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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大漠之战(9)
“大王太小心了。()..♠”乌拉圭笑道,“你看看汉军的营地,到处都是开膛破肚的战马,可见他们已经断粮了,不撤不行啊。另外,如果汉军粮草不济,那么汉军的武器肯定也没有补充。这种阻击战非常消耗武器,尤其是长箭,没有武器怎么坚持?”
和连想了一下,觉得乌拉圭说的有道理,但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就是不踏实。胡才手上还有五六万人,骑兵也还完整,他会轻易放弃?以胡才过去的战绩来看,他是一个兵行险着的打仗天才,从河东到现在成为晋阳朝廷的大将军,胡才可以说身经百战,手中有几万铁骑,应该要反击的,但他不在白道,会在哪里反击呢?
“还是慎重一点好。”和连谨慎地说道,“只要出了白道,我们就可以跃马扬鞭,毫无阻碍地一直杀到长安城,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乌拉圭无奈地笑笑,不以为然地连连摇头。
现在胡才没有粮草,并州有匈奴人内乱,雁门关在魁头和拓跋武的攻击下,粮道已断,他是迫不得已才撤退的,他怎么会没有有yin谋呢?乌拉圭觉得和连小心谨慎过头了,唉,鲜卑人有这样的大王,以后还怎么和汉人争霸中原?
…………
刘志坐在草地上,和周围的几个新战友窃窃私语。
吴庆的这一营人马最后还是打完了,剩下的三百多人重新组成一个屯,并到了张白骑的部队里,直接统率他们的军司马就是孙鲁。
孙鲁是吴庆军中的悍将,是一步一步升起来的。可以说现在在虎贲第一军中有很高的影响力。
刘志随着步兵大军一路急撤,跑了一百多里山路之后,没有进入白道继续南撤,而是拐了个弯上了升头山。刘志很奇怪,怎么大军不撤回临界山死守,跑到这荒山野岭干什么?难道鲜卑人已经追来了,大家来不及逃只好躲到山上?
想不明白的事刘志就不想,跟着走就是了,只要有饭吃。他一向不喜欢动脑子,更不愿意多嘴多舌四处打听,他已经习惯了过这种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ri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从来不想将来的事情,他认为自己只要把今天的ri子过好就行。当然如果能吃饱,那就更好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年他跟着不同的人打仗,感觉最深的就是走路,走很多很多不同的路,没完没了的路。有时候他就想,如果年复一年地这么走下去,他会不会把大汉国的山山水水都走遍呢?随即他否决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他很快就会死的,他会像身边成千上万的战友一样,随时随地倒在任何一个角落,他不可能活到那一天的。
“军司马大人有二十岁吗?”
刘志摇摇头,笑道:“没有吧?我听说他过去是个斥候。他也参加了安邑大战,是个勇士。”
“跟在胡才大人后面就是好,这么年轻就是军司马了。”有个士兵羡慕地说道,“刘志,你都打了四五年的仗了,为什么连个什长都不是?”
刘志咧嘴笑了,他没有说话,神情黯淡。
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看到别人升官,他也愤愤不平过,但自从他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亲手埋葬了成百上千的战友之后,他就再也不想这个问题了,他只想活着。
对他来说,没有比活着更好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其他的都是假的。
看看现在,和他一起走进军营的士兵还剩下多少人活着?无论是升官的还是没有升官的,无论是他忌妒的还是和他关系密切的,如今都躺在冰冷的地下化作了一堆白骨,甚至还有许多人尸骨无存。
但是他能活下来,能活到现在,不仅仅是幸运,也是莫大的幸福,其他的所有东西,在他眼里,就象这山野间的寒风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刘志,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山上来?”一个士兵拍拍刘志的肩膀,小声问道,“是不是要伏击鲜卑人?”
“怎么可能,就我们这么点人马?”另外一个士兵嗤之以鼻,“你没有看到胡才大人带着骑兵走了吗?”
“这是上官们的事,我们cao心干什么?”刘志笑着躺倒在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睡觉吧,快睡觉,多活一天是一天。”
…………
呜……呜……
白道里的号角声在群山之间回响,低沉而苍凉,给寂静的山谷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和连心中的疑虑不翼而飞,胸中顿时涌出万丈豪情,他感觉长安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从此后,大草原上将再现一代霸主,鲜卑王和连的大名将传遍万里河山。
“命令琐奴率领中军火速赶到白道。”
“传令迈勒斯,带上一万人,立即通过白道,占据山谷南端。”
迈勒斯的一万铁骑呼啸而出,沿着山谷zhongyang的草地纵马狂奔。他们很快穿过十里长的山谷,到达了临界河畔。
和连得到迈勒斯平安到达山谷南端的消息之后,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胡才到底还是不敢轻捋虎须,一路撤回受降城了。
和连兴奋地高举马鞭,回首狂呼:“兄弟们,杀进受降城去!”
“呼……嗬……”
“呼嗬……呼嗬……”
鲜卑人一边打马疾行,一边疯狂地叫喊着,士气如虹。
轰隆隆!
铁骑像chao水一般涌进了山谷,冲出了yin山,沿着临界河一泻而下,势不可挡。
粟亭是临界河上游一个很普通的驿站,距离白道六十里。它的左侧是汹涌澎湃的临界河,右侧是山峦叠嶂的青石山,小小的驿站就座落在山口上。
杜磊现在就驻马立于驿站门口,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青石山。
他的背后,霍然就是一身黑se铠甲的黑子。
“大人,大军列阵完毕!”
杜磊稍稍颔首,转头看了一眼黑子,又看了看后面威武雄壮的大军,神态悠闲地问道:“黑子,你看此处风景如何?”
黑子露齿一笑,拱手说道:“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秀丽,鲜卑人有这么好的葬身之所,想来定会感激我们大汉人的仁慈。”
杜磊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挑选的战场总是出乎我们意料。这么好的地方,竟然白白便宜了鲜卑人,实在可惜,可惜。”
黑子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没有说话。
“鲜卑人快到了,大战马上就要开始。”杜磊手捋三绺长须,平静地说道,“你看,鲜卑人会冲垮我们几个方阵?”
“第十军的军队虽然过去都是马贼的主力,但他们并不熟悉这种方阵战法,也没有和骑兵作战的经验。所以,他们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黑子说道,“第六军的五千兵有不少参加过冀州平叛的战斗,实力比第十军稍强一点,但也于事无补。”
黑子指着前面的山坡,冷笑道:“还好这里的地形非常不错,鲜卑人从山下冲上来之后,正面攻击我们的宽度不足八百步,这样他们一次只能冲击我们两个方阵。我们有六个四千人的巨大方阵,鲜卑人没有半天的时间,休想击败我们。”
“他们哪来的一天时间?”杜磊笑道,“能有半个时辰就不错了。”
彭清蹲在巨盾后面,心里忐忑不安,神情非常紧张。
彭清是河内郡的人,给当地一家富豪种地,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黄巾军占据黑山之后,经常下山攻打郡县,掳掠钱财,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黄巾军裹挟到黑山的。他参加了几次攻打小城的战斗,也就是拿着长矛跟在后面乱冲一气,他甚至还没有杀过人。
后来张燕投靠了胡才,他就加入了虎贲军,但是那个时候,冀州没有战事,所以他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这一次北征,终于要面对生死存亡了。
“大人回来了,要开战了。”
彭清探头看去,只见黑子手执大刀,飞马而来。
“彭清,你说,会来多少鲜卑人?”身边的战友懒洋洋地问道,“我们打个赌,谁赢了给谁一百钱。”
彭清嘿嘿一笑,“我不赌钱。上官们都说yin山以北有三四万鲜卑人,我估计至少有一半人要先到这里。”
“这话你也信。”那个士兵不屑地瞅了彭清一眼,忿忿不平地说道,“他们这些上官们坏得很,他们担心惊扰了军心,故意把鲜卑人说得少少的。在他们口中,明明前面有一万敌人,他们却说只有一千人。这种骗人的幌子我见得多了,不要信。”
“那你说有多少鲜卑人?”彭清心里一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按照他的说法,岂不是有十万,二十万鲜卑人?
那个士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听说前面有十几万鲜卑人,大将军抵挡不住,已经连败好几仗了。”
“什么?”
彭清几乎窒息了。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满脸恐惧地望着远处的山林。二十万鲜卑人?他们这些人打得过吗?
…………
轰隆隆……
鲜卑铁骑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路汹涌澎湃而来,其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震撼山野。
声势浩大的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至。
和连打马冲出阵列,立于临界河堤之上。
汉军突然出现在粟亭,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胡才不在白道伏击,却在这里设阵,难道他想凭借这里的狭窄地形再次阻击自己前进的脚步?大军冲击之势已成,任汉军如何抵挡,都已经挡不住鲜卑大军的南下。胡才到底想干什么?
和连望着绵延起伏的青石山,听着临界河湍急的水流声,眉头深皱。
胡才的兵马突然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不好的事,如果说胡才没有图谋,这是不可能的事。
“大王,胡才让步兵在这里阻击我们,无非是想争取时间,让汉军主力尽快撤回受降城。”乌拉圭急匆匆地飞马赶来,神情急切地说道。
“大王,胡才的主力离这里一定不远,我们攻占粟亭之后,要加快攻击速度,以便迅速拿下临界山。”
和连迟疑了一下,没有做声。
“大王,这里绝对不适合伏击。”乌拉圭一眼看穿了和连的心思,大声说道,“你看,这右侧是临界河,左侧是大山,地形狭窄,胡才的几万骑兵根本找不到埋伏地点。他要想攻击我们,只有一个方向。”
乌拉圭手指大军来路,轻松地笑道,“那就是我们的背后。”
和连顺着乌拉圭的手势,望了一眼远处巍峨的yin山,心里再无疑虑,他挥手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立即命令琐奴,急速赶到粟亭支援。”
“吹号,发动攻击!”
呜……呜……
一直冲在最前面的迈勒斯一万铁骑听到攻击号令之后,随即加快了战马的速度。大军风驰电掣,犹如一道呼啸的飓风,朝着粟亭席卷而去。
轰隆隆!
咚咚……
战鼓擂响,激昂的鼓声直冲云霄。鲜卑人的牛角号声也不甘示弱,一浪高过一浪。两种声音交错纠缠,此起彼伏,就像两位酣乎鏖战的勇士正在云端激烈地厮杀。
彭清瞪大了一双恐惧的双眼,望着铺天盖地一般杀来的鲜卑骑兵,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轰隆隆……
随着脚下大地的抖动,他的心也在剧烈跳动着。胸腔内那颗惊惶失措的心脏不堪重负,好象随时都要轰然炸裂。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眼花。他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战场上炙热的空气,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的浓烈血腥。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他的双耳,撞击着他的心灵,他的听觉在渐渐失去,他的意志也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他感觉虚空中突然落下了千斤巨石把自己紧紧地压在了地下。他无法承受这种重量,他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痛苦,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想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就这么永远死去。
彭清模模糊糊地闭土眼睛,却看到了妻子的笑脸,他要回家,他要活下来,他要回去见自己的孩子。
彭清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蓦然睁开了眼睛。
“来呀,快来呀,快上来啊……”
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要活下来,他要回家。
轰隆隆……
鲜卑骑兵越来越近,但他还是觉得敌人跑得太慢了,距离自己太远了。他无法忍受这种漫长的等待,他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他感觉全身就象一堆被点燃的篝火在熊熊燃烧,烈焰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力量和信心。
他在叫喊,疯狂的叫喊,他发现只有这种酣畅淋漓的叫喊才能让他暂时摆脱烈焰烤炙的痛苦。
“杀……杀……杀……”
嗖,嗖,嗖……
长箭在空中厉啸,弩矢在空中咆哮,青石山上箭矢如蝗。
战场中,士兵在惨嚎,战马在悲嘶,人仰马翻之后的战场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急速……急速前进……”
“冲过去……冲过箭阵……”
鲜卑人状若疯狂,一个个打马狂奔,丝毫不顾满天的长箭。
“放……”
吴山一声令下,一百部弩车发出一声惊天嚎叫,巨大的弩车剧烈的颤抖着,同时喷出了两千支粗壮的弩箭。
“轰……”
弩箭犹如闪电一般,稍纵即逝。
鲜卑人侧翼中箭,霎时间倒下了一片,就象一堵坚实的墙突然间轰然倒塌,令人瞠目结舌。
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只要被she中,无一不被洞穿而亡,绝无幸免。
和连惊呆了。
乌拉圭猛然睁大双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晴内尽是恐怖之se。
“弩车。”乌拉圭小声说了一句,接着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嚎叫,“弩车,汉人的弩车。”
“这就是弩车?”和连指着远处,难以置信地叫道,“这就是弩车?”
“这就是弩车,大王,汉人很多年没有用了。”乌拉圭心惊胆战地叫道,“命令士兵们不要密集结阵,以散形阵列冲击汉人方阵,减少伤亡。”
吴山兴奋地沿着山坡飞跑起来。
“she……再she一轮……给我she……”
一百部弩车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嚎叫,嗜血的猛兽发怒了。
战车营的士兵们正在给弩车填装铁箭,手忙脚乱。
吴山跑到山顶上,看着成片成片的鲜卑人栽倒在地,泪水纵横。他举起大汉战旗,纵身狂呼:“大汉天威……我大汉天威啊……”
鲜卑人为了这短短的一百多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踩着几千具战友的遗骸,终于冲到了方阵前面。
血战开始。
杜磊驻马立于方阵后方的山包上,看着前面杀声震天的战场,神情还是那么平静、悠闲,就象在欣赏青石山的美景。
在山包的后方,有三堆象小山一般高的巨木。
“杜大人,我们什么时候点燃木堆?”军司马拍马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前面两个方阵要被鲜卑人击破了。”
杜磊抬头看天,缓缓说道:“再等等,等鲜卑人jing疲力竭了,我们再发动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