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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唯有恩仇不积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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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乾娘由玉屏口中得知,自己爹爹被急招回京,心中不由得想起当年楚家之事,一切都太过相像,她心中顿生不详之意,当下只是要急抓人来问话,可惜只是四处碰壁,无人可寻,明显都在回避着她。

    乾娘此知心中已是大概有数,这当口中,除了一人,再无他人可求,也再无他人可用,只有他,安怀阳!这全是他安排,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此时唯有找到他,也许还可有一丝生机。

    乾娘问了一句安老爷在哪儿,满院下人,无一人敢应,她是又气又急,只是无法,心想还是得去元平院才行,这就准备抬脚,不料苏姨娘那边的小丫头灵子,这时正好出来,听见她问,倒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二奶奶,我才从厨房里替伍儿取热汤来,听小螺子她们说,老爷这会子在正厅上,招待巡抚查大人呢。”

    乾娘一听立刻就准备出发去那正厅,金徽心想不妙-,赶紧上前拉住乾娘,口中恳切劝道:“二奶奶,这会子去不得!查大人是个巡抚,怕不正跟老爷说正事呢,奶奶这一去老爷面上不好看不说,家事也就传了出去,到时候老爷就有意相助,也抹不开这个面儿了!硬碰硬的,一时弄僵了,以后就再无法回转了,奶奶还请细想才好!还请奶奶再忍耐片刻,待查大人走后,奶奶只寻个无人的时候,私下里求求老爷罢了!”

    乾娘此时心急如焚,她从来是个用口不用心的人.什么时候,什么事轮到过她操心?娘家爹爹,都给`她安排布置得绝好,她只是享用罢了,就儒定不称心些,到底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她不过只要跟他时不时的阄闹别扭,终究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爹爹要出事了,她的娘家要倒了.她张乾娘赖以依存,赖以嚣张跋扈的一切,都要灰费烟灭了,她能不着急?她能安心下来打理盘算?就太平时候,她张乾娘也难以分辨什么是开口的最佳时机,什么场合对自己更有利,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

    “滚开!现在火都烧到屁股上了,你还叫我等?金徽你知不知道,我爹爹要出事了?上次楚家的事.你不是也听说过的?楚老爷一回到京里,刚刚到家衣服还未能换下,就被满门抄斩了,听说死时,晚饭还没顾上吃呢!若不是要叫人回去死,又何必急成这样?我爹爹还有不过一个来月就要进京复命了,就这么等不得?若不是……”说到这里,乾娘有些声颤心跳,眼泪直逼上眼圈来。

    不过她性子是这样,宁折不弯的.刚才一切不能确定时,她已是软弱过,怯懦过.因是心中有所期盼,有指望的,反倒不敢太过直露脾性。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发觉身边知情人都在回避自己,将自己瞒在个铜盆下,这意思很明显了,有事不好,不叫你知道.因怕你一知就闹。

    好.你不是怕闹?我就偏要阄,还定要闹个大的!乾娘将牙关咬得紧紧.心一横,身子向前就是一挣.金徽不防,竟被她拽到了地上。

    “你们都别劝我,查大人那就正好,我就说出道理来,让查大人也评评理,看到底是谁亏了谁?!”乾娘甩下这句狠话,之后掉脸就走,脚步如风,怒不可遏地就朝正厅冲去。

    金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乾娘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院门外。我的好奶奶,你太天真了!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安老爷会跟你讲道理吗?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设置好了的,你这会子去,除了将自己也绕进去,将自己的退路也一并封死,还能有什么其他作用吗?

    不过不去亦是死路一条,金徽想到这里,怔怔地流下眼泪来,张家一倒,二奶奶在这园子里,除了受罪,就再没别的好受了。

    老爷早看她不顺眼,二爷从不放她在心上,大奶奶心里只是恨透了她,因她嘴上从来不肯放过大奶奶,二小姐就更不用说了,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论到别人?

    几个姨娘?等着看笑话还来不及,芩姑娘,就更不要谈了.老爷眼里容不下的人,她向是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的。

    金徽越想到后来,越是心灰意冷,正在伤心得不堪之时,眼角余光发觉,玉屏正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谁叫你起来了?奶奶不在,就不用守规矩了是不是?”金徽本就一肚子不爽,看见玉屏如此托大,那气就一股脑地,都泄到对方身上了。

    玉屏毫不理会她的话,只管自己站起身来,嘴边带着一缕不屑的冷笑,待起身之后,又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口中不经意似的开口道:“什么规矩?哪来的规矩?奶奶人都出去了,还用守什么规矩?我的好姐姐,你们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也够了会子还不收下去点儿?看满过了,就要洒出来了!”

    金徽听这话太不象样,一时怒气迸发,也由地上起来,冲至玉屏面前就要打她。可惜,玉屏已不是那个只知唯唯诺诺,不敢回嘴也不敢抵挡的旧日阿蒙了,见金徽手一抬起,她便立刻伸出手来,抓住金徽,口中直接就嘲讽起对方来:“哟!奶奶没打够,你又来了是不是?”说完手里使劲,金徽尖叫一声,缩回手来,又忙捂住自己的手腕,一时只觉疼痛难忍,亦奇怪玉屏为何有这般大的力气?平日里竟一点看不出来。

    玉屏像是听见金徽心中所想,脸上只是冷笑不已:“怎么?想不到我也有出手的一刻?我就天生该是那挨打受骂,不该回嘴回手的命是不是?好姐姐,快醒醒吧,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咱们都看着吧,往日里我总听人说,唯有恩仇不积尘千年万载不成灰。姐姐你看这话,今儿可不是应验了?你只当自己能逞威逞一辈子?哼哼!”

    金徽边抚摸自己被玉屏捏得生疼的手腕,边大声呵斥道:“玉屏你疯了!你们都听听,这丫头刚才说得是什么话?等二奶奶回来,我就直告诉去,一个字也不会少你的,看二奶奶皮不扒干净你的,也不算完!”

    锦笙银芳二人,站在金徽身边,也不知怎么的,看玉屏如此欺负金徽,竟不敢相帮,在她们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今儿玉屏说得话,很有几分道理,金徽气势再强,也好比那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样,叫人只是生不出畏惧之情来,那话里话外神态做作,亦是渲染得过了头的,虚张生势。

    玉屏看也不看她们三个,只管自己上了台阶,打起帘子来就进了里屋,口中还在叫道:“苏姨娘,过来这里帮帮我,替我拣两套二爷的小毛衣裳,二爷早说过要穿的,这天这样凉,就白白地叫二爷受冻不成?”

    银芳一听这话,心下有些活动,上赶着就甜甜叫了一声:“玉屏姐姐!”又接着说了句:“我来吧,往常二爷的衣服也都是我收下的,我知道在哪个箱子里,别劳烦姐姐白忙活了。”

    金徽气的后头骂道:“死蹄子们!眼里还有奶奶没有?这院里当真没人当家了不成?”

    玉屏站在屋内,对着窗外就笑道:“怎么没有当家?当家的不是二爷?他人不在,这里也是他的,就连二奶奶,也是他的人不成?我只替那当家的办事,怎么就惹出姐姐的气来了?也是,姐姐多久没见过二爷,没见过真正当家的人,就拿个鸡毛,当起令箭来了!”

    金徽听这了话,便恶狠狠地回道:“好,这也是当丫头说出来的话!你只在这里等着,看奶奶回来,收不收拾你!到时候你就知道,究竟是谁当家了!”

    银芳听见金徽的话,当下便又犹豫起来,只看着屋子门帘,不敢进去。玉屏却一点不惧,且在屋里咯咯笑了起来,又对金徽道:“姐姐怎么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了?二奶奶这么一去,顾头不顾尾的,还能好好的回来吗?能不能回来,怕还是个问题吧?姐姐莫不是忘了?这园子里,可还是老爷当家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金徽心想,这丫头嘴上尽是尖刻,却句句是实,二奶奶这一去,怕要坏事!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金徽眼里急出火来,只是想不出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来。倒是银芳,看金徽答不上玉屏的话,知道是玉屏占了理儿的,悄悄就溜进了屋里,当真跟在玉屏后头,收拾起儒定的东西来了。

    过不一会儿,苏姨娘也过这边来了,从金徽身边过时,看也不看她一眼,可金徽倒是瞧见,那苏姨娘的脸上,满是笑容,步履也比平日轻盈许多,脚不点地,就进屋里去了,一进去就叫:“我来了,你们别乱动,我知道那小毛的,二爷只爱那几件!”

    瑞姨娘笑嘻嘻地也出来了,平日里乾娘在时,再见不到她人,这会儿,也站于金徽面前了,一脸得色不说,口中还哼着小曲儿,眼角眉梢,皆是称心如意,瞟过金徽一眼,也进那屋里,帮忙去了。

    锦笙这下也再忍耐不住了,小心地贴近金徽,开口问道:“姐姐现在怎么办?二奶奶当真要倒势了不成?二奶奶的娘家,当真要完了?那咱们……

    金徽心里正烦,被她这么一问,暴躁地脱口就喝道:“我怎么知道?你眼睛长着看不见?偏又来问!”

    锦笙见不是事,当下默默于金徽身边站了一会儿,也偷偷溜进屋里去了。一时间,诺大的荐红院,空落落的,只剩下金徽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外边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