋世卿在隔壁吃得酒足饭饱,腆着肚子回来,对金燕西赞不绝口。他坐在灯下,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帮金燕西把诗社张罗起来,让金燕西欠下他人情,这样一来,再开口请金燕西帮他换个工作也好开口了不是。
陆轻萍听着宋世卿掰着手指头数着诗社开起来后要请的人,都要给谁发帖子,忍不住叹道:“舅舅,你还真是交际广泛,这些文坛老匠你竟然都认识!”虽然都是文人,但是人脉也不算小嘛!
不等宋世卿回答,冷清秋说道:“才不是舅舅结交下来的呢,他都是通过我父亲结识的,这些人大多是我父亲在世时常来往的。我父亲是辞赋名家,彼此应酬唱和往来,那个时候家里好不热闹,只是等父亲过世后,这才走动慢慢少了,不怎么往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陆轻萍了然的点点头。宋世卿不想家里人认为自己是靠着过世的姐夫的脸面办事,忙道:“小孩子家家乱说什么,你也不想想姐夫过世多久了,谁还会记得他?我虽然在这上面比你父亲稍逊一筹,但是难道就不许我和他们有交情了?何况这里面还有金七爷的面子。不懂就别瞎说!”
“秋儿,别打扰你舅舅,你舅舅是在忙正事。”虽然听宋世卿这么说丈夫,冷太太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她知道宋世卿这么忙里忙外为的是什么。活人要比死人重要,何况,宋世卿的话也不无道理,人走茶凉,当年和丈夫相交的好友,如今又在哪里?自从丈夫过世后,都不再登门了是,所以说了冷清秋一句。
“妈!”见冷太太是这个态度,让冷清秋很是失望。在冷清秋的心里,父亲的形象完美高大,不容亵渎,如今宋世卿摆明是借着父亲的名头行事,却不让人说,她气得冷哼了一声,起身回屋,走路时带起一阵风,衣袖带起高几上茶碗,将它带落在地,摔成好几瓣。
陆轻萍对冷太太的态度不是很认同,虽然丈夫已经过世,她如今要靠着宋世卿帮着支撑门户,但是那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冷清秋的父亲。宋世卿明显是利用丈夫留下的遗泽行事,既然敢做,为什么不让人说?何况,说这话的是冷清秋。作为冷家的下一代,冷清秋完全有这个资格说这话,既然怕说,那就不要做呀,既然做了,就不要怕说!
和冷家生活这么久,陆轻萍觉得冷太太未免太过依赖,太过相信宋世卿了!冷太太把宋世卿当成了主心骨,家里有什么事都和宋世卿商量,宋世卿几乎能作冷家一半的主。陆轻萍不知道该说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虽然迄今为止,宋世卿的表现并没有辜负冷太太对他的信任,但是人皆有私,万一有一天宋世卿打着为冷太太和冷清秋为她们好的旗号,将她们母女给卖了呢?陆轻萍不知道那个时候冷太太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帮宋世卿数钱?
只是这话,这想法,陆轻萍只能藏在心里,她虽然称冷太太一声舅妈,冷太太对她也很好,但是她还是清楚的知道,比起宋世卿这个亲兄弟来说,她在冷太太的心里不值一提。所以这种听起来似乎不怀好意,类似于挑拨离间的言语,她是绝对不能和冷太太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冷清秋以前对金燕西可以说是吹毛求疵,但是后面态度慢慢的开始改变,所以感情已经开始,不是陆轻萍说阻挡就能阻挡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