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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不凡,又比旁的丫头婆子尊贵许多,除了老太太身边的那一位六娘想不出第二个赵妈妈来!她断然没想到进府的第二天就能见到真人,可偏偏又是这么多人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六娘愣住,还是被小喜拉了一把才记得要行礼。
赵妈妈站在那儿,眼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才缓缓的落到张妈妈的身上,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张妈妈好,从秦州到东京,一路幸苦了。”
“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可不敢说幸苦。”张妈妈的口中有些泛苦,那件事,有三老爷担着,那位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儿,可苦的是她们下面的这些人,家里如今虽然是大太太当家,可赵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快三十年了,府里上上下下有多少人是她的亲戚,又有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要为难她们这些下人,那是再容易不过。
“我说的可不是主子的事儿,”赵妈妈笑着上来拉着张妈妈的手,“我们家海棠,可不是托了张妈妈的一路照顾么?您这份情,我可是记着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各异,张妈妈的手一颤,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这意思,是要把这事儿记到她头上了?旁边的一干丫头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四儿勾起嘴角,小喜则是一脸惊慌的看着六娘,六娘只抿了抿嘴,她此刻觉得口干舌燥。
张妈妈只觉得满口苦涩,“赵妈妈,我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您又何必为难我?”
“张妈妈此言何出?”赵妈妈依旧是笑眯眯的,根本不理会张妈妈的求饶,“海棠还年轻,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冲撞了姨娘?还是路上车马劳顿,染了什么病?或是被泥石流给卷进去了?”
张妈妈见状知道赵妈妈不过是想知道海棠的下落罢了,只可惜,说了也来不及了。
这种招人记恨的事儿自然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心中暗自庆幸当日宁三老爷硬将六娘留下来了,若是按照那位的意思……
四儿和那两个的纷争她也看在眼里,想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坑六娘一把,小喜虽和六娘交好,却是牙尖嘴利藏不住话,有这两个丫头的证词,也不知道能不能稍稍的转移下赵妈妈的注意力,
苦笑道,“海棠到底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儿,待到三老爷回来了,总会有个说法。”
赵妈妈没想到一番威胁,张妈妈竟然还是只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便知道事情怕是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拖着非要等宁三老爷回来说,这事儿怕是不小。
对自己的女儿赵妈妈还是很了解的,张妈妈这话虽然什么都没说,她也能听出几分味道来,对着张妈妈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张妈妈如今有差事,改日闲了我再请张妈妈吃酒。”
直到赵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张妈妈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背脊满是冷汗,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圈,直到看见了在人群中的六娘才稍稍的定下心神,低声道,“走吧!”
将人送到前院交给前面的管事妈妈,张妈妈只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的往回走,行走间,她只觉得背脊一股一股的凉意往上爬,只让她浑身都在发冷。
她一家不是侯府的家生子,到底因她这些年跟在于姨娘身边日子还算过得下去,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她却不得一口咽下去。
于姨娘疯魔一日胜过一日,只苦了她们这些下人,得罪了老太太顺手捎带进去一个海棠。赵妈妈在府里的风光,便是府里的几位老爷姑奶奶也不敢受她全礼的,穿戴比起主子也就只差那么一点子。
早早知道会有被攀扯上的一日,可真当赵妈妈把此事记落到她身上,她也只能苦笑,上头那位如何风光却是与她们这些下人无关,赵妈妈挑她下手,不过是因比起行走在外的那位夫妻都在三房当差的赵妈妈,院子里都是家生子的三个丫头,她这个丈夫和儿子只能在外院跑跑腿捡点儿闲差的外来户更好拿捏罢了。
总要推个人出来,至少,在于姨娘所谋成功之前,能让她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若是于姨娘所谋不能成功……
张妈妈几乎不敢想那个结局。
不是她,就只能是六娘了!谁让六娘刚好打折了海棠的腿,这也怨不得她!张妈妈眼神一暗,不自觉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让她去那边?”于姨娘斜靠在卧榻上,身上搭着一条带着些异域风情的毯子,眯着眼享受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这炎热的夏日里,听风轩算得上三房院子里最适合纳凉的地方。
张妈妈弯下腰贴在于姨娘耳边,屋子里的丫头都已经被她赶出去了,跟在于姨娘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说才能说动眼前这一位,“太太一去秦州快两年功夫,奴婢听说这两年四少爷时常过来,如今大房那边有事儿也是先知会上房,倒是惹得紫鹃那丫头如今连谁才是院子里的主子都分不清了,今儿个早上竟然开口唤正房的那一位叫太太!”
顿了顿,见于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才继续道,“六娘打折了海棠的腿,夫人要护着她,自然没人能动她,偏这小丫头是个狠辣不知恩的,留在身边虽翻不起什么风浪,却是撩拨的另外两个小丫头不安生,这紫鹃是留不得了,打发了紫鹃,索性送她过去。”
于姨娘闻言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才道,“你说,六娘到底知道多少?”
当日的事情并非没有破绽,她想当场处理了这个后患的,留下六娘不过是当时不好驳了宁三老爷的面子,宁三老爷的意思是等到事情完了这知道了侯府丑事儿的丫头也不能留,他虽怨怼自己的母亲,可也不能叫个小丫头宣扬侯府老太太谋害自己子孙的事儿。
如此一来,她倒是不好私下里动作了,这样一个丫头,留在身边还好,送出去就怕她真知道些什么。
张妈妈眉眼一低,低声道,“赵妈妈今日寻到奴婢了,这位在府中说话有时候比主子还管用些,虽说于大事无碍,若是一心与咱们作对,却也有些麻烦。左右不过几日功夫,便是上房那边,也是在夫人眼皮子下,那丫头还是拽在夫人手中,上房那位也翻不出风浪,倒是不怕出什么纰漏。”
于姨娘闻言一愣,想到那位在府里比她还要风光几分的赵妈妈,心头暗恼,若不是那位,她又怎会忍上海棠两年。留下六娘在身边,那位收拾六娘无疑是打她的脸,可送出去,她又担心事情有变。
于姨娘想了想才道,“三个丫头都去了?”
张妈妈点头称是,于姨娘见状有些不悦的皱眉,“叫六娘回来。”她可不想任由那位打她的脸,上房那边的那个丫头是该换了,前两年那丫头还小,今年倒是是时候了,却是没有合适的丫头,“余下的容我再想想吧。”
张妈妈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焦急,却是深知这位的脾性,不敢再劝了。
……
一行人被分配去收拾客房,按照领头那个婆子的说法便是提供给贵人们的更衣休息之处,本来平日里也有些惯用的房间,可这次老太太的寿辰要大办,请的宾客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往日里的厢房就不够用了,因此要将平日里封起来的一个院落打扫出来。
几个婆子负责去库房领东西搬过来,六娘几个则是跟先前便在这儿呆着的丫头们分作一组做类似打扫灰尘熏香等一些较为轻松的活计,瞧着繁琐,做起来却还好,这府里的丫头都是精细养出来的,一个个堪比一些大家的姑娘,一群人也不过干一点儿活而已,到不嫌累人。
六娘将准备好的草木灰投入一个崭新的恭桶,待到灰尘散尽了才盖上盖子,拎着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里已是点燃了熏香,驱逐房间内久不住人的那股味道,一个小丫头正将床上的被子理平了,六娘将恭桶放进隔间,又理了理摆放在一边更衣之后使用的布条,出来后将两边的帘子放下,就看见那小丫头靠坐在桌子旁边一脸累坏了的表情,看见六娘出来,冲着她招招手,
“六娘,你也过来歇会儿吧。”
整整三个小时,她们两人已收拾好了一个房间,算来今天两人的任务不过三间,倒是可以喘口气了,六娘抹了把汗靠了上去,那小丫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来,里面摆放着几个白色的点心,飘出来的香味儿像是栗子糕。
小丫头笑道,“这栗子糕口味清淡,甜而不腻,是老太太赏给我们的,只可惜没有茶水,这会儿出去让她们瞧着了也不够分,咱们就凑合着吃些吧。”说着递到六娘面前来。
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早餐不过在院子里匆匆扒了两口,六娘早就饿了,见状连忙冲着那小丫头谢道,“珠儿,可真是谢谢你,我早就饿了。”说着拈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那珠儿闻言咯咯笑了起来,眼光在六娘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她们都说你们是从秦州来的,进府没多少日子,我瞧着你倒是不像,这举止做派哪儿有小地方出来的那股小家子气。”
六娘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栗子糕咽下去这才道,“是进府后姐姐们教的,我才进府的时候吃东西可没这么斯文。”
“那也要你学的好。”珠儿眉眼笑的弯弯的,显然很喜欢六娘的爽利,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府的?”
“有半年多了,”六娘道,也挺喜欢这个笑的甜甜的小丫头,“当时要过年了,家里的米缸见了底,实在没办法,就把我卖掉了。”
“半年?”珠儿的眼睛眨了眨,神采奕奕的道,“那一定见过海棠姐姐了!”
六娘一愣,眼光在珠儿脸上扫过,六七岁的丫头,长得圆乎乎的,笑起来的样子天真无邪,这孩子其实是来套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