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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娘把脚收回去。”
声音清清淡淡,不带一丝烟火气,但了解白藿的人,都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大的不满。
多年不见,再次重逢,先生说话不多,远不如拳头来的密集,但三句不离老娘,却还是让昆仑的大大小小,感觉到了那么点违和。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先生么?”知道一点内幕的都有些纳闷“难道那外昆仑真就是一个乌漆麻黑的大染缸不成?”
先生彪悍威武,常常语出惊人,但这种情况却大抵只发生在私下之间。即使同是昆仑中人,在面对着那些后面才上山的学生的时候,她还时时刻刻注意着维护自己的形象,可是现在……
“老娘”两个字,在这个时候的洪荒,严格来说算不得是什么粗话,但从先生说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底下那有些难以压抑的畅快感,诸人还是觉着有些不妥。
骨子里跟常常在口头自诩的淑女,根本就是南辕北辙,能让先生发自内心觉着畅快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话也绝对不是好话,尊敬归尊敬,但对于白藿的人品,在场的这些昆仑中人都有着最深入本质的认识。
“应该不关外昆仑的事情。”
好是打量了一番,结果发现,连那向来鼓鼓囊,最引以为豪的胸口,如今都不知道怎么的给差不多整成了平地,加上如今身上的打扮,纯粹一副男人模样的先生,如果在外昆仑也“老娘”、“老娘”的自称,不被当成变态才怪呢。
再说了,近墨者黑说的没错,但在某些方面,民风不对,是妖凤尚属淳朴的洪荒,想来也找不出比白藿还要黑的存在了。
最想不通的其实还是通天,别人或者知道,或者从元始之前的一句话里面发现了端倪,晓得白藿所谓的“闭关”其中大有文章,唯有他,当真与智商无关,纯粹只是对自己信念的坚持“欧迈天道嘎嘎,先生不是闭关渡过更年期去了么?可是,咋把自己整成了变态了呢。”
不过即使是通天也和其他人一样,从白藿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不对劲,先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脸的从容,挂着几丝微笑,内心却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的小夫妻,手挽着手,一脚刚刚踏出红云之外。
白藿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瞬时间定住了身形,有些纠结,有些犹豫,相视一眼以后,却不知道这跨出去的一只脚,到底是收回来还是放下去的好。
“我让你们把脚收回去!”白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什么事都瞒着自己,现在真出大事了,自己明明就在边上,却被当成了一个摆设“才多久没见,老娘的话难道已经不管用了么?还是你们现在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先生我们……”赤木没有说话,水冰月却忍不住开了。,眼睛有点红,两团泪珠滚啊滚的,没有落下来,那是骨子里还有些倔强,白藿的意思她自然明白,问题是语气有点重,话说的有点难听,有些诛心,况且……
孩子们犯错那是因为不懂事,自己毕竟是成年人,成年人的祸事,岂有让“家人”来背的道理。
“别你啊我啊的,多大点事情啊。”白藿翻了翻眼皮,打断了水冰月的话,伸出手指在鼻子上抓了两下,懒洋洋的说道“当初收你们进昆仑的时候我就说过,有什么麻烦都会帮你们兜着,怎么,难道你们觉着先生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么?
又或者……”抬头有些不屑的瞥了凤单河一眼“你们真就觉着你家先生我就不如那祖龙、祖凰、祖麒麟不成。”
白藿的口气有点大,凤单河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开腔。虽然一天里面,在昆仑见着两个实力似乎比祖凰不遑多让的存在,但这前面终归还挂着似乎两个字。
祖龙、祖凰、祖麒麟,三族之长威震洪荒数十万年,到底有多强,包括凤单河在内,不曾亲眼见着他们全力出手,谁都没谱。
自己可以把所有比自己强的多的人,都归集成和三族之长在同一水准,但对于白藿的自誉,凤单河却很是不能认同。
听着白藿的话,水冰月和赤木,打心眼里觉着感动,但行动上却并不配合,跨出去的一脚终于还是缓缓的落在了红云之外的空中。
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都不过是玄仙一枚的小两口,在见识了白藿的实力,以及没上昆仑之前杨柳发出的滔天威压之时,瞬间惊为天人,只觉自己这两片风雨中摇曳的浮萍,终于找到了一池可以容身的春水。
可是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小两口的修为不断的提高,可越是这样,他们便越觉着族中那些高层以及祖龙老祖宗的恐怖。
先生是不是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那先生和祖龙相比到底如何?
“先生强!”整个昆仑都有这样的自信。
但是先生再强,先生也总归只有一个人,那曾经觉着可以作为依靠的另一个强者,杨柳大仙,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摆设。要不然,元始也不至于为着一个凤单河就如此煞费苦心了。
在洪荒中人的眼中,一千年不长,但朝夕相处之下却也足够培养出一段极其深刻的感情。
如果昆仑还和当初一样,阿猫阿狗三两只,掐着手指都可以数过来,赤木和水冰月也不怕厚着脸皮躲在先生背后,和龙族、凤族杠上一把,大不了最后被先生裹着一起跑路而已。
可是现在昆仑家大业大,千把号大妖小妖,就算先生这只护犊的老母鸡翅膀张的再开,估计也护不了几个。
事不关己的时候,赤木可以牛气哄哄的嚷嚷着和凤族干一场,拼一把,可在祸事因自己而起的时候,他便瞬间没有了底气。
本来就得罪了凤族,现在又招惹上了龙族,狗日的,最近的这些日子,昆仑还真特码的是流年不利啊。
嘴巴里没说,但心里面小两口都打定了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拼着两条小命不要,至少也要为昆仑减少一个大敌。
“你们真要做了决定,我也不拦你们。”看着赤木和水冰月落下去的那只脚,白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嘴角一阵狂抽之后,便极为不爽地说道“不过要走就走个干净,别走了大的留着小的,早跟你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龙族把你们这对奸夫yin妇视作屈辱,难不成还会放过你们生下的那一堆孽种不成。”
“额!”赤木和水冰月闻言浑身一震,低头看着自家先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白藿耸了耸鼻子,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你们要去自投罗网,懒得管你们,但是你们也别指望我给你们带小孩。老娘我又不是那无聊的孙猴子,难不成还培养出一群小沉香,几百几千年以后,在洪荒演一场劈山救父母不成。
白藿不给脸色,小两口却兀地心中一沉,想了半天,说是要为昆仑的大义牺牲,最重要的其实却还是自己家里那一窝可爱的小龙。
没想到先生竟然干干脆脆的撂了挑子,除了杨柳之外,小两口是和白藿相处时间最长的,指着先生那死要面子的犟牛一样的脾气,自己要真拂了她的面子,没准她真有可能转身就把那群小龙从昆仑里面给轰出去。
“怎么办?”小两口互相看了一眼,耸耸肩膀,还是得凉拌!
一只脚跨出去的时候,犹犹豫豫,收回来之时却很是干脆,转了个身,朝着一脸阴沉看着这边的凤单河甩了个后脑勺,往回走的时候,少了几分壮怀激烈的悲壮,脚步之下却多了几分轻松。
“先生说的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既然她老人家都发话了,和孩子们共聚天伦才是为人父母的正事。”走出几步,小两口侧着脑袋面对面吐了吐舌头,然后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当即时便缩了缩肩膀,把轻飘飘的脚步给压了下来“低调,低调。”
斜着眼睛目送着小两口走回了红云中间,白藿咧了咧嘴巴,然后转头看了看有些目瞪口呆的凤单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勾了一勾“你,没错,说的就是你,下来。”
“下去?”凤单河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却飞快的闪身后退,缩到了一群凤族的中间,下去,开什么玩笑,傻子才听你说呢,不要命了不成。
“我了个去!”看着凤单河的反应,白藿有些傻眼,搞什么鬼,老娘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昂着个脑袋说话,被敌人居高临下,实在不是件畅快的事情,想到这里,白藿便偏头对着将臣打了个眼色。
苦着脸点了点头,将臣很光棍地便蹲下身子,准备往地上趴去。
”干嘛呢你。“白藿气冲冲地上去朝着将臣的屁股踹了一脚,尼玛,都什么人啊,知道分场合么,现在老娘需要的是霸气,需要的是威武!
摔了个狗啃泥的将臣,翻身看着白藿,眼神中满是无辜,直到识海中收到一道神识传音以后,才终于明白了过来,拍拍脑袋,小京巴似得对着白藿晃了晃头,转眼间变化出原形,变成了一只身长丈余,浑身白毛的大蝙蝠。
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子,尖尖的獠牙,一脸皱巴拉及的褶子上面,粉嫩粉嫩地浮着白色的绒毛。
”尼玛!恶心!”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白藿还是双脚一瞪,轻飘飘地落在了将臣的背上。
将臣拍打了两下薄薄的蝠翼,缓缓从地上浮起,站在他背上的白藿,两手后背,玉树凌风……吹走了头上的青色软罗帽。
“好丑!好恶心!”这说的是将臣。
“变态!”这说的是把这么丑这么恶心的“鸟”当坐骑的白藿。
好丑、好恶心、好变态,但是却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躲在凤群中的凤单河,初见白藿被风吹走软罗帽以后,露出一头秀发的模样,想到之前击出一掌时,感受到的满手柔腻,心神一荡,可是低头看到对方脚下的那只恶兽以后,便禁不住浑身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划过尾椎骨,划过后脑勺,化作几滴冷汗,从两侧的太阳穴边上流了出来,对面的这个家伙,不但强大而且变态,变态的强大,绝对是整个洪荒最可怕的存在之一。
没有朝着凤族的方向飞去,将臣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红云之上。
从将臣背上跳下,踩着红云的脚下一软,仿佛踩在了席梦思床垫上面,白藿心中甚喜,暗暗下决定,回头一定要想办法弄片云朵铺在自己的睡床上。
目光从大多数都已经数十年没见过的昆仑大大小小脸上扫过,有些怀念,有些温暖。
感觉到先生的眼神从自己身上过去,通天下意识地哆嗦了两下,往后退了一步,肩膀正好撞上了镇元子。
“有了。”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通天连忙扯了扯镇元子的袖子,使使眼色,传了一道神识过去。
镇元子点点头,一挥袖子,红云上当即便出现了一张高背大椅。
“先生,您闭关的这些日子,我想死您了。”扛起椅子,便踏着红云朝着白藿凑了过去,通天满脸的谄媚道“您看看,这是您以前说过的沙发,是我亲手为您设计的。”
“沙发?”白藿愣了一愣,伸手在椅子上面摸了一把,软软的,弹弹的,好像还真的是沙发诶,然后看向通天的眼神中便多出了几分古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接触到白藿的眼神,通天即时便觉着有些心虚,偏头朝着其他人看了一眼,见其他人的眼神中也透着一丝诡异,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补充了一句“先生您放心,保证没有副作用。”
副作用……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白藿立即便想到了那传说中的迷先丹和缚先索,脸色有些不善。
丢了个白眼,一手拉过椅背,一屁股下去,白藿瞬时间几乎呻吟了出来,多少年没有坐的这么舒服过了……
挪着屁股,调整好坐姿,再次面朝凤族之时,懒洋洋之余,落在别人的眼中却又有几分大马金刀的威武。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缓缓开口,语气淡淡,隐隐间暗藏杀机,直指躲在凤群之间的凤单河。
“我……我……”凤单河有些犹豫,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对,对方便再次朝着自己杀将过来。
“让你说你就说,支支吾吾的算什么男人。”背靠在同样软软的椅背上,白藿右手数着左手的掌纹,看都不看凤单河一眼。
“你!”见对方全然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凤单河心中一怒,反而多出了几分胆气“交出杀死我们凤族的凶手,交出龙族的通缉犯!否则!否则……”抬首间突然看到白藿正目露杀机地看着自己,凤单河的胆气瞬间一泄如注。
”否则怎样。”眼中一寒,白藿冷冷地问道。
“洪荒三大族,威震洪荒,不容轻辱!”凤单河将将寻得了一丝底气。
“凭什么?”白藿冷声说道“说凤族的事情,你既然已经输了赌斗,什么时候把人交给你,那要看什么时候我们昆仑找到你需要的人;至于龙族的事情,你一个鸟类,爬行动物的事情关你屁事!”
“你!”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鸟类,什么是爬行动物,但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结合着轻蔑的语气,凤单河知道,这绝对不是好话“洪荒三大族,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我身为三族中人,凭什么就不能管龙族的事情。”
狗屁,白藿心中暗骂,一个鸟类、一个爬行类、一个哺乳类,狗屁的同气连枝,难不成你们还要追溯到三叶虫时代不成,如果照这么算,妖族又算什么,三兄弟之外的私生子不成?
所谓的一脉相承,同气连枝,在白藿听来,还不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的有气势。
”你要战!那便战吧!“懒洋洋的,白藿口中轻轻吐出七个字。
”啊?“凤单河先是一愣,然后却是心中一凛“你说什么!”
“你要战,那就战吧。”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白藿禁不住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见鬼,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听不懂人话的?”
站在白藿后面的水冰月和赤木禁不住脸上一红,听不懂人话,这是白藿之前用来骂他们的。
“你是说,你们昆仑不惜和我们三大族开战,也要护着那些人么?”凤单河表现的相当诧异。
“废话。“白藿显得越发不耐烦了”现在的人怎么都那么啰嗦,难不成还是你准备和我打。可以,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也照样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你。”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凤单河突然有种异常不〖真〗实的感觉,对方挑战的不是三大族中的任何一族,而是两族,甚至很有可能是三族,他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来的底气。
身子继续往后缩了一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这种不知死活的存在,凤单河深怕引起对方的误会,以为自己真要和她单挑。
“你管我。”白藿翻了翻眼皮“你还有什么屁话没有?没有就带着你的族人滚吧。”
“啊?”凤单河继续傻眼。
“啊什么啊,我让你滚。”
……
没有再多说什么,凤单河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同族,见他们听着对方无理的言辞,脸上不但没有愤恨,甚至没有半丝战意,很显然自己之前的惨遇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叹了口气,对方既然连和三大族开战都不怕,自己这群人今天能够全身而退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
挥挥手,凤单河拔高身形,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带着一干凤族,消失在了昆仑诸人以及十数万妖族的视野之中。
“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白藿撑着沙发上的扶手战了起来,目光再次在昆仑诸人的身上扫过,呆了半晌以后,才有些无力的说出了两个字。
“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