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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子被赋予了巨大的动能,因为一瞬间的极大摩擦力而烧得通红,因为距离和木筏子比较分散的原因,大约有一半儿的炮弹落在了空处,带着炙热高温的铅子砸进水中,激起一股股两人多高的水柱。江面之上,瞬间水雾弥漫。
剩下的那些铅子,则是都落在了木筏子上,这一瞬间,足有数十个女真士兵被铅子击中,当场就被砸成两半儿,或者是在身体正面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断开的肢体瞬间变得焦黑,骨骼肌肉和皮肤内脏都被炙烤的稀烂,连一点儿血都流不出来,整个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已经是肢体飞上了天。
铅子余势未竭,又是连续砸死两三个人这才是落在木筏子上。
有四五个巨大的木筏子直接被铅子击中,这些木筏的都是用绳索捆绑大木而成的,被击中的部位当场便是被砸碎,露出了一个大窟窿,江水立刻就从中涌了出来。捆绑大木的绳索也崩烂了,这些大木当即便散开,木筏子变成了一堆散碎的木头。女真士兵们一声惊叫,有的机灵的抱住了身边的木头,有的猝不及防,直接拜年时被江水吞没,在湍急的江水中冒了两下头,便是不见了踪影。
这一轮炮击,造成了女真至少二百人的伤亡,被直接杀死的不多,大部分倒是落水淹死的。
女真人已经完全被这种从未见到过的,能够发射出火光和巨大声响,给他们带来死亡的东西给吓住了,他们已经完全傻了。所有的幸存的女真人都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些被炮弹撕碎身体的袍泽,听着他们凄惨而短促的叫声,看着他们四处飞溅的肢体,空中铺洒的鲜血,眼中透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他们爆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有的士兵在木筏子有限的空间上不断的奔跑着,有的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上苍的保护,更有的士兵,咬咬牙,直接往水里一跳。整个女真大军的前锋,顿时是乱作一团。
一个女真士兵尖声大叫道:“这是魔鬼!是地狱里面才有的东西。”
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大明数十年前就已经废止了火器,和周围这些恶邻交战了数十年,女真人也从来没见过火器这等东西,而他们偏偏又是普遍崇信鬼神之说,因此把火炮这种能喷火,能发出巨大声响,能造成大量伤亡的东西视为恶鬼,心中产生极大的恐惧也就难免了。
想想当初鸦片战争,列强的铁甲舰叩开国门,那些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面的清军看到火枪火炮是如何惊慌失措就可以理解现在的女真人了。当时清军甚至用泼黑狗血,往火枪上扔女人月事时候的脏布的手段,试图破了所谓的妖法……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当听到了那轰隆隆的炮声的时候,阿敏当即便是脸色一变,当他远远的看到那炮口升起的白烟和落在江上木筏上的炮弹,不由得惊呼出声:“火炮?这是大明的火炮?”
“火炮?这是什么东西?”额勒和泽瞪着大眼问道。
周边的少数民族本来就是靠着弓马骑射,大明也废止了火器数十年,数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了。
济尔哈朗也是脸色一变,像是他这等年纪的人,并未见过火炮,只是他涉猎群书,却是在典籍中见到过,他心中不敢确定,拿眼去看刚毅,只见刚毅也是脸色难看:“怎会如此?大明怎么还有火器?他们不是都废止火器几十年了么?”
济尔哈朗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发射完一轮之后,炮手们赶紧把滚烫冒着白烟的子铳推出来,然后重新推进了子铳,第二轮射击来了。
又是一轮齐射,带去了数百个女真士卒的生命的同时,也是让剩下的女真士卒更加的恐惧,许多士卒跪趴在木筏上,大声的哭号叫喊。
这些精兵猛将,已经是被这雷霆天威一般的炮击给吓破了胆子。
炮声也惊醒了女真的高层,阿敏疾声道:“大将军,下令前进吧!不管其他,只是前进!我看过典籍,火炮开不了几炮的,次数一多,就要炸膛了!”
刚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木筏子不比船只,控制方向很难,尤其是在这湍急的江水中,他们都是顺着江流的方向,稍稍拨动,借力南行,因此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掉头回去。
刚毅大喝道:“传令下去,这不过是明军的武器,不是什么妖法,叫弟兄们都镇定!再有乱喊乱叫的,杀!”
刚毅的命令有效的遏制了女真士卒的恐惧情绪,对于他们的部落首领,同时也是大将军,他们都是有着盲目的信任。
当督战队砍下了数十个疯狂一般大喊大叫的士卒的脑袋的时候,女真人中间的哭闹喊叫声终于是渐渐的低沉下来。
他们虽然还是趴在木筏上瑟瑟发抖,但是至少已经不慌乱了。而且桨手们也开始奋力的划桨,向着南岸不断的靠近。
炮手们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退子铳,上子铳,校准,点火,浇水。心理对杀戮的兴奋和大体力的劳动让他们浑身大汗,眼中冒着的却是嗜血的光芒。
这般屠杀女真鞑子,真是太痛快了!
一发发的炮弹不断的落在江中木筏上,砸在女真人的身上,带来巨大的伤亡。
不过是短短的五分钟的时间内,所有的佛郎机炮就都发射了七发炮弹。
而每一门佛郎机炮配备的子铳,也不过是七枚而已。
七轮齐射,一千四百发五两九钱重的铅子炮弹,给女真人带来了超过一千五百人的伤亡。
数字看上去并不是很大,但是不要忘了,这是在女真人还未渡江的时候便出现的伤亡。
喜申卫的城墙上,一干京卫和神武右卫的军官们看的目瞪口呆。
今曰连子宁令他们全员都来城墙上观战,本来对于武毅军对女真的这一场江边狙击战,这些人都没报什么希望——女真如此势大,你几千人过去,岂不是螳臂当车?更有些心姓耿直的将领干脆劝诫连子宁,不若把本就不充裕的兵力用在城墙上才是,连子宁只是一笑置之,言道众位到时候瞧着便是。
此时,他们才知道,连子宁的信心从何而来!这些武毅军士兵军官们脸上那时时刻刻都带着的骄傲和自信是从何而来!
武毅伯爷说能守住喜申卫,也不是空口无凭啊!
火器已经在大明朝断绝了几十年了,以至于除了个别的老行伍之外,其它的军官都没见过,此时耳中听到那震天动地的轰隆隆的声音,看到炮口中喷射而出的火焰和不断死伤的女真人,心里满满的都是震撼。
陈大康心中也是惊诧,当初和连子宁并肩作战的时候,武毅军中不过是几百把火枪而已,没想到,不过是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壮大至斯!
武毅军的发展速度,快的惊人。
大伙儿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沉浸在火器的巨大威力之中了。
而这时候,女真大军的前锋已经到了二百多米之外。
而佛郎机已经打光了炮弹。
熊廷弼沉声道:“炮下!火铳手,准备!”
“是!”
命令传下去,炮手们赶紧收拾了东西,推着小车便是离开。在三道土墙旁边,都有下去的马道,他们推着小车一溜烟儿的便是下了土墙,向着城门跑过来。
经历了之前的七轮炮击,看到那些妖器哑了火儿,那些女真兵心中都已经安定下来,之前的恐惧和绝望,此时都变成了恼羞成怒之后的杀意。
但是他们却愕然发现,自己憋着劲儿要想要离近了杀死他们的敌人,此时竟然跑了。
一些手里拿着长长的棍装东西的士兵走到前面来。
怎么?大明朝的士兵都用棍子么?
女真士兵发出了一阵哄笑。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百八十米了!
火铳手们都举起了燧发枪,弹药已经填好,手扣在了扳机上,眼睛瞄着准儿。
一百五十米了。
这已经是燧发枪相当有把握的一个射程!
熊廷弼缓缓道:“第一排,发射!”
命令传达下去,第一排的二百六十名火铳手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击声响彻天地间,那些女真士兵只看到对面明军手中那些烧火棍子上冒出来一簇火光,然后便看到自己身边的袍泽胸口上,大腿上冒出一簇血花,躺在地上,有的直接死了,有的则是痛苦的大声呻吟惨叫。
有的特别不走运的,被击中了头颅,脑袋被打的粉碎,红的白的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
“这又是什么东西?”女真士兵满脸的惊恐和惶然。
他们明白,这肯定又是明军的新式武器,不由得暗暗叫苦,对面的明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新花样儿?
刚刚平稳下来的女真的军心又是浮动起来。
刚毅等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除了脸色稍有些难看之外,毫不动容。
他们都是人杰,此刻也都看的分明,对面的这支明军,相当的难缠,想要安然渡江抵达喜申卫城下,想要不付出一些代价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自然就不怎么在乎伤亡了,为将者,士卒在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还是岸边的这支军队也给他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自己料想中轻松无比的战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这是火铳?我在明人的典籍中见到过。”阿敏喃喃道,又是蹙起了眉头:“不对,鸟铳射程不过是六十步,现在足有一百多步,难道这是明廷新研制而出的火器?但是不对呀,若是早就研究出来了,为何之前和咱们见阵仗的时候不用?”
额勒和泽恶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护栏上,夯声夯气道:“这是咱们的床子弩啥的都给烧了,要不然能让他猖狂?”
济尔哈朗瞪了他一眼,心道废话,你们从喜申卫逃出来的时候又不能把这些东西带走,不烧了难道留给明军?他道:“大将军,我想,可能是明军之中只有这支军队有火器。”
阿敏恍然似是想起什么,惊道:“你是说?”
“不错!”济尔哈朗迎着刚毅问询的目光,道:“前一阵子大将军命我收集明军的消息,我无意中看到,说是明廷最近有一支名为武毅军的军队,声名鹊起,以善于使用火器而闻名,在明国大有名气。前一阵子据说他们去了扶桑,结果找到了始皇帝的传国玉玺,那武毅军的统帅连子宁还被封了一个武毅伯的爵位。我猜测,对面的那些明军,应该就是武毅军的人。”
“武毅军?”刚毅念叨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寒光。
战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并未停止,女真士兵的木头筏子不断的南漂,第一道土墙上的火枪手射击完毕之后,熊廷弼又是下了命令,第二道土墙上的火铳手射击,然后是第三道。
等第三道射完,第一道土墙上的火铳手已经很熟练的装填好了弹药,用通条压实,重新举起枪来,扣动了扳机。
如此一来,就起到了三段击的效果,火力绵绵不绝,远远比一窝蜂的一起开枪要好。一起开枪虽然能形成异常密集的火力,但是也会造成弹药的浪费和射击之后的火力真空,敌人说不准就能趁着这段时间跑过来。
而建造这三层土墙的目的也在于此,可以更有效的瞄准射击,视线更加开阔,射击的角度也更随意些。
女真士卒都簇拥在筏子上,所以火铳手手们都不是瞄着人打,而是瞄着筏子上簇拥的人群打,反正一枪打过去,肯定是有人死,说不定还能打死两个。
筏子的漂流速度远远要比人在路上的奔跑速度慢,从熊廷弼下令开枪射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而以燧发枪两分钟五发到一分钟三发的射速,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每个火铳手发射出十二枚到十五枚的铅弹。
七个百户所,七百八十四名火铳手,发射了将近一万枚铅弹。
这一万枚铅弹,造成了至少五千名女真士卒的伤亡——他们身上的棉甲对原有的火铳和弓箭有出色的防护力,但是面对着钢铁靶子都能打出凹陷的新型燧发枪,就有些不够看了,只要被击中,基本上是非死即伤。
而女真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袍泽不断的死去,唯一的期盼就是枪子儿下一刻千万别落在自己身上。
最前面的女真筏子距离岸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甚至有的女真兵已经开始攀着木筏的边沿准备下水,涉水上岸。
熊廷弼没有恋战,见此情景,命令道:“第一排,撤!”
火铳手们二话不说,立刻遵从命令,顺着马道便撤了下去,向着城门的方向便撒丫子跑去。
然后是第二排,最后,熊廷弼才带着第三排的火铳手不慌不忙的下了土墙,向着城门奔去。
而此时,女真人刚刚挣扎着上岸,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明军离去,眼睛像是冒出火来一般。
“统帅狡诈,将领不贪功,士卒训练有素!”阿敏叹道:“大将军,这次咱们有的打了。”
刚毅沉着脸,一言不发。
——————分割线——————负责江边狙击的火铳手们都是安全撤回了喜申卫城中。
熊廷弼上了城墙,单膝跪下,向着连子宁大声道:“大人,标下幸不辱命!此次江边狙击,斩杀女真至少五千,我军无一伤亡!”
连子宁瞥了四周的其他军官一眼,哈哈长笑一声,上前扶起了熊廷弼道:“干的好!”
他回头扬声道:“来啊!赏赐熊千户白银五百两,黄金五十两,东珠三颗!”
“是,大人!”身边亲兵应了一声,便是进了城楼,没多一会儿,一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一指长短的小金条和两颗桂圆大小的硕大东珠,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后面两个亲兵手里各自捧着一个大匣子,里面打开,是一个个小银锭。
熊廷弼也不推辞,道:“谢大人赏!”
周围军官眼中都露出艳羡诧异的神色,也算是头一次见识了这位武毅伯爷的豪爽手笔,他们这些千户级别的军官,在京卫之中也可以捞到一些好处,但是除非有其它的财源,比如说当初和连子宁架梁子的王千户贩卖私盐那般,要不然家产也不过就是千多两而已。
还抵不上这一次赏赐的钱。
连子宁扶起了熊廷弼,又道:“传令下去,所有刚才参战的士卒军官,每人赏银五两!”
命令传了下去,不多时,城下便是想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其他军官们也都振奋,感觉跟着这位连大人,定然是受不了亏待的了。
连子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便是看石大柱的了。
这些女真鞑子可不知道,挡在他们面前的而是什么东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