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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宁回神,可情绪很明显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眼前的妻子又是这样一副强势跋扈的模样,不仅要管着自己的人,就是连思想,也要时刻盯紧。很多瞬间,自己真的很想要问她一句,这有意思吗?
陈浩宁望着妻子不经意间就皱起了眉头,难道她没有看过女戒等书,不懂得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不知什么是以夫为天?
陈浩宁自然不指望妻子能做得那么到位,可是真心觉得受够了这种日子。自己从前的骄傲、从前的洒脱、从前的淡然,总是被时光一点点磨去。陈浩宁如何能想象,自己连在妻子的面前都要这么卑微?
棱角被磨去,自己早就变得不再如当初那般美好。想起那一声声甜甜“宁哥哥”,清脆悦耳的声音似是尤萦绕于耳,这么一想,对于薛弄芸的大呼小叫也就自动过滤掉了。
原来,自己也会这样思念一个人。
从来,陈浩宁都没有觉得在自己的心中,落槿能占有那么重的分量。习惯了她的存在,没有她的日子才刚开始,今后的漫漫人生要怎么度过?
陈浩宁垂眸黯然,他喜欢落槿对自己的重视,那种小心翼翼,那种紧张关怀。一直觉得她离不开自己,一直觉得无论怎样,她会永远伴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离不开她。不知不觉中,她早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习惯有她的日子。
然而……陈浩宁全身都感到一阵无力,满心都充满愧疚。
抬头对上对自己发指眦裂的妻子,陈浩宁怒极反笑,答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对你敷衍冷淡,那你怎么就不知道自我反省一下?弄芸,或许我们该分开一阵子。”
既然避不了一世,那躲一时也是好的。和弄芸一起,除了一开始的新鲜日子,其余给陈浩宁的全部都是沉重。
听丈夫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又见陈浩宁说脸色这般沉静,决心果断。弄芸怕了,也慌了,收起早前的气焰,抓着陈浩宁的手臂就追问道:“为什么?浩宁,到底是为什么?!”
陈浩宁将她的手掰开,望着她只轻轻回道:“原因在你这里。若是你觉得心有不满,大可去告知了母亲。”话说一半,看着妻子睁大的双眼又无所谓地道:“若是想回薛府告知岳母,我也不拦你。”
这种冰冷,无疑是薛弄芸从来没受到过的。她虽然心里着急,却也还顾着面子,念头一转,立马就道:“浩宁,你这是想做什么?当初是你要娶我,是你八抬大轿抬我进的门。现在不过才半年,你竟是对我就这样无情,当初的海誓山盟,难道你忘了?”
听弄芸说出这种话来,浩宁嗤笑一声,竟是毫不客气地回道:“当初咱们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很清楚。若不是母亲逼我,我一定不会娶你!”说完转身就想要离去。
薛弄芸怒气攻心,在陈浩宁转过屏风的一瞬间就上前拦住了去路。余光瞄到外间侯着的两个贴身婢子,薛弄芸看也不看就吼道:“都在这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陈浩宁忍不住蹙眉。若是落槿,肯定不会这般颐指气使,她待人永远都是温和轻语,即便,对方是最卑微的下人。
两个婢子还是头一次见着姑爷和主子闹这么僵,而此刻的气氛也不对劲,听到这话立马点头就退了出去。到底是薛府跟来的陪嫁丫头,出门的时候还关怀地看了看薛弄芸。
陈浩宁也停住脚步,望着怒气冲冲的薛弄芸道:“我又不会八抬大轿送你回去,你着个什么急?”
冰冷的语调,满不在乎的口气,让薛弄芸的一腔爱意都凉了下去。望着陈浩宁,张了口竟是也没发声,她还能说什么?
从来,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个愚笨的人。
当初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可是薛弄芸一直认为,他最后选择了自己,娶了自己,他的心里便是有自己的。而且,自己有骄傲的资本。潜意识里,薛弄芸知道,陈家不管是婆婆、太婆婆,还是丈夫,对自己都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自己薛家嫡长女,皇后亲侄女的身份,如何能让人忽视?
初始,就是陈浩宁对自己疏远的态度,这种冷漠,让薛弄芸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可相比冷漠,她更需要的还是柔情。
见妻子哑然无语,陈浩宁淡淡一笑,随意道:“弄芸,或许我真的不适合你。很多事情,不值得你那样付出,那样谋算。”
陈浩宁的话说得很轻,但是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丈夫心里对那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薛弄芸的嫉妒之意油然而生。活着的时候,占着未婚妻的身份,受尽了陈府上下的认可。现在死了,却还横在自己和浩宁之间。
那样的女人,着实可恶!死了都不安分,果真是个贱胚!
薛弄芸恨得直痒痒,抬头就反驳道:“浩宁,你不要忘记了谁才是你的妻子。你八抬大轿将我抬我进了门,这辈子就休想将我送出门。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结发妻子,我才是要同你共度一生的女人。浩宁,你不能再想着别人,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只能有我!”
情绪越说越激动,薛弄芸眼神坚定地看着陈浩宁。后者听了却很是平静,面色并无多大变化。
这种话听得多了,竟然连心理都麻烦了。
陈浩宁不答反问道:“我真想知道,岳母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歪着头,似笑非笑。
这种言语,涉及长辈,本来就有所无礼与唐突。若是从前,陈浩宁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现在,真的是想跟着心走。或许,那仅剩的一点尊严,他还想保留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一直以来未免都太过窝囊了些。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妻子的这种思想,难道真的是自小所受教育的影响?
陈浩宁想着,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薛家的教养怎么样?身为薛家的乘龙快婿,姐夫您难道会不了解?”
“听说姐夫同大姐相识于去年,那个时候大姐夫不就是有未婚妻么?大姐不计一切的同你交往,是什么教养难道你还会不清楚?”
“再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姐夫若是不明白,不止是伤了大姐的心,也枉为薛家的女婿了。”
……
含笑的面孔,天真的语气,随意的问语,就如是再纯真不过的女孩好奇发问。可是那眸中偶尔闪过的冷意,嘴角毫不掩饰的鄙夷,真真切切地落在自己眼中。
很多时候,陈浩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心理。明明知道薛如锦对自己有敌意,明明知道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轻而易举地就能扰乱自己平静的心。可遇着她的时候,还总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似是没听她说完这些让自己恼怒的话,就觉得不该离开一般。
明明是个陌生的人,但她偶尔的一个低头,一个眼神,都觉得似曾相识。面对着薛如锦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很刻意地想捕捉那种瞬间。
不得不说,薛家那位姑娘的几句话,总能轻而易举地戳到自己的痛处。薛家的教养……还真不好说。当初弄芸不顾一切暗地里与自己交往,她瞒着家人,自己瞒着落槿,其实自己的教养又比她好得了多少呢?
那个时候,总觉得那种感觉很刺激,很新鲜。
但尝试刺激的结果,却是要赔上自己的今后。陈浩宁自嘲一笑,是他自作孽,泯灭了良知,辜负了她,也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能重来一次,自己一定正视自己的感情,不会错过她。
“你这是在嫌弃我了?好啊,陈浩宁,你现在居然嫌弃我的教养,嫌弃起我们薛家来了是不是?你以为你们陈家有多了不起,要不是我娘家,现在有谁会搭理你们?”
薛弄芸的脸上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昂着脑袋语气轻蔑。
陈浩宁虽然习惯她这种口气,却是听一次皱一次眉,不悦道:“你已嫁为陈妇,便是陈家的人。”
“姐夫娶大姐,是因为薛家的地位吗?”
陈浩宁总是不可避免的记起那个少女,狡黠的面容,每个字都似是想要遏制自己呼吸一般,让他觉得窒息。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话问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所以对她才印象深刻。
想着这事,陈浩宁忍不住轻轻出声,“其实我娶你,还真是因为……”
薛弄芸面色一紧,接问道:“因为什么?”
陈浩宁低眸,心里总是闪过一丝毁意,转言道:“你须记住你是陈家的人便是,我不想再听到什么你们陈家、我们薛家之类的话。”
“你记得才最好。”
薛弄芸高傲地扬起嘴角,既然知道自己是陈家的人,就得记得他丈夫的责任。
“我自然会记得。”
说着抬脚便往外走去,陈浩宁不顾身后妻子留恋的眼神,开了门就消失在弄芸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