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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十五章 人事皆非念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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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宁娥与芩如正在听雨轩内密语,言语间提到了应王,并甚有安怀阳顾忌其之意,子规听后,一时难以全明,便暗自记在心中,只图日后打算。

    正当芩如说得高兴之时,子规见书桐由游廊过来,手里端着个戗金彩漆穿花纹菊瓣式盘,款款而来。子规嘴里就叫了一声:“书桐姐姐!”

    那上头二人听见,见书桐过来,芩如也就收了口,再不说话,只将微笑浮出脸来,看着书桐。

    书桐过来轩来,问了声好,芩如便向她手内盘子里看了一眼,嘴里问道:“都是什么?秋风吹着,嘴里倒真是干扑扑的。”

    书桐笑着将盘子呈上前来,放于二人桌前,宁娥向前探身体一瞧:原来盘内满堆了些雪梨,玉苹,并几只福橘,还有些新鲜剥出壳来的栗子果、菱角仁,小小地盛在盘内一只霁红釉暗花碗里,红是红得火,白是嫩出水,黄的,便是那粉糯的果和仁了。

    芩如笑着用手拈起个菱角仁来放入口内,轻轻嚼过,点头赞道:“老宋伺候得好,这东西正是吃的时候,选的也不错,又甜又嫩,细论起来,栗子是粉的好些,菱角我只爱那嫩脆的。”

    宁娥见说,便选了只栗子果,果然粉糯,她边吃边便嘲笑起芩如道:“若要嫩脆,何不用藕呢?那新出来的玉藕,取那最嫩处挖一块下来,切小薄片,再洒上些雪花洋糖,那才叫嫩脆可口呢!”

    芩如摇头道:“大奶奶这话差了,藕是藕味,菱是菱香。我最不爱吃藕,总觉得一股子泥巴味儿。不如菱角,水里生,水里长,一点污物不染,那藕只长在那恶心地方。就挖出来再好生冲洗。也洗不掉那天生的泥气!”

    书桐见她说话时,只不止那眼瞟向自己,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知道对方又在含沙射影了。当下当着宁娥,也不好说得,只得微微笑过。装作不知。

    宁娥用手点住芩如道:“你看这姑娘,说出话来,将几千年前人的论调都一棒子打死了方休!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哀哉!”

    芩如咯咯笑出声来,直问到宁娥脸上道:“这说得什么?又是西又是五,赶是大奶奶早起算出来的米帐?想是最近家里用的粮食太多,烦大奶奶伤神了。哀了呢!”

    宁娥笑不成声,只对子规道:“你看你姑娘这张嘴。要我说,除了老爷,也难有人降得住她。”

    子规也笑,书桐也笑。

    当下众人玩笑一番,也就各自回房。

    翌日再起,宁娥先让书桐去院子里听听,回来后说,再没听到锣鼓声。宁娥心里明白,又叫来上夜的一问,也说昨儿夜里,荐红院里安静得很,二爷只出去找那个新来的乐师说了会子话,也就回来了,也在正房里歇的,二奶奶也没再说话在,端得是一夜无事。

    宁娥听了后,半晌不开言,子规便叫上夜的先下去歇息,有事再来回,回头再看宁娥,满面倦容,坐在镜前,正如生了场大病一样。

    书桐打水起来,看了宁娥的背影一眼,正待开口,子规冲她摆了摆手,书桐便沉默下来,走到子规身边,小声对子规道:“大奶奶又生气了?这阵子大奶奶的心境可不太好。”

    子规背过身来,小心回道:“谁说不是?听说大小姐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撺掇着大小姐给大奶奶开开心就是,别的我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

    书桐将手中水盆放下,点头说道:“这话不错,只是大小姐回来还有几日,这几日怎么处?”

    子规摇摇头:“有什么法子,小心伺候,只求大奶奶别恼了,就是咱们的福份了。”

    书桐点头,便向宁娥走去,小声开口道:“大奶奶,可要梳洗?”

    宁娥也不回头,只看着镜中自己道:“书桐,再去将里面上头那只箱子找开,这衣服我只觉得不好,你再拿几件出来我看看。”

    书桐不敢多言,取过钥匙就开了箱子,子规过去,二人索性将箱子抬了出来,放在宁娥面前,任其细挑。

    子规先拿起件品蓝地青折枝梅蝶纹二色缎长衣,宁娥摇了摇头:“又是梅又是蝶,太花了,我不爱这个。且这颜色也不对,蓝的还该在裙子上好些。”

    书桐便拿起件绿地牡丹纹织金缎褙子,宁娥更摇头:“这闪得,我眼都花了,我现在不是小后生,花花的,穿出去也不像。”

    子规对书桐对视一眼,这都是前儿才做出来的新衣裳,当时也是宁娥自已挑料子选花样,方才交出去给裁缝做出来的,也不过得了几天,今儿新新开的箱子,怎么就这么件件不如意了?

    宁娥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道:“这是什么样子?也不管那许多了,你们先帮我换下来,我再看挑哪一件,这东西穿在身上,光这一截出来倒好笑,我看不顺眼,快快!”

    子规与书桐也不敢多说,赶紧上前动手,宁娥将其褪下手,也不叫收起,只对子规道:“正好,你没了新衣裳,没说我不知道,这几日你穿的尽是旧的,新的必是给了令儿那个不趣的蹄子了!也没见你,长些心肠干什么!也罢,这衣服你也别收了,就赏你吧,你长得高,脖子长,只怕还能穿得。”

    书桐一听,艳羡地看了那衣服一眼,好精致料子,上头的折枝牡丹纹样,是苏杭最好的绣娘,花了不知多少工夫才绣出来的,那花样自不必说,朵朵不一样,娇艳欲滴,毫不呆板。她手里只管拈着那衣服,口内由不得就说了一句:“子规,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宁娥哼了一声。将身上本自穿着的茜红色葫芦双福裙子也扔到子规身上:“拿去!一天到底穿个旧的,人家见了,还以为我怎么克扣你呢!”

    子规不好意思地捧着满手绫罗绸缎,更不敢接书桐的眼光,只好对宁娥笑道:“这真是折煞我的!我哪来的福气,穿大奶奶的新衣!”

    宁娥只穿着一身玉色小衣。站在当地。听见子规的话,也不理会,自己动手,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看了个遍。到底没一件中意,正想习惯性地开口叫书桐的后头找那只箱子出来,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回来神来,也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后退几步。黯然坐了下来,望着那一箱子的衣服发愣。

    子规书桐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劝,只得静静等着。

    过了半日,宁娥自己无声地笑了,那笑来得诡异,且是无声无息。倒叫子规与书桐吃了好大一惊,宁娥笑了片刻。方才收敛下去,只是换上平日里的好模样上来,语气平和地道:“今年这裁缝也不知怎么,做出衣服来就是不合衬我心意,也罢,左右那后头楼上缎子多得按不下了,一会儿就再取些下来,吩咐再做去,子规,你就去换上新衣服过来,书桐,你将那件杏黄地八宝缠枝莲纹织金缎长衫,并那条浅绛地金银花纹金宝地锦长裙拿来,我先凑合穿着吧。”

    子规与书桐一听这话极为正常,又是平日里那个温和宽厚的大奶奶了,心里都有些好奇,这就转过弯来了?子规心里暗想,再看看宁娥,正忙着穿衣,嘴里还道:“子规你还不快去,只管这样傻站着做什么?赶是地下有浆糊,粘住脚头了?”

    子规忙堆上笑来,口中回道:“大奶奶赏了这许多,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想是我运浅福薄,原是不配得大奶奶的东西。”

    书桐有些酸溜溜道:“如何不配?大奶奶给你,你只管收下,不然,不是驳了大奶奶的面子。”

    宁娥听见也不多说,只挥挥手,叫子规出去换就是。

    子规便赶紧出去,换上新衣过来,宁娥这里也已穿好,正在梳头,书桐小心翼翼地顺着宁娥的一把油青长发,一下,又一下。

    子规捧过头面盒子来,正待打开,听见院内萼儿的声音响起道:“吴嫂子,来得好早!大奶奶正在里头梳洗呢!”

    宁娥也不在意,便对子规道:“你出去,叫她进来就是。”

    子规打起帘子,忙忙地就迎了出来,脸上满堆着笑,正待开口,吴申家的眼一花,见那衣服富贵俏丽,且是从未见过的新衣,以为是宁娥出来,正准备叫声:大奶奶!再看不对,那身量,只有子规才像。再仔细看看头上,小小一根银簪,朴实无华,这方看出是子规来。

    “吴嫂子,快里面请,大奶奶正等着呢!”子规明明看出吴申家的犹豫来,只作不知,打起帘子便冲吴申家的招了招手。

    吴申家的心里想着,怪道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穿上大奶奶的新衣,竟成了个主子模样!得亏大爷已经走了,不然依大爷这偏爱大奶奶房里丫头的性子,她必是要越过琴丝去了。这样想来,便将眼睛对着子规看个不住,上台阶时也不看路,猛地拌了下脚,一把冲向前头,差点就跪在子规面前。

    子规赶紧扶起人来,口中笑道:“嫂子这是怎样?想是起得太早了,头晕了呢!”

    吴申家的只是面上讪讪的,也不好说自己是看人看呆了,只得笑着混过,径直进屋里去了。

    宁娥已经妆至一半,书桐正将手里一付金晃晃的赤金景福长绵凤钗插进她发间,宁娥立刻就觉得头皮紧了一下,书桐也觉得了,赶紧用手抚了一下,也就好了,只是头顶间,到底有些沉甸甸。宁娥心里笑自己,沉些不好?说明金子成色好,量也足,说到底,凤钗也不是人人戴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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