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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江县秦山镇是晋中的一个贫困小镇,下辖二十一个自然村,总人口四千三百多,村民人均年收入一百二十六块七毛五。
这就是洛枫前来秦山镇任职时,秦山镇的实际情况,他原本是打算着先摸清情况,理好人脉,再迈大步子做实事儿。
和洛叶、夜轩深聊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幼稚了,秦山镇的书记和镇长,那根本就是两个老官油子,要是他们真有改变当地状况的决心,哪会一直把持着给他处处设置障碍?
想要得到这两人的配合,除非他把强大的背景亮出来,吓唬吓唬对方,或者,就算背景亮出来,俩说不定还是阳奉阴违。
用背景吓唬对方,他当然是不屑于做的,如果有那想法,一开始他就做了,何必等碰了一鼻子灰再亮出来?
况且,他若真是那样做了,不仅爸爸和姥爷等人要对他失望,就连妹妹和未婚妻,也会瞧不起他。
是以,自回来后,他便下定决心,不再想法子去拉拢那两位老官油子,而是在自己职权范围内把步子迈大一些。
引进大棚种植的计划书报给书记镇长后,都说要考虑考虑,他们要考虑,那他就先去各村实地考察做准备。
他坚信项目不会拖太久,俩老官油子心里应该透明白,项目引进后,秦山镇的经济上去,对他们只有利而绝对没有弊。他们实施拖字诀,不过想挫挫他的锐气罢了,
村间小路上,洛枫骑辆自行车顶风而行,任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棉裤和羽绒服,围着围巾。戴着骆驼绒的皮手套,仍是冻的手脚都没了知觉,冬天的秦山镇,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骑车跟在他身后的副手李泽坤紧蹬两步和他并肩而行:“洛镇长,前面到我家了。去喝点热水暖和暖和再往回赶,行吗?”
“你家在这儿?行,既然到了这儿,就过去坐坐吧。”若是没有对方的帮忙,工作进程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子,是以,洛枫痛快的应了下来。
李泽坤大专毕业后。分配到镇上做了一名普通的办事员,性格直爽没有背景的他,在办事员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四年。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混的不错,他也想辞职出去闯荡,结果回家和父母一商量,老父当即红着眼珠子骂他不孝。
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把他供出来,吃上了国家粮,多少人正眼馋着呢,他倒好,竟想着一步退回去!出去混的再好。那也是个打工的!
无奈之下,李泽坤只好继续在办事员的位置上混日子。
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要这样碌碌无为的混下去,镇上新调来的大学生副镇长却突然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做点儿事。
在镇上待了这几年,他看得挺明白,副镇长要想做点事儿。恐怕很难。书记和镇长是不怎么合得来,可是,那不代表着他们不能联合起来对付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大学生副镇长。
他不想让自己的辛苦化为泡影和笑谈,更不想就此失去父亲,他若是丢了这份工作。视面子为生命的父亲,绝对能做出让他后悔终生的事儿来。
是以,他拒绝了,并把缘由告诉了洛副镇长,对方沉吟一会儿,拍拍他,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的是,洛副镇长请假几天再次回来之后,径直丢了一份计划书给他,就离开了。
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正是热血的年纪,当然不想碌碌无为的混日子,就此一眼看到老了是什么样,是以,在看了那份计划书后,他再也按捺不驻动的心情,当即答应了洛副镇长,做他的助手。
当然,他也没忘了回家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叭嗒着烟袋告诉他,既然是为了乡亲们好的事儿,丢了饭碗就丢了饭碗吧。
自此,他便一门心思的随着洛副镇长忙前忙后。
这些日子下来,他对这位比自己小着几岁的小镇长,是从心底里佩服。
秦山镇的腊月,是标准的滴水成冰,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当地村民到了冬天大多都躲在家里猫冬。
而这位城市来的小镇长,半个多月来,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去各个村儿实地考察。
他也是热血男儿,更何况这是他的家乡,是以,这段时间,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小镇长的身边,尽职尽责的做着助理。
哪怕每天回去被同事们冷嘲热讽,他仍然尽职尽责的坚持着。
不管别人是怎样的一种工作状态,反正他不会再象以前一样得过且过,正如洛镇长所说,不管将来到底怎么样,他只要努力了,尽责了,就无愧于心!
俩人闷着声一前一后的到了村口,李泽坤紧蹬几步,领先洛枫半个身位:“镇长,我家在村子最后面,我来带路。”
热气哈出来,迅速在嘴边结了一层白霜,洛枫看着他如白胡子老头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走吧,别说话了。”
“啊?”李泽坤愣一下,当即反应过来,憨笑着摸摸脑袋,“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不怕玲。”
“嘴都不拿号了,还不怕冷,让你围着那条厚围巾,偏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嘿嘿,进了村就不怎么冷了。”李泽坤憨笑着道。
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洛枫遂解释:“围巾是我妹知道这边冷,就多准备了几条,真不是女孩子的。”
李泽坤手捂在嘴上挡着风:“镇长。我长这么大,除了黑的蓝的灰的,真没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更别提围巾了。”
“真不知道你是哪个年代生的,不就是条绿围巾嘛,怎么就带不出门去了?”洛枫说着指指自己脖子上的紫红色围巾。“你看我,连红的都戴了。”
“镇长戴什么颜色的都好看。”
洛枫摇头笑起来:“深墨绿和紫红色,真不算是鲜亮的颜色,和黑灰又能差多点去?”
“嘿嘿……”
洛枫疑惑的看着干巴巴笑着的李泽坤:“我说,你没说实话吧?”
“镇长。嘿嘿……”被逼无奈的李泽坤,一脸的不好意思,“您那天接电话,我听到了,这围巾是您的女朋友送的,镇长,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您可别……”
“行了,别解释了,我打电话也没背着你,听到很正常,不过,这围巾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我先前说的也算实话。
我妹知道咱们这边冷,但她走的急没时间,就叮嘱我未婚妻多买几条厚围巾让我带上。
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天天换围巾戴不成?多买自然是为了让我送给身边同事的。
也怪我,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事儿。就没和你多说,这样吧,我箱子里还有几条,回去你自己挑一条。”
“好,我就挑一条。”李泽坤羡慕的咂巴咂巴嘴,“镇长你真有福,未婚妻那么疼你。妹妹也那么疼你。”
“这点我承认。”洛枫笑着拍拍他,“羡慕就抓紧时间,估计你父母也为你着急了吧?”
“是啊,我们这儿的男孩子二十一、二就结婚了,我爸妈可是急着呢。不过,他们好面子,说是我好不容易考出去了,可不能再托媒人找媳妇让人笑话没本事。
其实,有时候看他们愁我也挺愁的,就我现在这交际圈子,想遇到个合适的还真难。”
镇上十几名基层干部,五名女性,三名已婚,一名有男朋友,只有一名单身。李泽坤虽说长的不错,可就他坐冷板凳那样儿,剩下的单身女看表情就知道,对他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是以,他说的也对,想在现有的交际圈子里遇到合适的,还真难,想了想,洛枫问道:“你上学的时候就没遇到合适的?”
“上学的时候,我就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好好学习,哪有心思找女朋友,不过……”李泽坤不好意思的笑笑,“等毕业的时候,看别人成双成对,我也挺羡慕的。”
洛枫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也就是说,你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李泽坤摇摇头:“没有,唉,我现在担心,万一遇到合适的女孩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
洛枫好笑的拍拍他:“放心吧,真遇上了,不用教也就会了,这是本能。”
迎面,一个穿的严严实实的老头走过来,看到李泽坤,露出黑漆漆的大门牙:“小坤回来了?”
李泽坤赶紧下了车子:“大冷天的,六伯这是要去哪?”
“我去小卖部打点酒喝。”老头摆摆手,“快回去吧,冷。”
待对方走出几步,李泽坤歉意的看向也下了车子的洛枫:“镇长,咱们这小村子,大多是一个本家的,我要是不打招呼,回头就找我爸告状说我眼里没人了。”
“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快到你家了吧?”
“前面胡同拐进去第二个门就是。”李泽坤边说边加快了步子,“镇长,家里生着炉子,一会儿就能暖过来。”
两扇黑漆漆的破旧木门“吱呀”一声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上搭下挂的玉米和辣椒。
院子里一个孤零零的压杆井,四间矮塌塌的小土房,房门也是黑漆漆的小木门……
黑漆漆的房门推开,一位上穿斜襟花袄,下着蓝裤的六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出来,看清院中来人,咧嘴笑了起来:“小坤,你咋回来了?这后生是?”
李泽坤刚好帮着洛枫把自行车支好,赶紧迎上去:“娘,这是我们洛镇长。”
“婶婶好!”洛枫在村子里转了这些日子,早已清楚当地的称呼,是以。未待对方说话,便打着招呼迎了上去,“来的这么突然,给您添麻烦了。”
“镇……长,不……不麻烦。”女人结巴着说完,便冲里屋喊。“他爹,出……出来,小坤……镇长和小坤来了。”
女人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黑袄黑裤的男人急生生的走出门,直冲洛枫而去。到了近前,猛的刹着,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又伸:“镇……镇长,来了?”
洛枫赶紧拉着对方的手往里走:“叔,咱进屋说话去。外面冷,别冻着。”
“我……我刚儿个在炕上,窗户上封着封窗纸,也看不清外面的事儿,听他娘吆喝,我才知道小坤回来了,这紧赶着下来,没想到,镇长也来了,咱家……咱家小。他娘扫的干净,生着炉子,有烟……”
他的本意是想解释一下他为什么出来晚了,然后,再表示一下,家里虽然穷,但是还算干净暖和。结果,稀里糊涂的说下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李泽坤嘴抽了抽,没敢接话,自家老爹的性子他可清楚着呢。要是让他觉得在镇长面前丢了面子,又要几天吃不下饭去了。
进了屋,上了炕,李父大手一挥,吩咐道:“他娘,泡壶茶,给镇长暖暖身子,还有煮了喂猪那地瓜,也端上一盘来。”
“他……他爹……”
“你这老娘们,还不快点儿。”李父急哧白咧的冲李母耍着家长威风,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哪儿说的不对。
无奈之下,李泽坤凑洛枫身旁,小声道:“镇长,那地瓜,是干净的,人也吃的。”
洛枫笑着冲他点点头,表示不介意,这些日子下村子,他知道了当地人都是煮地瓜喂猪的,不过,煮的时候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人也吃。
这个时候,李父反应过来了,一张黑脸涨的和紫茄子似的:“镇……镇长,那……那地瓜……”
洛枫赶紧接话:“叔,我就喜欢吃热地瓜,让婶端一盘来吧。”
“哎!”李父应一声,脸上的笑纹层层漾开去,“他娘,快点儿,镇长和伢子都冷着呢。”
洛枫唇角也勾起了笑意,难怪李泽坤的性子那么直爽,从小有这么个直实爹,想学坏了都难。
一壶茶见了底,一盘子地瓜减了过半后,李父那神情如喝醉了般的拍着儿子:“小坤,跟着镇长好好干,爹支持你!”
“爹,我知道。”李泽坤暗自舒了一口气,老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管你将来混的好还是不好,爹都不觉得丢人,跟着这样的领导,爹放心。
李泽坤上厕所的空中,在下面忙活的李母赶紧抓住他:“小坤,镇长爱吃面条还是饺子?”
“娘,别做了,我和镇长一会就得赶回去,再说,吃了那么多地瓜,我们也没肚子吃饭。”
李母瞪一眼儿子:“镇长来一次,就让人家吃一盘喂猪的地瓜,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儿了。”
“娘……”李泽坤哭笑不得的看着母亲,“能不能别总说那是喂猪的?平时,人不是也吃吗?”
“小坤,你快进来。”娘俩说话间,李父的吆喝声传了出来,随之,就见洛枫出现在屋门口,李父则死死扯着他的衣角,“连顿饭都没吃就走,可不行。”
“叔,我吃地瓜了,哪能说没吃饭?”
“那是喂猪的!”
洛枫:“……”
李泽坤面部抽搐着解释:“爹,我和镇长真的要走了,今天市里的领导要来视察,我们必须在中午赶回去。”
李父僵硬的笑着:“市里领导要来啊?那……那就走吧,可不能误了正事儿,镇长,下次再来啊,下次让你婶包饺子吃……”
洛枫笑着点头:“行,下次我来吃饺子,不过,最好顺便给上盘喂猪的地瓜,我挺喜欢吃的。”
“镇长……我……我……”
“我知道您是口误,可是,就算那是猪吃的又怎么样,谁让我爱吃呢,您说是不是?”
李父一听,又来精神了:“是,是,我也爱吃!”
李母:“……”
李泽坤:“……”
……
“镇长,您别往心里去,我爹那人就是不会说话,他是实心眼的想留您吃饭。”骑车子走出一段儿,李泽坤不好意思的冲洛枫解释道。
“我明白。”洛枫冲他笑笑,“咱俩一起跑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性格你大致也应该清楚,我没那么多讲究。”
“我知道,要不我也不会自作主张不留家里吃饭。”李泽坤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道。
“真留下那可要撑死了,不过,你们家那喂猪的地瓜,还真是挺好吃的,下次回家你多带点回去,咱们烤着吃。”
“好。”李泽坤脸抽抽着应一声,发现远处一辆吉普缓慢的行驶着,遂一脸羡慕的道,“镇长,什么时候咱们出来,能开那么辆车就好了。”
洛枫想了想:“的确是,骑自行车的效率太慢了。”
“唉,可惜,咱们镇上那辆老爷车书记不借给咱们,要不然,有那车凑合凑合也行啊。”
“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这苦行僧做的没意思,下周,最晚下周,咱们就开着车下来跑。”
“那敢情好。”李泽坤这样应着,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上头那车子,哪有那么好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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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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