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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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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基督山伯爵站在自己别墅的二楼的窗户前,神色不明。

    他的神情掩藏在长长的窗帘后面,而身体前倾,几乎已经趴在窗台上。整幢别墅静悄悄的,仆人们的动作也很轻,不敢轻易发出声响。墙壁上的时钟的指针一点点的移动着,仿佛看不到主人心里的焦急。

    从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一个黑黑的地中海气候养成的男人,他胡子很长,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手臂粗壮,他正在别墅门口坐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年代很久了,久到人们都不知道是先有这幢巍峨华丽的别墅还是先有那块大石头了,泛着青色的光芒。男人坐在石头上,含着长筒烟,眼神看着远方,从表面上看是很悠闲自得的。

    突然间,墙壁上的时钟的指针咯哒一声,基督山伯爵神情一震,顺序地撩开窗帘,楼下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巴黎的主干道上的路总是修得漂亮又宽阔。

    基督山眯起眼睛,似乎听到了车轮急速滚动的声音,他往下看,一辆马车出现了,可是这辆马车好像失控了。前头奔跑的两匹马像是火烧着了尾巴一样,拼了命的往两边跑,而马车在两匹马南辕北辙的拉力下已经呈现出要翻车的迹象!基督山的眼神很好,他看见车夫吓坏了,发疯似的拉住缰绳,想控制住马车。

    马车里还有一个女人露出头来,也神情惊恐,双手在挥舞着,口中也大叫。车夫的挣扎根本没有用处。两匹马已经要挣脱了缰绳,马车就要翻身在地!它在街中央飞奔着,凡是看到它过来的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

    这个时候,抽烟的男人放下了他的长筒烟,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绳索然后圈住了奔跑中的一匹马!他的动作很快,大路上还有人再看也没发现他是怎样行动的,他在人们的惊呼尖叫声中制止住了一匹发疯的马,而另一匹马也终于挣脱绳索,在大街上乱闯。

    车夫利用这个机会急忙从他的座位上跳下来去抓另一匹马。马车摆脱了翻车的命运。

    男人翻身上了马车,把车帘打开,一位夫人瘫软在马车里,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那位夫人吓得发抖,这时候别墅的大门打开了,基督山伯爵带着几个仆人冲了出来,几个人纷纷帮忙处理,基督山伯爵把夫人怀里的孩子抱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男孩,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一行人到了客厅,那位夫人惊魂不定地躺在啥发生,基督山伯爵让用人上茶拿毛巾,他道:“夫人,您还好吗?”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爱德华,你看他的脸色多么苍白,他一定是吓坏了,他还在昏迷这,上帝啊!”她像一个母豹子一样一下子跳起来去抱住她的儿子。

    “夫人,您不用担心,您的孩子没受伤,他只是吓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您就放宽心,您要请医生?”基督山伯爵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要是夫人您不放心,我就帮您孩子检查一下,来,雅各布,去把我的小药瓶拿过来。”

    这位夫人抱着孩子眼泪汪汪,她看到那个刚刚制服了疯马救了他们的人走过来,递给基督山伯爵一个小药瓶。基督山拿着小药瓶向着他走来,掰开爱德蒙的嘴巴,滴了一滴进去。

    “你在干什么?”夫人想阻拦。

    “您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您的孩子的,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药水,能让您的孩子尽快醒过来,您看,他已经睁开眼睛了。”

    夫人一看,爱德华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他嘴巴也动着。看到这种情形,这个吓坏了的母亲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真心实意地道谢,“先生,真是太感谢了,您一定要告诉您的名字,我愿意尽我所能感谢您!”

    “夫人,我很高兴能救你于危难,您这样客气,可让我觉得羞愧了。”基督山伯爵露出谦虚的神色,“您的车夫技术有待加强,现在想起来我仍然后怕,那情况真是太危险了!”

    “这事情要埋怨我的好奇心,我真是太鲁莽了,全巴黎都知道邓格拉斯夫人得了两匹漂亮的烈马,而我竟然要试试!上帝啊,原谅我的愚昧和愚蠢!上帝保佑我的爱德华!”

    基督山伯爵露出好奇的神色,“难道这两匹马是邓格拉斯男爵夫人的?”

    “是的,阁下。”

    “那我就要像夫人您之一最真实的歉意了,由于我的疏忽,造成了您今天所受到的惊吓,真是万分抱歉!”

    “阁下,您为何这样说?”

    “唉,因为这两匹马是我冒昧送给男爵夫人的,算是我拜访她的礼物,没想到让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真是太鲁莽了。”

    “天哪,那您一定就是基督山伯爵阁下了,我听说了很多您的故事呢?那两匹马可是价值五万法郎啊!伯爵先生您真是太慷慨了,全巴黎的人都在谈论您呢?他们都渴望来拜访您!”

    “是的,夫人。”伯爵说道,“您这样说可真让人羞愧了。男爵夫人喜欢那匹马,我就送给她,有什么礼物能比喜欢它的人得到它才能更好的体现出礼物的价值呢?”

    “我是爱洛伊丝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夫人也介绍了自己,她好像很高兴似得,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险一刻,“伯爵阁下,您的心肠真是太好了。您这样的大方,真是让人敬佩都来不及。您救下来我们母子,我的丈夫德维尔福将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您的仆人真是太勇敢了,请您允许我当面谢谢他。”

    “夫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雅各布为您效力,他也求之不得呢,不需要这么大的感谢。”

    “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伯爵先生,请您体谅下一个担惊受怕的母亲为了她的儿子的一颗心。”她说着目光移向了爱德蒙,爱德蒙已经全完好了,正在好奇看着客厅里的中国花瓶,并且将里面的鲜花已经拿出来扯碎了。

    维尔福夫人道,“爱德华,过来,到妈妈这来,你怎么把鲜花给拿掉了?”

    那孩子嘟着嘴吧,把花瓶拿起来举到头顶,“我喜欢。妈妈,这个花瓶我可以带回家吗?”

    维尔福夫人有些尴尬,“乖,宝贝,你头还晕吗?”她把孩子拉到怀里。

    “我就喜欢这个花瓶,那个小箱子我也想要!妈妈,我们把它拿回家吧。”说着他又把手伸到那个桌子上摆放的小箱子。大有一副你不给我我就把它抢回家的架势,维尔福夫人没有说话,那个孩子神色仿佛已经忍耐到了尽头,眉头狠狠的皱着,眼神也变得恶狠狠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大闹起来!

    维尔福夫人抚摸着爱德华的背,看了看基督山伯爵,神色说不出尴尬还是期待。伯爵笑道:“没关系,既然小朋友喜欢,就拿回去吧。”

    那孩子听了脸色高兴起来,在母亲怀里扭动半天。

    “这真是太感谢伯爵了,这孩子就喜欢这些好看的摆设。”她宠溺的摸了摸爱德华的头,那孩子不耐烦的别过去,又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小药瓶。那是刚才让爱德华醒过来的药水,爱德蒙立刻来了兴趣,要伸手去拿。

    “小朋友,这东西不能碰!”基督山急忙阻止,“有些药水不但不能尝,就是闻一闻也是很危险的哪。”

    维尔福夫人陡然色变,紧紧抓住爱德华的手,不让他乱动,她还瞥向了那药水,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这眼神让基督山伯爵露出复杂的神色,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了。

    这时候雅各布走了进来,维尔福夫人很兴奋,对爱德华说,“宝贝,这就是救了我们母子的人,快去向他道谢!”

    谁知那孩子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雅各布一眼就扭过头去,神色充满不屑,“下等人,我才不道谢呢。”

    维尔福夫人微微斥责道,“宝贝,你不能这样没礼貌。快,去道谢!”她转过头对雅各布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勇敢!”

    那孩子嘀咕道:“他长得真丑!下等人而已。”

    维尔福夫人无奈地说“这孩子平时不是这样没礼貌的,今天一定是被吓着了。”

    基督山伯爵不置可否。

    雅各布面无表情的道:“夫人不必客气。”然后把手上端着的水果和点心放到桌子上,又把桌子上的小药瓶和茶水毛巾收拾一番就离开了。

    基督山刚想招呼他们母子吃点心,那个男孩子的手已经落到了点心上,拿起往嘴巴里送去。他的母亲一直说,“宝贝,你慢一点,没关系这都是您的,小心别噎着,可怜的孩子啊,你一定是被吓坏了。乖,来再吃点水果。”

    男孩边吃边扔,客厅里弄得一团糟。

    基督山伯爵坐着,和维尔福夫人说着话,“上次去拜访了检察官大人,他好像经常不在家。”

    “您来我们家了吗?”

    “是的。”基督山道,“不过我没有报上姓名,所以仆人们可能没向您汇报。”

    “真是失礼了。”维尔福夫人道,“我在家事情极多,要照顾爱德华,还有我的公公,您知道他吗?”

    “诺瓦蒂埃维尔福先生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男爵夫人和我提过几句呢?”

    “还有那个得了郁郁症的姐姐!”男孩插嘴道。

    “爱德华,别乱说话。”

    “您还有一个女儿?”

    “不,是我丈夫前提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体不太好,总是郁郁寡欢,我多希望她能像爱德华一样活泼可爱啊!”

    “哦。夫人您一定很辛苦。”

    这时候那孩子又说话了,嘴巴里的点心渣还在往下掉,“啊,你就是基督山伯爵,中国的皇帝,意大利的富翁!”男孩子指着基督山伯爵,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的母亲。

    维尔福夫人变色了,“爱德华!闭嘴!”男孩子好像从来没有被他母亲这样斥责过,一下子就翻了天,把嘴巴里的点心往地下一吐,然后把他很喜欢的花瓶也摔了,碎片四溅。

    基督山伯爵赶快摇铃,让仆人上来收拾。而维尔福夫人第一反应是赶快检查一下爱德华有没有受伤,脸色不好神情自责,“宝贝,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没受伤吧,千万不要生妈妈的气,乖,宝贝。我的爱德华。”她连连亲了他好几口,然后又给他按在怀里安慰。过了一会让,那孩子好像也不生他母亲的气了,又活碰乱跳的从母亲怀里出来,开始看客厅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维尔福夫人眼圈都红了,“伯爵先生,让您看笑话了,您能理解一个母亲的感受吧,真是舍得不孩子受到一点伤害,总是让给他最好的,让他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爱德华其实是一个很善良聪明的孩子,他可比其他孩子懂事多了!”她充满慈爱的看着撕扯着餐布的爱德华,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充满喜悦。

    “您的继女身体不好吗?”

    维尔福露出难过的神色,“是的,她几乎很少出来,郁郁寡欢,总是不开心,好像我们都对不起她似的,其实她的父亲爷爷都很疼她的,而我的爱德华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疼爱他的。和爱德华相比,那孩子可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呢?”

    “为什么这样说,夫人,爱德华很聪明,难道他的父亲不喜欢他吗?”

    维尔福夫人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捂住嘴,“您瞧,我和您胡说什么呢?您这样富有,不,您这样慷慨,我怎么和您说这些不幸的遭遇呢?”

    基督山伯爵露出关心的神色,“您可别这样见外,一位女士想要说说心里的痛苦,作为绅士怎么可以拒绝。”

    “唉。”维尔福夫人叹气,“您有所不知,我的继女她不喜欢我,因为她拥有很多财产,而我不能带给她财产,而且我的儿子也会分享她父亲原本都要留给她继承的财产,她平时都躲着我,继母难为。尤其是我只比她大了十岁左右,唉……”她说着掩住了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真没想到您这样的痛苦,您就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

    “我试过很多种办法,我努力的迁就那孩子,可是她总是不能体谅我的苦心,连爱德华这个弟弟她要是不喜欢,爱德华找她玩,她要是躲起来。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我可怜的爱德华啊,我的宝贝啊,以后你可怎么度过啊!”维尔福夫人又抱着爱德华流出了眼泪。

    基督山伯爵按耐住心底的不耐,温和的说道:“您不用这样担心,维尔福检察官总是热爱子女的。”

    “是的,阁下,让您见笑了。”她放开不耐烦的爱德华,又看了看客厅里的装饰,看到墙壁上有着关于动物的油画,有一些还是被解剖过的动物。她试探着问:“伯爵阁下,您会一点医术吗?您刚才使用的拿瓶药水可是很快就救醒了我的爱德华呢。”

    “我曾经有段时间一直生病,就下定决心要修习医术,可以这么说,我对药理有些研究。”

    “药理研究?”维尔福夫人喃喃道,“那刚才的药水就是您自己研究的吗?”

    “是的。”基督山点头,“夫人,您别看那瓶药水很少,可是用处很大呢,而且要是使用方法不相同所产生的后果也大相径庭。比如如果你滴一滴就可以治病,两滴或者三滴说不定就可以让人死亡。”

    “啊!真可怕!”维尔福夫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都变得白了。

    “是有些可怕,不过要是你懂得一点药理,你就完全可以控制它了。”

    “噢,我是知道的,”维尔福夫人说道,“请您说下去吧,您所说的我觉得有趣极了。”

    基督山伯爵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有时候科学是正义的,可是有时候科学也是邪恶的,你看东方人的鸦片酒精,如果只是浅尝辄止,那么就是美味的享受。如果过量那就是索命的恶魔,会让你陷入地狱的深渊。我还听说有的药理学家把药物根据他们的喜好变成他所复仇的工具。”

    “哦。阁下!您说的这些真像是《一千零一夜》里的剧情。”这位母亲眼睛里闪出异样的火花。“难道这些人药理学家杀了人就不会被发现吗?”

    “如果做得很高明很自然,怎么会被发现呢?这是不可能的。”基督山伯爵反驳,“比如说,有种药物有人吃了会咳嗽,但是不会死,咳嗽咳嗽又引发气管炎,然后如果治疗的医生再马虎一点,那可能就会演变成更严重的病症,也许就会致命了。”

    “您这样说也对,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的,您不能保证他的咳嗽就一定能够引发气管发炎,如果这一步做不到,那么后续就都不会发生。”

    是的,夫人,你的说法我不能反驳,但是我可以讲一个故事给您听。这个药理学家他有一个极好的花园,里面种满了蔬菜。他选了一颗白菜。然后他用药水浇灌这颗白菜,一连浇了三天,到第二天时,那白菜开始萎黄了。于是他把它割下来。在别人看来,它的外表是很完好的,似乎是适宜于上餐桌的。他喂给一只兔子吃,兔子就死了。这只兔子死了以后,他叫他的厨子把它的内脏挖出来,扔在了垃圾堆里,这堆垃圾上有一只母鸡,它啄食了这些内脏,于是也生起病来,第二天也死了。而后有只秃鹰,这只鸟冲下来抓住了死鸡,把它带到了一块岩石上,就在那儿把它的猎物给吃了。这只兀鹰在三天之后死在了鱼塘里。,那些梭子鱼、鳗鱼和鲤鱼把那只兀鹰大嚼了一顿。于是这些梭子鱼、鳗鱼和鲤鱼便是第四轮中毒,哦,假若第二天其中的一条上了您的餐桌,那么,您的客人就会第五轮中毒,在八至十天以后,他就会因肠胃疼痛或幽门溃烂而死。而医生和法官根本检察不出来任何东西。”

    维尔福夫人听着不做声,基督山继续道:“他说不定还可以制作一些药水,让人喝了有中风的症状。”

    “主啊!这是太可怕了。”她低着头,手指搅动着,好像在拼命压制住自己心底的邪恶的念头。“这样的犯罪一定让人良心不安,绝对不能逃脱上帝的惩罚!”

    “哈哈……”基督山伯爵笑起来,“夫人您思想这样纯洁,是不会了解哪些邪恶的人的!”

    “您真是一个雄辩家,我竟不能说服您。”维尔福夫人说道,“那您刚才使用的药水有什么效果呢?是一种镇定剂吗?”

    “是的,我经常使用它,希望我能有一个很好的睡眠。”

    维尔福夫人露出奇妙的神色,像是得到了解脱又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对基督山伯爵道:“那您的睡眠一定很好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有所不知,我很神经质,经常半夜醒过来,也害怕哪一天就昏死过去了,我能不能冒昧您的把您的药水给我一点,如果能把药方也分享给我就更好了,您知道失眠是一项长期的事件,我不能每次都来叨扰您我安眠。而且在巴黎这种镇定剂很难找到,所以我只能用一些药性很强的薄荷精和霍夫曼药水,这些药水让我的头疼更加严重了。”

    基督山摇铃,雅各布又上来了,他把那药瓶递给维尔福。

    “夫人,您一定要记住,量少才是良药,量大便成了催命符。

    五六滴却是让人去见上帝,尤其可怕的是,如果把它倒在一杯酒里,它是丝毫不会影响酒的气味的。我不再多说了,夫人,这真象是我在劝您了。”

    “太感谢您了!伯爵阁下,您真是帮了我大忙。”

    “妈妈!我们回家,我们快回家!”爱德华突然叫道!

    维尔福趁机道:“我已经打扰您这么久了,伯爵先生,改日我定让我丈夫登门道谢。”

    “您太客气了夫人,和您聊天很愉快。我送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