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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13)

作者:樱花树上樱花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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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侧,金建与尉屠耆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想要拐到事关那妲雅的话题上去,然而尉屠耆显然是不肯多谈,打了一阵太极,忽的又将话题一转,只说天色不早,他还有事需要处理,只能怠慢,抱歉着连说改日他再与金建好好叙上一叙。

    改日?再过两日他就要启程回楼兰,这一去,再没有回来的时候,该到什么时候再叙呢?金建心知肚明,那位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舞姬必定与他有什么玄机在里面,然而自己问不出来,已再逼迫,反倒不好。金建也就顺势起来,不去戳破了他的谎话,自寻了来时路回去。

    恰好他到侯府门前,那李绿衣与阿穆达也刚刚好赶到。

    金建看他们两人远远走来,心中想着,这倒是巧,也不着急进去了。好整以暇的靠在侯府旁的石狮子边上等他们两个过来。

    还是阿穆达眼尖,绿衣只管低着头走路,阿穆达在她耳边低说了一句“金建大人”。绿衣将头一抬起来,对着金建先把手挥了一挥。

    她看起来倒是不错。金建想到出宫前那位万人之上的天子问起她的情况,听闻她已康复时,面上微微的放松之色。金建脸上沾了点笑意,也把手一抬,学着她,挥了两挥。

    还未走到跟前,绿衣先说:“你怎么在这里等我们?”

    金建转过身去叩响了门环,口中边说:“有人既是要我小心照顾你,我哪里敢怠慢?知道你要过来,自然是要亲自迎你大驾的。”

    绿衣把脸一低,口中斥道:“你说什么胡话?!”跟在她后面的阿穆达脸一沉,露出几分严肃。

    金建也未回头,自然没察觉。守门的苍头听到外面有声音,将一旁的小门打开,见到是金建,忙的让开身去。

    金建照例要问:“府中可好?”

    那苍头颌首,回道:“一切安好。”

    金建便朝着身后两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先请。”

    绿衣见他有意这般,也就不可以,大摇大摆往里走,眼梢睨他:“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金建忙说:“别和我客气!要让有些人知道你和我客气,我反而吃不了兜着走!”

    阿穆达听到这话,脸色更沉。

    绿衣却面上飞了绯红,斜了金建一眼,明知自己说不过他,也就不和他多话了。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府中回廊都点了灯,看着影影绰绰的。

    绿衣走着,忽然拽了一下阿穆达的袖子,她往后一闪,见到一个影子闪过。原来是只飞蛾。

    金建见她露出惊吓之色,不禁笑起来:“瞧你平日里霸道,没想到居然害怕飞蛾。”

    那飞蛾朝着灯火扑过去,嗤的一声,化为灰烬。绿衣眨了眨眼,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种不安来,唏嘘的吐出声来。她斜了金建一眼,未将他的取笑放在心上,她问:“这是什么?”

    金建就说:“这是蛾子。最好明火,为了那一瞬的火光,宁愿付诸一炬,粉身碎骨。虽是痴傻,却也可敬。”

    绿衣听了,沉吟半晌,喃喃道:“的确可敬。”

    一行人就又往前走,各自皆不出声,四下里安静得很。虽仍有残留的虫鸣之声,却不那么繁盛,一声低似一声。绿衣心里也不知怎么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侯府因金赏承袭其父金日磾秺侯,因而为侯府。然而金建并未成家,所以也未另建府邸。只在一旁开了门洞,走同一家门,往一侧门洞过去,就是金建所居之处。虽是一家,也当是两家分立之态。

    这旁门边也有护卫,先前自然是没有的,自李绿衣在东苑住下养伤,金建等为防那霍娉君忽然闯过来,叫消息流露出去,这才设了护卫。不过金建已到婚配年纪,那霍娉君虽是家嫂,到底叔婶还是要避嫌的,如此设置倒也不能说不妥。

    金建对那护卫微一颌首,那护卫就上前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金建眼光一紧,就朝那李绿衣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在护卫耳畔嘱咐了几句。复转过脸来让绿衣与阿穆达先进:“我有些事需过去交代一声,你二人暂且由他带了去休息片刻,我稍后即来。”

    绿衣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时恍惚,还是阿穆达替她答应的。

    她由着阿穆达带她往前走,忽然停下脚步来,仰头去找那金建,阿穆达只好将方才的话都告诉了她一番。她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嘟囔了一声:“怎么都一会儿一个主意。”跟着进那殿中去了。待金建引了人往这边来,她已昏昏睡了过去。

    阿穆达双手垂着,身体挺得笔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一动不动。耳畔听到脚步声,他警觉的单手握住弯刀,目光立转,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迎着盈盈月光,看到金建身后有个极其高挺的身姿,裹着一身寒月,他目光一紧,盯着那处一动不动。

    金建进来,就看到阿穆达跪坐不动,双目直视自己身后的人,而那李绿衣半垂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微微张着嘴,看起来是睡得正酣。

    金建扭头望向身后人:“陛下。”

    刘弗陵摆了摆手,对那阿穆达说:“先带她去睡吧。”

    阿穆达不屑他吩咐,半侧过身,小心将李绿衣拦腰挽抱而起,从刘弗陵身旁擦肩而过。面上寒气沉沉的,看得金建倒是一奇,侧头对刘弗陵道:“这个叫阿穆达的可是奇怪,怎么……”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往外看了看,又转回来,在刘弗陵身上一落,嘴角有些隐笑,佯装嗓子痒的干咳了一声。

    刘弗陵也不瞧他,直往正中首位坐了,说道:“她既是睡了,就由你来告知朕,霍氏究竟惹了什么祸端。”

    金建本不想提那霍氏的腌臜事,到底是姻亲,这又非好开口的事,即便要说,也轮不到他来。想让那李绿衣来回答皇帝的问题,然而,眼下是不能了。

    他摸了摸下巴,站在那里,视线往左右飘着不说。

    刘弗陵也不催他,他不说,便端正坐姿,望着他,只等他。

    这忽然空寂下来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的压力,金建到底有点受不住。君臣之礼虽需谨记,可方才皇帝说了,在外不需多礼,况且两人相伴成长,和旁的君臣之礼又是不同。便往边上一坐,故作为难的叹了两声气。

    刘弗陵嘴角微微勾了,将一只手撑住下巴,半抬了眼皮望着他。

    金建也不好再故作为难,只能开口说道:“此事说来……复杂。”

    刘弗陵耐性极好,挑挑眉示意他继续。金建见实在躲不得,又问:“臣绝非不愿告知陛下,可是陛下……”他往外一看,指了指天,“你这趁着风口浪尖忽然又造访侯府,不早些回去,岂不是又叫那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去?”

    刘弗陵眼皮垂了一下,笑的弧度大了几分:“此事勿须你操心,朕既然来得,自然也能去得。”

    金建无奈,且说那金赏都拦不住,他又能拦得了什么?只好老实交代:“想陛下也有耳闻,那尉屠耆原有位得宠的奴婢,前些日子说是回了楼兰,却不知什么缘故又出现在了将军府。她单单是出现也就罢了,问题是,坊间传闻,她是在那大将军宠奴冯子都的房中被发现的。彼时,人已经是回天乏术。”

    “绿衣曾与那位叫妲雅的奴婢有过来往,她听闻了这件事就气冲冲去了将军府,非要找出个缘由来。这结果,自然是叫人打发了回来。然而她不肯放弃,定要为那位奴婢讨个公道。臣以为,她此番冒然去将军府,虽未闹大,也是不小的波动,却能够全身而退,已是有贵人相助,倘若再追究下去,难保不祸及自身。臣也不知该如何劝说,那尉屠耆都不欲追究,她一个旁人固执不放……”

    他边说边低着眼皮,有意再叹出一声气来,偷偷的往上瞧,去瞧那刘弗陵的神情。然而后者像是听得认真,却并没有别样的情绪流露出来。金建就把眼皮一压,心中揣测,这皇帝无端端的到侯府来,难道就只为听这一桩怪事?又或者,当真是来瞧那李绿衣的?

    刘弗陵却因听到他口中“贵人”两字,及那句“尉屠耆不欲过问”生出些疑问来,他沉了沉,将手平放在案几上:“后日尉屠耆启程回国,可是皆已安排妥当?”

    “臣与徐安亲自过问,已安排妥当。”

    刘弗陵点头,他忽而站起,望着窗外月光皎洁,忽的说道:“再添一样东西可好?”

    金建不明所以,也随着他起身,慢慢踱到门前,朝那被树枝遮掩成两片的月亮望过去:“陛下的意思是……”

    “他既是少了位可心的人,朕再赐他一位。”

    金建一怔,明了皇帝这话并非如前些时日般选了宫人送予尉屠耆差遣使唤的意思,他小心问道:“陛下是想要替他选一位王妃?”

    刘弗陵回首望他,眼中明亮如星子一般,他微微一笑,反问:“君以为不妥?”

    金建自然不敢说“不妥”,想了想才道:“可时间紧迫,这楼兰王妃又非寻常宫人可当得,此间之事,莫不需要从长计议。”

    刘弗陵却说:“朕心中已有人选。”说罢,不待吃惊的金建问话,他起步跃过门栏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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