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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14)

作者:樱花树上樱花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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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_86950绿衣自那一方出来,徒步走到离得不远的亭子那端去了。此时月光正盛,湖水盈盈,再者又有三两清风,算是惬意。她深吸了口气,将身上的弯刀握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些。

    终于落目在那清风朗月上,她叹出一口闷气,低首就见到地上影子拖得老长,是身后阿穆达的与她的影子交缠到一块儿去了。

    “阿穆达,你去歇息会儿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不会乱跑的。”

    “不必了,六小姐。”

    阿穆达的脸色显已灰败,他到底不是真正的木头人。绿衣心里也是愧疚的,就央道:“去吧,我保证不乱跑!你一睁眼就找到我啦!”

    阿穆达抿紧了两片唇,目光牢牢盯在她的身上,自然流露出不信任的模样。绿衣虽觉得有点不受用,终究被自己几次三番的行径给压制住,自觉没有底气。

    “你总是盯着我。”

    她不免有点委屈,她也不是有意想要让他这样到处找她的,谁叫他总是不让人出去玩呢?

    见她把一张脸都皱起来,阿穆达紧绷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些许裂痕,等了等才说:“保护六小姐是阿穆达的责任。”

    绿衣正拿起弯刀要展示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从湖水中连接出去的一条板桥上就传来声音,她侧过脸,错过阿穆达看了过去。

    “保护绿衣自然是你的责任,”那人近前来,走到了阿穆达身侧,立在了绿衣跟前,他盈盈目光里泛着水月之色,甚是透亮,“然而若是因你休息不当,反倒误了责任一事,岂不叫人懊悔?”

    绿衣连连点头,望进刘病已浸满了水色月光的眼睛里:“病已哥哥说得对极了!”

    又推了推阿穆达:“你就去吧,我待在这里,有病已哥哥看着,我不会乱跑的。”

    话刚说完,忽的想起来,依照阿穆达两次对刘病已拔刀相向的趋势,她这么说,恐怕阿穆达更加不放心了,更加不肯去歇息了。咬了咬唇,她转着脑子想怎么把话给回寰过来。不料那阿穆达居然转过身看向刘病已,甚是客气的一颌首,道:“既然这样,就劳烦刘大人。”

    刘病已笑笑:“不必客气,往后唤我病已亦是一样。”

    两人看起来不但未有任何隔阂,瞧着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绿衣糊涂了,这两日她不在的时节,这两人是发生了什么事,似成了朋友?

    那阿穆达对着绿衣交代了两句,便持刀离开了亭子,水天之下,立时就剩下了绿衣与刘病已两人。

    绿衣瞧着阿穆达渐行渐远的身影,把一边眉毛挑得老高,绕过刘病已朝那阿穆达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她甚是好奇的盯着刘病已的脸,半晌才问:“阿穆达他……”

    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末了,只将一双滚圆的眼睛盯着刘病已,满目疑惑。

    刘病已便笑了笑,抬手在她发顶一揉,自袖中拿出一只簪子来。

    是她在西市买的发簪!绿衣眼睛亮起来,伸手捏住了芙蓉簪的一片碧玉装饰的绿叶,半侧了脑袋,眸光莹莹发亮:“你还留着?!”她都险些忘记了。

    刘病已接过她的簪子来,走到她身后,轻将她一簇散发挽起,就着那清风朗月,他捏着她发稍的手指有一点点凉,掌心却是温暖的。他的声音也不禁暖和起来:“自然留着,只待哪一日见到了你,好将它物归原主。”

    他说话间,已将那芙蓉簪轻插入如云发鬓间,侧过身来,睇着绿衣的眼睛里浸了笑意。柔和如此时月下湖水,看得绿衣亦一时心驰荡漾。她微微侧过脑袋去,伸手轻轻抚了抚芙蓉簪,嗓音也低缓起来:“我当病已哥哥早丢了呢。”

    刘病已望着她但笑不语,又从那袖间拿出一样东西来。绿衣就着湖光去看,香包上绣得实在不精致的君子兰,正是她的手笔。

    “此物亦留待你取回去。”他将装了半包金叶子的香包递过去。

    绿衣看着香包上自己绣得拙劣的君子兰,心上缓缓的就升起了暖意。因方才他与尉屠耆密谈而起的芥蒂烟消云散,她抬手在那香包上放了一放,推了回去:“这是给你的,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不必,我并不需要这些。”

    “你替我买了这个簪子,我很喜欢,这个是我谢你的。”绿衣不肯拿,硬是将两只手按在他掌心中的那只香包上,一本正经的说。

    刘病已却非要还给她,推来搡去,他双手一握,将她搭在香包上的两只手给握牢了,自抽出手掌来:“你若当真要谢,不如谢我些别的。”

    绿衣便怔在了当下,有点发懵的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呢?”边说边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妲雅送给她的那串珠子她才刚给了刘弗陵,此时身上除了弯刀值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刘病已看着她笑,眉眼俱弯,抬手在她发顶压了一压:“不着急,届时我自然告诉你。”

    边说边往亭子里走,他坐了下来,招手让绿衣也过去。绿衣低头看看两只手掌捧着的香包袋子,咬了咬下唇,将香包系到了腰带上,依言小步走到他跟前。

    刘病已拍拍自己身旁,绿衣也未扭捏,屈膝坐了下来。她扭头看看触手可及的湖水,冰凉清爽,在这样的时节,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感受那沁凉滋味,然而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抿着唇,目光澄亮的望向刘病已。

    她说:“病已哥哥,你有话要与我说。”

    刘病已确实正在斟酌,听到她这般说话,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开来:“喔?你可知我要与你说些什么?”

    绿衣皱了皱眉眉头:“这我可猜不出来。”

    她摇摇脑袋:“不过你先等一等,我有件事需得先问你,否则我今夜一宿都要不得安宁。”

    刘病已见她说得言辞凿凿,睇着她的眼睛就深沉了些许,他道:“你是想问妲雅?”

    绿衣点头:“我可不信尉屠耆说的那些话,我虽和妲雅姐姐不是太熟,可是妲雅姐姐那日可跟我说过,她是随尉屠耆一起到长安来的,哪里来的孤儿一说呢?”

    刘病已想到那夜妲雅邀绿衣一道去拿夜光杯,两人是有段独处的时光,会说些女子之间的小事也是无可厚非。他沉吟了一会儿,盯着她的瞳仁收紧,他问:“你当真非知道不可?”

    绿衣点头:“当然!”

    刘病已又说:“哪怕此间涉及之事,恐会使你陷入性命之忧?”

    绿衣不禁脑海里翻起刘弗陵劝她勿过问那命丧观观的尚符玺郎时说的话,她看着刘病已露出疑惑:“为什么你们说的话都这样相似?”墨蓝的眸子绽出混沌的颜色。

    刘病已皱眉:“谁?”

    绿衣被他忽然紧绷的脸色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她摇摇头:“难道妲雅姐姐是被冯子都抓走了吗?”

    “这长安城内,与她素有过节,尉屠耆又不敢得罪的人,大约也就冯子都一个。”

    刘病已看她懵懂又恍恍然,有时聪明得叫人措手不及,有时却糊涂让人扶额叹息,心中闷窒似好了一些。他欲揉揉她那柔软的发,手指微动,到底忍住了。他说:“便就当是被那冯子都掳走了罢,你又能奈何?尉屠耆难道还比不得你一个小小女子?他亦无法,你更无法。”

    绿衣一听,便真以为妲雅是被冯子都抢走了,一下站了起来,昂高了下巴道:“我自比不得他楼兰王子!然而我却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边说边就要去救那妲雅的匆忙样。病已连忙起身拦住她:“你怎的这样莽撞?”

    他叹息:“倘若世人皆如你这般简单,倒好办了。”

    “你也知那妲雅是尉屠耆的人,既是他的人,他自有安全。妲雅亦非垂髫稚子,能辨对错,知好歹,我劝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明日该怎样才是真。”

    “怎么你说得好像知道妲雅姐姐去哪儿了一样?”

    绿衣颇具怀疑的瞅他,刘病已摇头,屈指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我怎会知道她的下落?来去匆忙,不过是为你这个闯祸精的缘故。我听得你彻夜未归,不见了踪影,自要来此处问尉屠耆,又知晓你与妲雅要好,便亦想见那妲雅询问,谁知道人是见不到的,反还惹了有人怀疑,倒叫我无处喊冤。”

    他说得似真似假,听在绿衣耳朵里,她心上泛起一层层愧疚来。她本也对刘病已无甚怀疑的,只是妲雅不见,叫她心里毛躁得很,尉屠耆又有意不及时来见,拖着她与刘弗陵等了许久,因此就连着刘病已一并怪责进去了。此时听到刘病已解释这其中原委,她滴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抿紧了唇,伸手去拽了一拽刘病已的袖子,嗓音低低道:“病已哥哥。”

    刘病已便有意逗她,故作气恼的不去搭理,反侧过脸,略转过身去。

    “病已哥哥,”绿衣见他沉了脸,心里一来因内疚,一来也是急了,不禁就抓住了他的半只袖子,“病已哥哥,绿衣不是有意怪你的。绿衣只是担心妲雅姐姐。”

    见刘病已还是不理,她声音里也多了委屈:“我也不是有意的,病已哥哥,你就不气了,大不了,大不了下次你错怪了我,我也不生你的气。”

    她说得言辞凿凿、一本正经,刘病已是禁不住了,险些笑出来。转了脸来,他嘴角隐着笑,眼里还是严厉:“往后可不得有第二次。”

    绿衣忙的举手发誓:“再没有第二次!以后病已哥哥说什么,绿衣都相信你!一定一定不怀疑你!”

    她双目发光,下巴微抬,神色郑重,让刘病已生出一种恍惚,他眼前昏花了一瞬,忙眨了眼,颌首去握了她指天的两根手指,道:“绿衣,你只需信一件事,我必不会害你。”

    绿衣听得不甚明白,睁着眼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望着他的面容,想要从他忽然变得沉寂严肃的面孔上读出些什么。然而,她终究是读不出来的。

    她清澈明洁的眼睛泛着湖水的光泽,此时一分不差的俱停留在他眼中。刘病已心中某处听到坚冰春融之声,他大大喟叹,闭眼藏了那满目湖光的眸子在瞳仁深处,手臂微动,抓住她的右手,将她带到了身前,轻轻拥紧。

    绿衣惊到,手脚俱不能动,她抵着他前襟的额头上传来他的暖意,一点一点的,微妙而奇妙。“绿衣知道。”她喃喃道。

    他微微收拢手臂,绿衣就察觉到,她的半边脸颊轻轻也贴近了那微妙而奇妙的感觉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