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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六娘的想法不同的是.韩过显然不只是打算看戏而已。他是报仇要亲自动手的坚定信仰者,否则天大的仇人都熬不过岁月的侵蚀,那样就算不得快意恩仇了。
端宜公主和宁家的官司没打两天,便陆陆续续的有言官的奏折递到了御前,而在韩过回来与六娘说了此事的第二天,那奏折更是像雪片一样的往宫里飞去。
参宁三老爷帷薄不修的,参宁三老爷忤逆不孝的,参宁三老爷大逆不道的,参宁三老爷贪污受贿的......
零零总总,有的没的,罪状能罗列出一百零八条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此事。
一开始的折子皇帝都留中不发,这雪片一样的奏折突然飞了过来,显然,是有人要看准了这个机会要朝宁三老爷下手了!
街头巷尾,各式各样的传言不绝于耳,一开始还只是攻击宁三老爷,随后连整个宁家也被攻击上了,说是宁家大逆不道,便是连长公主的女儿也没放在眼里的,分明是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了,这么多年,宁三老爷能够横行于世,同为权贵的国公府也奈何不得他们,便是因为他们实际的权力已是凌驾于君权之上。
有心人自然能瞧出这件事中的不对劲,即便端宜公主再怎么想替女尼撑腰,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这个程度,闹成这样,她的女儿嫁过去不也要受拖累么?
而宁三老爷如今说是落水狗也不为过,虽然他的仇人不少,也有不少跳出来吆喝两声的,可真正有能耐的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没必要呢,任谁来看,宁三老爷都已经没了翻身的余地,冲他下手实在是有些不体面不说,怕是要被宁家给记恨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一只丧家犬得罪宁家实在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因此,跳出来吆喝的都是些没什么能耐的,有能耐的人.一个个此刻的态度却是暧昧极了,要么不吭声,要么还要替宁三老爷辩白几句,以示意自己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
东京城看起来风起云涌,实际上大佬们一个个的却是端坐高堂,局势未明之前,显然是不乐意引火烧身的了。
老侯爷自辩的折子已是呈了上去,不止老侯爷,但凡与宁家关系稍微深一些的,都呈上了自辩的折子,有的原本还打算帮宁家三老爷求情的,此刻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了。
流言诛心,帝王的心意却是难以揣摩。
上面的态度暧昧的紧,朝堂上吵吵了几日以后,在这则留言传出来以后.请罪的折子倒是收了,却是突然称病,连早朝都懒得上了,侯府老太太想要进宫见见皇后,皇后却是道宫务繁忙,皇帝又病着,无暇接见老太太,这一下,东京城是真的炸了锅。
权倾朝野的宁家,难道会因这一件小事倒下么?谁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东京城暗流涌动。
宁家如今家中上下愁云惨雾一片,自打老太太进宫的请求被驳,宁府便经历了这几十年来从未曾有过的寒冬,哪儿还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是几位太太奶奶的娘家都有些淡了来往,倒是子太太的娘家国公府派人走动了两趟。
宁家的客厅之中,上至老侯爷,二老太爷,下至宁羽,所有已经成婚的男丁并着其妻子齐聚一堂,一眼望过去,足足有百余人。
有座位的,却只有老侯爷、二老太爷,并着两位老太太。
显然这许多年,宁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危机,宁家的风光来自圣眷,如今皇帝称病,皇后拒绝接见老太太,显然是圣眷已失的迹象,皇帝对他们失去耐心了,若是渡不过此次危机,便是皇帝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他们,却是总有法子让他们一点一点的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东西。
“今日让大家过来,想必,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老侯爷坐在上位,半眯着眼睛一一的扫过下方的一应儿孙,儿孙满堂本是好事,只是,如此情形下齐聚一堂,却是叫人忧心,宁家越是势大,帝王便越是猜忌呐!
“侯府百年,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登峰造极,我宁氏一族能有今日,皆是圣上恩宠,我等自是不肯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的。
只是,如今的情形想必大家都瞧明白了,我宁氏一族,走到今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知多少人期望取而代之,如今圣上称病不出,多少人等着墙倒众人推,可以说,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今日叫大家来,不过是想问问,大家有什么想法?”
老侯爷自然不是问大家的想法,而是在一算宁氏一族在朝中的份量之后突然一阵心惊肉跳.鲜花着锦.烈火气油.便是宁家如今的真实写照。
不进则退的到底他是明白的,可如今,宁家如何再进一步?
也难怪帝王猜忌了,便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怕也是坐不安稳呐!
他都有些疑心,此事怕是皇帝一手操纵呢!
不能进,显然,如今只有退了。
众人显然都有些闹不明白老侯爷的意思,却也不敢胡乱的开口,倒是二老太爷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两老已是商议过了。
大老爷见状走上前一步道,“爹,有什么话您说,儿子听您的。”
老侯爷点了点头道,“先说说如今这件事儿吧,你们瞧,这件事儿是谁做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件事闹腾的如此之大,他们早就私底下不知猜测过多少对手了,每个人心目中显然都有不下五个怀疑对象.却是把握不准到底是谁,毕竟,之前许多年,宁老三的事儿就成了宁府的小、
辫子,可愣是没人敢抓!
一旦让他们知道是谁,必然要叫那个人死的透心凉!
老侯爷一看众人这表情,便知道他们是闹不明白了,冲着大老爷道,“你告诉他们。”
“此人姓韩名过字改之!不过是秦州的一个小小九品武官,如今来东京赶考,也不过是个秀才罢了。”大老爷缓缓的道。
众人闻言一惊,下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有的是听说过韩过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儿,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能耐?便是白鹿书院出生的秀才,那也没有这样大的能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老侯爷盯着下面一干子孙各异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一个恍然大悟的,心头不由得一阵叹息,果然是安逸太久了吗?
一个个都不知反省,只是一味的以为不可能!
亏得老大还算顶事,否则这份儿家业也不知是否能够传的下去。
“你们都觉得不可能?“老侯爷笑了。
下面有人高声道,“老太爷,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敢与咱们侯府对上?不过跟他打了一架罢了,三爷还吃了亏。”怎么算韩过都是占便宜的,就算吃了亏,他也只能忍,因为扳不倒侯府,他就是一个死字!
“是啊!必然是背后另有高人!”
“我告诉你们为什么!”老侯爷突然一声大喝,积年的威信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闻声一个激灵,纷纷的沉默了下来。
“因为你们根本不信他有能耐动摇侯府!”
“因为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如今咱们所面对的是什么!”
“你们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那些弹劾宁家的人都是计么出生吗?”
“白鹿书院!”
“老三与人结仇大不了都是官面上的人,哪里跟那些书生有过过节?便是咱们,轻易也不会去招惹白鹿书院的人!只有前些日子,老三和那韩改之在酒楼打了一架!后来又跑上门去险些把韩改之的妹妹逼死!”
“你们说韩改之敢还是不敢?!!!”
说到这里,下面的人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老侯爷这是动了真怒啊!
老侯爷说完这些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又继续道,“怕是还有人不服气!觉得我是老糊涂了是吧?”
“我告诉你们!韩改之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看准了圣上的反应!
如何?称病不朝!这是圣上在等我们表态啊!”
“咱们到底是已故皇太后的娘家,我到底还是圣上的亲舅舅,圣上不好动宁家!是不好动,却不是不愿意动!”
“若是咱们这次让圣上失望,日后怕是有一个接一个的人要拿咱们宁家开刀了!”
说罢,老侯爷坐在凳子上喘粗气,这一干儿孙实在是让他失望之极,大老爷亲手替老太爷换了一盏茶,又站在一边替老太爷拍着背脊顺气,却是看也不看下面的一干面色各异的众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老太爷这是想要韬光养晦,想要淡出朝堂,老太爷退是不可能的,老侯爷一退出,宁家怕是会如山崩塌,那么,便是下面的这些人了。
难怪老侯爷会让所有的人,都带上媳妇儿一并过来呢!
这不是商量,而是宣布决定,他们能选择的只是高兴的服从还是满腔怨气的服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