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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相一声令下,一众丫环仆役各捧杯盏上前摆宴,林罗满布的满桌佳肴,俱是凡间稀无之味,桌中一壶火云酒品相也是非凡,若杨南真是一个凡人,食此佳肴、饮此仙酒,多活个十年必无问题。
杨南有感于三人拳拳盛意,当即满饮一杯殷红如血的美酒,只觉一股奔腾迅猛的炽热火气从喉头直冲肺腑,道道火流过处,通体无不舒泰,他不禁眼眸一亮,赞道:“好酒!不想风庄主也能酿出此等绝世好酒,此酒性如烈火,恰与我珍藏的冰云仙醉酒质相反,诸君既然品酒,也不妨尝尝我这冰云仙醉。”
杨南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皮袋,这小皮袋中装的正是昔日绝沧柔然赠饮的冰云仙醉,只不过,杨南倒了三杯之后,使了一个妙法,那袋中之酒好似不存半点,三杯冰云仙醉一入杯中,顿时升起一团凛冽寒气,淡淡白雾盘旋于酒杯之上,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一股淡而久远的醇香,顿时弥漫空气之中,令人一闻便神清气爽!
风相见杨南出手便是三杯品相非凡、芬芳凛冽的好酒,当即目露精光的道:“早就听闻先生是从海外归来,不想竟然收得如此海外佳酿在手,我等今日实是有口福了!”
三人各执一杯冰云仙醉一饮而尽,与火云酒大不相同的是,这冰云仙醉的酒力其寒似火,时热时寒,不过片刻功夫,但听三人肉身格格作响之后,不觉已是一身大汗淋漓!
一饮且罢,汗出如浆!
通体浑炼,骨肉坚实!
“咦……这……这酒……???”
祝枝心直口快,一饮仙酒之后,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修为猛增,不仅如此,酒力已然将他肉身凝炼的更加冼练,这一杯仙酒下去,胜过了百年苦修,怎不令他又惊又喜?
世间若有这等助长修为的仙酒,怎的会出在一个凡人书生手中?
“二弟住口,先生好意请我们喝酒,你怎的没喝就醉了?”祝枝惊异之际,风相也觉不对,但转头望去,却见杨南面上并无异色、只是自顾自的捧着火云酒就是一通狂饮,他止住祝枝相问,拱手笑道:“先生稍坐,酒力太强,挥汗如雨,且容我等更衣之后取了道果集再来。”
‘喝了冰云仙醉,便如承受冰焰炼体一周,不出汗才怪……’杨南心中暗笑,呵呵笑道:“庄主且请自便,此间风景独好,在下便在此等候就是。”
三个文士神情茫然的匆匆离去,杨南心中暗暗一笑,这三个木妖只当自己是一个凡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灵力如此强大的美酒,其实杨南是见他们实力稍差、心意至诚,故而出手相助罢了。
杨南拥有的冰云仙醉何止千斤?不过他此时已然晋至圣人大圆满,缺的不是法力,而是道心历炼!
世间灵物再也不能为他提供助力,三位庄主心意可嘉,赠三人一杯仙酒实在也算不上什么。
“先生,家父命我先取道果集前来侍候,先生哪里来的这等古怪美酒?”
三个庄主去后不久,内宅之中匆匆走来风师、祝童、宋伯三个学生,大人饮宴,子孙辈本该退避,如今没了主人招待,三个学子不得不从内宅出来,清俊挺拔的风师捧着一卷书集,望着杨南正是满脸好奇,他在内宅看到杨南出手就是三杯世间难求的上品仙酒,心中的讶异实不下于父亲风相。
杨南微笑道:“我遍游海外,曾在海中拾过一个葫芦,里面装的就是这种美酒,至于何处来、何人酿,这你可是难倒我了,天地之大,奇人无数,教我如何去寻?”
祝童毫不怀疑的嘿嘿笑道:“先生倒是好福缘,只不过这酒日后可不能随便许人喝啊!”
凡酒倒还罢了,仙酒却是世间至宝,杨南此时乃是凡人,若有仙酒在手,可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了……
杨南听得祝童语中隐隐劝诫之意,不禁暗暗赞许,若是换了一个凶狠妖怪,只怕自己这个凡人书生瞬间便要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了,风师三人虽然颇有法力,却只不过略作探听便罢,更无毫无贪得之意,心境可谓纯善至诚!
这三家庄园,三个妖精,倒也是本分的妖怪!
他随即摊手苦笑道:“哪来的日后?我生平最喜饮世间佳酿,如今最后三杯已赠你等父亲,这酒从今日起便成绝响了,就是我想喝,也没处去寻了。”
三个少年面色一松,宋伯喜形于色的道:“如此便好,有道是财不露白……”
他还未说完,风师面色一沉,喝道:“子常,你胡说什么?佳酿怎的会是钱财?枉你在先生门下苦读数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妖入凡尘,化身为人,若露破绽,必将令凡人惊惧,三家庄主请来杨南,是为了酬谢教诲之功,而不是将他吓死!
宋伯也知自己口不择言,当即连连陪笑道:“是是是,是酒不露白,先生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碰上一个好酒的恶徒,倒是极不便当,如今没了好酒,恶人也不会打他的主意。”
祝童哈哈一笑,小脸上满是安慰之色,道:“先生既是喜欢美酒,我家庄园内各产火云、青竹、碧松三种美酒,待回转之后,我请家父多赠一些就是。”
“多谢多谢!”杨南亦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呵呵笑道:“九洲之下,莫非王土,何人胆敢无视王法,来害我这个小小书生?这等事情想来不过是小事尔,子师,取道果集来,我看看上面可曾漏了什么?”
‘先生学问虽高、人太老实,却是半点不懂世情险恶,这世间不怕王法的人可是多了去了,还好他隐居庄中,也无什么人害他……'
风师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堆出一脸欢笑,道:“先生今日放假,却漏了一个故事未讲,不如看过道果集后,再给我们补一个故事?”
“你这小滑头,我肚里纵有千万故事,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杨南笑骂一声,翻开风相三人用朱笔写下的整本道果集,这本道果集中,果然尽数载着杨南所讲的每一个故事,这故事中有的讲佛、有的讲道、有的讲妖、有的讲人,林林总总,形式不一,但是每一个故事之后,都有风相三人写下的读后心得。
“今阅道果集一卷,视为世间奇书,吾辈中人得传此书,心境安祥,于世间诸般道理,渐有斩获,不胜欣喜之……”
淡红朱笔,三样字迹,每一条注解,无不充斥着三个庄主的感叹、敬佩、拜服之情,每一句话,三人都曾下过苦功去领悟,好像将一个个平凡的故事当作仙法真诀来参研一般!
杨南借故事述说诸般至理,风相三人姿质也非平庸,他们的注解做的也是像模像样,有条有理,杨南随手翻完整本集卷,合卷微笑道:“三位兄台真是有心,如此抬爱,真是愧煞我也。”
“不然不然,先生之才,经天纬地,心胸之广,无人能比,”风相换了一件衣物,缓缓从内宅走出,口中赞道:“例如道果集中第十八节,第一个故事‘何去何从’便可见先生心中所藏之真意。”
他击节赞叹之际,紧随一旁的祝枝接着朗朗说道:“流年大旱,天下涂炭,前方残暴外族入侵,国中饥民遍起,国主尽起十万精兵御敌国门之外,一官受命镇守粮仓,此际粮仓却受无数暴起百姓围攻,敢问此官是开仓放粮以救百姓,还是奉命运粮以援前方战士?”
祝枝声音低沉,将这个廖廖数语的故事娓娓道来之际,不禁凛然自有一股惨烈艰难的意境,宋涛紧接着长叹道:“救百姓,则兵无粮则乱,关门一破,国破家亡!援精兵,则坐看百姓饥荒遍野,民乃国之本,无民何有国?此官当如何决择?难……难……难!!!”
三个文士将一个故事说得好似便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不觉浑然忘我,杨南微微笑道:“何去何从?善恶是非,世间从无绝对真理,只有因人而异,我若是此官,自有我之方法,换做他人,也有他的方法,善无准则,凭心而为,恶无定律,视行而定,不同之人,面对同样处境,自有各般心肠……”
杨南微微说了一番道理,风相长长一躬,一脸诚挚的道:“先生学究天人,实令在下三兄弟拜服,道果集中每一个故事俱是传世珍品,还请先生日后允许我等继续编注道果集,若此集能流传于世,定能教世人警醒。”
杨南呵呵笑道:“这有何难,只不过,世人执着眼前事物,从未深思天人共谐至道,只怕纵有万般妙音,也难入他们闭塞之耳。”
“唉呀,什么天人、世人的,”祝童不依的拉着杨南袖子叫道:“先生休要管世人如何,还是说说故事吧!一日不听故事,我几乎睡不安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