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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一处药庐将绿衣的手指包扎处理后,平君还得再去一趟市场,方才买的鲜鱼早在嘈杂慌乱的现场不见了踪影。
刘病已碰到正当慌乱的平君时,刚与阿穆达分手不久,他与阿穆达约好在苏武府上相见。如此一来,他和绿衣便跟平君不同路了。
绿衣将那医者给的药拎在手里,下巴朝平君努了努,对刘病已说:“病已哥哥你先陪平君去市场,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刘病已哪里放心,便将眼睛朝她望去。
平君看在眼里,心里虽苦闷,嘴上还是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市场,没什么要担心的。倒是绿衣你,受着伤,总是不便,还是让病已送你回去的好。”
“这就是个小伤!”绿衣不乐意起来,“我以前!以前被小狼咬了一口,手腕上那么大的牙印子我都没吭一声!”
刘病已便笑她:“于是这回见了两个浅牙印就哭得了不得了!”
绿衣听他笑话她,把脸一扭,装作生气的模样。憋不住,自己先笑出声来。她把包着药的荷叶包朝病已身上轻轻一摔,道:“你陪平君姐姐去,我回府里跟苏翁和大木头说一声,过会儿你再来找我。我要和平君姐姐一起过女儿节呢!”
刘病已一听,提起了眉毛,微微转头朝平君看去:“女儿节?”
平君脸上微微一红,颌首,轻道一声:“日夕。”
又转向绿衣:“那绿衣要吃些什么,喜欢些什么,都和我说一说,我好做了准备,到时候等你一过来。”
绿衣那右脚已先他们一步要跨出药庐去,她口中回着平君,一只手半吊起来去勾掉了一边绳子的荷叶包:“我最最喜欢鲜鱼,绿衣姐姐准备多多的鲜鱼!还有果浆和水酒!啊,最最紧要的,绿衣姐姐,你阿母到时可会不会出来和我打架?”
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刚跨出去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忧心忡忡的望着平君。
平君应着她走过去,不禁摇头笑道:“你放心,我阿母今明两日会留在母舅家。”
绿衣一听,放心了。想伸手去拍胸口,望了望自己包扎严实的手指,叹了口气放弃了。眼梢瞥见平君微微笑着看她,她忙解释:“我不是不喜欢你阿母!我就是怕跟你的阿母打架!”
见平君笑而不语,她讪讪垂首,老实承认:“好吧,我就是不喜欢你的阿母。”
一边讨好的挑起眼皮,露出亮晶晶的眼珠子:“可是平君姐姐,我可喜欢你了!”
刘病已抬手就在她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速速去罢!勿叫我知道你半路又跑到哪里去疯了。”
他口气严肃,眼神里却满是无奈宠色。瞧在平君眼里,当真似一把又一把的尖刀直戳到她的心房上了。平君有口不能言,有苦不能吐,心口窒闷得几近落泪,她忙忙转了身,对那绿衣强颜欢笑道:“总而言之,绿衣你路上小心。我在府上等你。”
便匆匆越过绿衣和刘病已往前走了。
绿衣有些诧异,她看着平君匆忙的身影,茫然的眨眼朝着刘病已看去:“平君姐姐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病已心中了然三分,他静瞧了平君一会儿,转过脸来揉了揉绿衣的脸颊,笑道:“记得我的话,好好回去见苏翁,别再到处乱跑。”
绿衣见他一副阿穆达的样子,撇了撇嘴:“你和阿穆达越来越像了!是叫阿穆达教训了吗?你要跟阿穆达一样来教训我了吗?”
刘病已就捏住她的鼻子使劲儿一刮,惹得绿衣跳脚直闹,他说:“你不听话,我便要教训你!哪里轮得到阿穆达?”
绿衣把鼻子眼睛都皱起来,手上一点点疼都不觉得了。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以言说的害羞,将脸扭着,头往刘病已身上一撞,直说:“快去追平君姐姐吧!”
自己一扭身,朝着苏武府的方向就小步跑开了。
刘病已看着她小小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嘴角的笑痕也慢慢淡了,直至绿衣不见了踪影,他才去找平君的所在。平君亦已不在跟前,然而这并无所谓,他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她。
循着两人从前亦并肩走过许多回的路,他将手微微背到身后。
平君果然在前面不远的一家店前等他。刘病已缓步走过去,平君便侧过身,慢慢走动起来,待刘病已走到她身旁,那家店也甩在了两人身后。
此时日头已升起,依稀可见人影投射在地面上的黑影,虽并不清晰。平君挎着竹篮子,眼皮微微垂着,就这么一步步走,一眼眼看着两人偶尔交叠的影子。
她不说话,刘病已自然不会开口。平君心中那团窒闷的气回寰往来,打定主意不要将话问出口去,最后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她深吸了口气,越过篮子的手微微收紧,脚下步子慢了半拍,她问:“病已,你和绿衣,你和绿衣……”
可她终究不是那样直白爽利的女子,话到嘴边,自觉愧不可当。舌尖抵着齿尖,将最后那半句给收了回来。
刘病已侧目看了看她,心中了然她要问什么,然而她不问出口,他亦不打算自告奋勇的解释。
“想买些什么?甜瓜桑果皆取一些罢,我记得你甚好这些。”
他径自越过她欲言又止的问话,走到一个刚刚支起的摊位前挑选起来。平君更加无以为继,只能站到他身侧,看他修长指尖在滚圆瓜果之间来去,捡了一个又一个给摊贩子装起来。
平君默默的沉了口气,侧身去看那桑果。他对她向来分得清楚,那些会叫人误会的话他从来不肯多说一句。在他眼里,大约她许平君是青梅,永便只能是青梅了。
平君捡了些桑果递给那摊贩子,目光落在沾了桑果颜色的指尖。湿紫的颜色,不均匀的从她指甲那处一点一点往掌心里延伸,她耳边忽然响起母亲今早出门时与她说的话,阿母说,她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合适的人家……母亲这一趟去母舅家中,实则是为了她的婚事……
就听到一声“啪嗒”,平君恍惚里被人拽着往后退了两步。涣散了的目光渐渐在脚尖前那一块摔烂了的甜瓜上聚集,恍然里朝刘病已看去。
刘病已正与那摊贩说着什么,自身上掏出钱袋子,摸了几枚钱币来递了过去。他刚才买好了甜瓜,交给平君收起来,不料平君却走神得厉害,手上并没有用力,那甜瓜整个便摔落到了地上去。
“未必不是福。”平君听到摊贩子说,“落地开花,是个好兆头。”
刘病已便笑着应承:“借你吉言。”
他边说边多买了两个甜瓜,那摊贩子更加高兴,又说了好几句吉利话。今天是月夕,民间虽无多少人过这个节日,然而终究是节日,谁也不愿在过节的时候遇上些叫人不痛快的事情,碰到些叫人晦气的情绪。刘病已大约是为了顾及她的心情,才有意让小贩连着说那些话。平君闷闷想着,不禁就抬眼去看了看他。
刘病已将甜瓜和桑果放进她的篮子里,又从她臂腕处把篮子接了过来,一举一动无不体贴细致。平君心里如叫那春风吹皱了的一池湖水一般,虽是微波澜动,然而却仍旧是皱巴巴的。她嘴巴里泛起一种极淡极淡的苦味,眼梢调离到一旁去,默默的只将心里头的那些难言滋味给关回匣子里去。
“还要买些什么?”收拾好了,刘病已手在她臂上轻轻一碰,低声问道。
平君便极快的眨了眨眼睛,不敢放任自己这样失魂落魄下去,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一笑。唯恐叫他看出破绽来,又极快别过了脸去,嗓子有点干哑的开口:“不知道绿衣妹妹喜不喜欢炙犬肝。”
刘病已当下摇头:“她是属猫的,只管给她买些鲜鱼就好。”
平君一愣,讪讪笑道:“我当绿衣妹妹是喜好那些的,不想却是猜错了。”
刘病已未回答,笑笑便走过那家炙犬肝有名的店。
稍稍采买了些许,往回走的时候,日头已高高升起。刘病已唯恐她疲累,问她是否需要喊两顶乘撵。然而在平君的心里,便是这样和他并肩走下去亦觉得不够,又哪里肯让那什么乘撵来分了两人相处的时间?自然是不肯答应。因此回到尚冠里许家宅邸的时候,她脸上已红色泛起,身上也是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病已原打算送她了到府上就折返过去寻绿衣,他对绿衣终究不放心,绿衣那样爱玩乐的性子,倘若在半路又碰上些什么耽误了时候,岂不是他的失误了?可平君一回到府上就发起烧来,也是怪事一桩。喊了巫医过来,左右看过只说她是累着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平君却是魔魇了,换衣服时叫婢女发觉半昏在屋里,到那巫医急赶过来查看,始终不曾醒来。
彼时许广汉仍在宫中当值,许允和又去往了平君的母舅府上,一时联系不上。病已无可奈何,只能在府上照看着,再不济总需等许广汉回府才是。
这么一耽搁,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从日出到日暮,也不过半个圆的周长,刘病已在旁悉心照顾,一时,绿衣的去向反而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而这一回,绿衣倒当真没有在半路往别的地方去,持着对刘病已的保证,她果然老老实实回了苏武府上。就在刘病已为平君担心着急的时候,她与阿穆达正吵得不可开交。
不为旁的,事因恰恰是由刘病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