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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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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点完内阁给江彬的贿赂,统统并入小金库,至于“七虎”给张锐的,正德皇帝没过问,即使是“戴罪立功”,该张锐拿的也一分不少。至此江彬终于明白,正德皇帝要了宁王贿赂官员名册以及让他查私矿、私店的意图。

    至此江彬才终于明白正德皇帝要了宁王贿赂官员名册以及查私矿、私店的意图。他本以为,正德皇帝要的是钱。后又以为,正德皇帝要的是权。但原来,正德皇帝是做着鱼与熊掌兼得的打算。

    之后,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王琼在一月内都无所作为,言官无事便拿他开刀,尽管如此,宦官与文官都对他放心不少。

    而正德皇帝被迫打消了改建乾清宫的念头,乾清宫复建,较之前更为奢华。正德皇帝看着户部支钱,工部忙活,唯有摊了摊手,亲自安抚了为造帐篷熬夜赶工的谷大用,谷大用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正德皇帝清闲了一阵,便迎来了殿试。本朝科举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乡试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主持,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会试由礼部主持,于乡试的第二年,逢辰、戍、未年举行。殿试由皇上主持,于会试后当年三月十五举行。

    于奉天殿内进行的殿试,只考一道策问。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由正德皇帝与监考的大臣根据殿试情况重新安排名次。贡士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随后颁发策题。

    正德皇帝出的策题如下:“朕闻人君所当取法者,惟天惟祖宗。唐虞三代之君,皆法天法祖以成盛治,载诸经可考也。其有曰:代天,曰宪天,曰格天;有曰:率祖,曰视祖,曰念祖,同乎?异乎?抑所谓法祖为守成而言也,彼创业垂统者,又将何所法乎?汉唐宋以降,法天之道殆有末易言者,何以能成其治乎?抑亦有自法其祖者矣,何治之终不古若乎?朕自嗣位以来,兢兢焉,惟天命是度,祖训是式,顾犹有不易尽者。天之道,广矣,大矣,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切?传有谓:刑罚以类天震曜慈惠以效天生育者,果可用乎?我太祖高皇帝之创业,太宗文皇帝之垂统,列圣之所当法以为治者,布在典册播之天下,不可悉举,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先?且急史有谓:正身励己,尊道德,进忠直,以与祖宗合德者,果可行乎?兹欲弘道行政,以仰承眷佑延亿万载隆长之祚,子大夫应期向用宜有以佐朕者,其敬陈之毋忽。”

    言简意赅,便是:“为人君要像尧舜一样效法天、祖,但带头造反的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又是效法谁呢?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大明,那么我兢兢业业地效法天、祖当真的可行吗?”

    大理寺左少卿张禬充殿试读卷官读完策题后,下头经过层层筛选终于来到此处的贡士们捧着策题卷汗如雨下。瞧瞧一旁内阁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梁储、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蒋冕、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费宏、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杨一清面上都风平浪静。

    但他们所不知的是,正德皇帝这一离谱的策问题还是经过杨廷和、杨一清等人之手修过的,原本正德皇帝就差问“造反有理否”了。

    殿试以一日为限,日落前必须交卷。到了此处也只得硬着头皮奋笔疾书。都是个中翘楚,引经据典下笔千言自然不在话下。有些先答好的,也低着头反复查阅,不敢先交了。待香焚尽,六科充任的受卷官以试卷送弥封官,封毕送掌卷官,掌卷官转送东阁,由读卷官进行评阅。

    次日,读卷官阅毕,将答卷以及他们的评定意见交到正德皇帝手中。正德皇帝倒对此满怀热情,也不用旁人读卷己一份份看过去。

    先看进士出身的读卷官挑出的三份一甲答卷,皆是文辞优美、字句工整、引经据典,但在正德皇帝看来,却是一纸空言,于是又亲阅了余下答卷。直到夕阳西下,正德皇帝才命人将江彬从他嫂嫂那儿叫了回来。

    江彬看了眼那卷子,只见上头洋洋洒洒的四个行草大字:“成王败寇”。

    整整复斜斜,翩如风际鸦。仿佛酒酣兴发,以手泼墨,挥笔而就。能在殿试时如此潇洒地写下这四个大字作答,也确有一番魄力。翻过那卷上名字来瞧,这卷子的主人,竟是杨廷和之子——杨慎

    杨慎自幼聪颖过人,十一岁即能诗,十二岁能文,所作《黄叶诗》为当时的内阁首辅李东阳大加赞赏,遂收入其门下。杨慎如今方弱冠,却已是声名远播,号称“无书不读”。如今这离经叛道的四字,仿佛是对正德皇帝的挑衅。你既要为难,我便将这玄机道破,看谁无法收场。

    正德皇帝对着答卷回忆起殿上杨慎不可一世的模样,不禁莞尔。

    离经叛道造反成事的,便是正统,便是主宰。无关乎天,无关乎祖。这是熟读诗书奉行儒学的文官们所不敢讲,也不能讲的。

    次日放榜,正德皇帝推翻读卷官的一甲提名,将杨慎点为状元,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按理说,身为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杨慎这状元来的多少有些令人浮想联翩。但正如杨廷和之前在府中养病尸位素餐一年多却无人问津一般,那些平日里连鸡毛蒜皮都要翻出来大做文章的言官们对于此事竟又一次保持缄默。

    这令江彬揣测着这是否又是正德皇帝事先安排好的棋局,正德皇帝点拨道:“若是内阁拟的题,他定是状元无疑。可这题是我拟的,他敢答,读卷官便不敢点他一甲。”

    这么说,是要卖杨首辅一个人情?

    正德皇帝也不多言,转而道:“你带什么前去道贺?”

    江彬与杨廷和素无往来,但请柬都发来了,谁能不给当朝首辅面子?

    贺礼江彬是托自家账房和陆青一同置办的,陆青不揭油水,将剩下的银两如数奉还。这倒让江彬有些不好意思,硬送了他一只翡翠螭龙腰佩,带他一同赴宴。

    杨廷和的府邸坐落在京城繁华之处,厅堂五间九架,屋脊用瓦兽,梁栋、斗拱、檐角青碧绘饰,门三间五架,油绿,兽面锡环,屋顶为两厦悬山顶,都按着本朝规制所建,堪称守礼典范。

    江彬下了轿,和陆青以及抬礼的一同来到一座三间三楼独立式垂花门前,便见了在此迎客的杨廷和与杨慎。

    杨廷和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就算身于市井之中,一身的清冷也是无人可近的。而乌纱帽上别着簪花的杨慎,虽承了父亲八分模样,却锋芒毕露,孤傲得很。

    江彬将礼单交给一旁管事的,带着陆青走上前,同父子俩说些道贺的话。杨廷和礼数周全地谢过,笑容浅淡,透不进眼里。身旁的杨慎却只挑眉打量江彬,面上些许不屑。

    江彬毕竟是名武官,还是靠着正德皇帝的宠幸一步登天的武官,杨慎这前途似锦的状元郎,自是瞧他不上。

    江彬也不多言,带着陆青跟着引路的往主厅走。陆青一路念叨杨慎的倨傲,江彬笑着拍他胳膊安慰。

    走到主厅这一路,不时有人上前与江彬寒暄。即使是江彬这般的好记性,也有好些个脸和名对不上。

    整个杨府张灯结彩,院里搭了台,歌舞俳优,连笑伎戏。

    江彬却有些犯困,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打起盹来。

    边疆,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一马当先地带兵杀敌。捷报频传,春风得意地归来,在夹道相迎的人群中却未见那黝黑的脸面,直怪当初莽撞。

    不相往来的几个春秋,黑面男子升任知府,半路一声惊雷,便听街头巷尾说那骁勇善战的虎将,已于前夜病作而卒。

    连夜赶到陈州,却只见了槐树前的衣冠冢。战绩累累,屡屡称颂,却落个死不见尸的惨淡。听信谗言的君主,犹在垒台高歌。他在座下一声冷笑,黝黑的脸面形如鬼魅……

    江彬被那股阴冷的视线意激得清醒过来,睁眼就听一人吟:“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众人起哄下当场作词一首的状元杨慎,不可一世地投来一瞥。

    江彬别开眼,正见了一旁瞪着自己的男子。这般的端正江彬记得,弘治十八年被授翰林院编修的二甲进士、杨廷和的约定门生——严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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