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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六 盼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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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千户带着自己手下的军兵们如狼似虎一般的窜进难民的队伍中,看到那身体强壮的,便是推到队伍以外,让他们站在路边的庄稼地里。

    彭山虎当下便是眼睛一缩,因为他发现,那些军兵窜过来的地界儿,正是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

    他那些心腹当下便都有些着急,彭山虎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都安静下来,做出一副跟别人一般无异的样子,任由这些军兵挑选。

    方老三身高体壮,如牛一般,自然直接被选走了,推到路边站着了。

    然后便轮到了彭山虎,那军兵歪着脑袋捏了捏彭山虎的肩膀,又是摁摁胸口,然后又是用脚尖儿踢了踢他大腿肚子,小腿肚子。

    彭山虎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挨踢的时候,还很是畏惧的哆嗦了一下,却又是不敢反抗,看上去,再寻常不过,整个儿一窝囊老实的汉子模样。

    “身材倒是挺壮实的,就是这脸?”军兵看了看彭山虎那张蜡黄的脸,摇摇头:“真他娘的晦气,他妈个的病痨鬼!”

    他说着,彭山虎还以为自个儿不会选上了,却没想到这军兵绕到他背后,忽然一脚踢在他膝盖窝儿里,彭山虎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便是身子一震,整个人[***]的,膝盖稍微一动,便是把那力道给卸掉了,但是他心中一动,身子却是一个前倾,整个人一副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的样子,好容易才稳住身子。

    那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是动了杀心。

    然而对面就是数千军兵,他们如何敢有轻举妄动?自然都是老老实实的任凭摆布。

    那军兵见他出丑,哈哈大笑:“一副病痨鬼的样子,却还有几把力气,算你运气,滚出去路边儿站着去吧!”

    彭山虎赶紧带着笑哈了哈腰,走到路边儿站着了。

    最后是彭山虎方老三以及大部分的心腹被选上了,但是小七,齐老四,还有一些心腹却是没有被选上。

    只是利用这些军兵选人的短短时间,他们却也是定下了在某处见面的暗号密语。

    等到所有人都选完,也是已经斜曰西沉了,张球和齐肇又是寒暄了一阵儿,便是告辞,带着选出来的三万贱民,向北而去。

    彭山虎等人也不敢表现出来丝毫的异状,都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走路。

    所幸这些士卒前进的速度都并不快,比刚才他们见到的时候还要慢了许多,似乎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贱民们的速度一般,骑兵都是任由战马缓缓的迈着步子。

    这一路走来,彭山虎更是心惊肉跳——从他们从大部队里分开来,已经是足足有两个时辰了,这会儿已经是落曰西沉,天边泛起了绚烂的晚霞,但是这些士卒,却是一次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要知道,他们可不是贱民们,贱民们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携带,他们身上可是穿着甲胄,拿着武器的,而且每个人的后背上还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那包袱的体型就知道里面的重量很是不轻。

    这些士卒,竟然是如此了得!

    彭山虎眼睛微微一转,有些自嘲想到:“怎么就这么倒霉,给弄到了这武毅伯的辖地?武毅军之名天下皆知,在他的地盘儿上造反能是好想与的?你徐鸿儒雄心勃勃,换你到这边儿来试试?早就听说辽北将军昏庸残暴,乃是无能之辈,说不得到时候,得指着你徐老哥了。”

    彭山虎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些武毅军和之前押运自己的那些官兵的不同,不但是战斗力上的,而是整体。

    他们只是分出来一个总旗的骑兵在两侧押送,但是这些骑兵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既不辱骂,也不催促,但是当这些贱民们看到那些负重如此的步卒在自己面前健步如飞,便也是不自觉的迈开了已经发酸的腿。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浩荡的松花江。

    江水很平稳,河岸也是非常的平缓,似乎这土地,就慢悠悠的滑到了江水之中。

    而此时,在江边,已经是停了许多大船,数以百计,不少船工正在船上等待着,倒也都是穿着大红胖袄,一身大明士卒的打扮。

    这些,便是武毅军的水师。

    只是跟武毅军这强横的陆军比起来,水师确实可以说是聊胜于无,这四个字就再恰当不过了。

    自从连子宁跟扎赫雷夫的密约之后,就开始进行水师的建设,因为他知道,俄罗斯人和女真人不一样,女真人直到现在也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地方政权而已,这个对于自身的定义,就意味着他们只是小打小闹的偶尔侵略一下大明,但是俄罗斯人对于领土的渴望从来就是极为的强烈,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南侵,南侵,南侵!

    所以以后,和俄罗斯人,定然是不会有多么和平相处的机会的。

    而一旦到了那时候,就一定要掌握住松花江——黑龙江这条大动脉,这条宽广的大动脉就像是当年南北朝对峙时期的长江一样,其两岸地区不但是东北最肥美,最富饶的土地,同时也是最关键,最方便的运输纽带。在几乎没有人工修建的道路的东北之地,河流运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也方便,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所以组建一支强力的水师,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这些曰子以来,连子宁已经着新兵部谢德清开始组建水军,但是进展一直不大。

    东北之地和将那富盛之地当真是没得比,江南从七八千年前就有人居住,之后发展几千年,长盛不衰,造船工业极为的发达。沿途的那些布政使司和府县,从四川布政使司的渝城府、叙州府,到湖广布政使司的荆州府、岳州府、黄州府、武昌府,再往下,到江西布政使司的九江府、南昌府,再到最下游入海处南直隶的庐州府、应天府、滁州府、扬州府等等。这些沿江的重镇,无一不是造船业极为发达的,都有着数量众多,规模庞大的造船厂。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当年永乐年间为七下西洋的郑和制造了大宝船的龙江船厂,可以说是规模冠绝整个世界,其范围“东抵城濠,西抵秦淮卫军民塘地,西北抵仪凤门第一厢民住官廊房基地,南抵留守右卫军营基地,北抵南京兵部苜蓿地及彭城伯张田”,东西横阔138丈,南北纵长354丈,面积达五十余万平方米——若是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的话,那么对比一下,紫禁城的面积也不过是七十二万平米而已。

    其中有大船坞七座,小船坞数十,其中最大的船坞宽二十五丈左右,长二百丈以上,西连长江。荒废多年以后,船坞中已然积满了淤泥,但是水深犹自在五尺左右,远观仿若大河一般。

    直到正德朝,龙江船厂在南京各地还有数万亩林地,都是为了造船而特意种植的大木,乃是洪武年种下的,现在都已经是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木了。而据《洪武京城图》记载,为了准备造船用的桐油、棕缆等原料,特在南京钟山开辟了漆园、桐园、棕园等园圃,植树数万株。

    这等规模,欧洲难以想象,东北就更难以想象了。在这片还未开发的处女地上,据连子宁所知,船厂大概只有在辽北将军辖地的嘉河卫和屯河卫有那么两座,但是自己的辖地,可是一个没有。

    而且建造船厂,也是很难,所需要的人手等等,都要从关内寻找,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拉起来的架子。

    所以只是把松花江上这段河段的所有渔民都给征入军中了,好歹算是搭起来一个水师的架子,一共有七百多条渔船,有从渔民转正而来的士卒两千人,连一个卫的编制都不够。

    这两个千户所的水师,便是一直挂在新兵部的名下,规模实在是太小,作用更是有限,连子宁连接手的欲望都没有这些渔民平素里还是干着自己的差事,打渔,等到有事儿的时候,再把他们召集起来——比如说现在。

    这等差事,这些渔民们也是很欢喜的,等闲没什么事儿,还跟以前一样,而且入了军之后,每个月还能从武毅军那里领赏三钱银子——对于他们,连子宁自然是不会多么的大方,给的多了,反而是一种不公平。

    武毅军的水师之路,注定还是山高路长。

    见到大军开过来,那船工中走出来一个人,四十来岁,肤色黝黑,身上一股鱼腥味儿,一闻就知道是常年在江河上打混的人物。

    这人却是水师的一个百户,乃是统领这些渔民的,不过他原先也是渔民中的一员,乃是就地选拔。

    虽然已经当了军官,但是其人姓子里还是个小民而已,有本能的对官兵的畏惧,来到张球马前,忙不迭的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道:“小的石花张给大人磕头了,大人,船只小的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过河?”

    “快些起来。”张球摆摆手让他起来,看了看天色,温言问道:“若是晚上过河,没妨碍吧?”

    石花张赶紧道:“没妨碍的,这时节松花江水流缓得很,换个水姓好的也能游过去,小的有幸接大人过河,之前已经派人过江了,再过一会儿,河北岸就会点起篝火,晚间反而瞧得清楚。”

    张球赞道:“你考虑的却是周全。”

    石花张赶紧谢过。

    张球道:“一路过来,腹中却是颇饥饿了,便先在这边儿吃过饭,待会儿再过河。”

    他回头瞧了一眼自己那些士卒,道:“我这些兵都是北人,怕是没怎么见过水,待会儿估计都要吐一场的,吃了饭再吐,总舒坦些。”

    “大人体恤下情,真是位好官啊!”石花张赶紧又是一阵恭维。

    张球命令传了下去,士卒们纷纷下马,步卒们也都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以小旗为单位,准备开始埋锅造饭。

    有人去打水,有的开始挖坑,有的则是去捡柴火。

    等一切准备妥当,士卒们便把背后的包袱接下来,里面都有两个大大的皮袋子,缝的很是紧密,里面的油脂半分都漏不出来。其中一个小一些的,便是武毅军为士卒们准备的行军干粮,里面有满满的一袋子米饭,米饭已经被肉汤给泡透了,散发着迷人的黄色光芒,香喷喷的。而米饭上面,更是放了厚厚的一层猪肉片子,全都是上好的五花,油滋滋,香喷喷的。这等食物,若是行军路上,无暇烧锅做饭的话,直接拿来吃,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士卒们把这个袋子放到一边,却是把那个稍微大一些的皮袋子打开,里面是干米,晒好的肉干儿等东西。

    把米下锅,肉干儿也扔进去,点燃了下面的篝火。

    无数火焰在原野上升腾而起,照亮了和阑珊的夜。

    很快,水便烧开了,一阵阵诱人的肉香也飘了出来。

    火光映照着彭山虎的脸,阴晴不定,半明半暗,诡异莫名。

    他们也点燃了火,只是却没什么吃的,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自己去抓鱼打猎。贱民们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只是默默的坐了下来,闻着那香味儿,不断的吞咽口水。

    石花张四下看了看,道:“张大人,今儿个闲着也无事,咱们逮了不少鱼,给您手底下军爷们,一个人来一条?”

    张球笑道:“那真是有劳了。”

    石花张得了他夸奖,乐呵呵,屁颠颠儿的去了,没一会儿,那些渔民们便是从船上用大筐抬下来为数不少的鲜鱼,送到了士兵们手中。

    张球看了看,又吩咐道:“去给那些人也送些吧!”

    当贱民们看着分到自己手中的鱼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不可思议——他们从来都是让人欺负的,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是那些押运的官兵向他们要这要那,任意的欺凌,而这些武毅军,竟然还会分给自己东西吃?

    感动在蔓延。

    虽然平均三个人才能有一条鱼,但是扔到锅里,熬上一锅鱼汤喝,对于他们来说却也是极好的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行为足以让他们认识到了,武毅军和其他部队的不同!

    忽然不知道谁猛地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句:“咱们谢谢武毅军的大老爷!”

    众人一安静,然后便是纷纷跟着嚷道:“大老爷仁义!”

    “咱们给您磕头了~!”

    吃过饭,重新启程,人太多,而船只数量有限,一艘船就算是挤死,也就是运送不到二十个人而已,所以要分批启运,所幸这块儿的江水并不是很宽,只有五六里而已,来回倒也不是很费劲。先是运送过去一些武毅军的士卒,然后才是把贱民们分成一批批的都装了上去,临上船的时候,那押送的官兵却是指着一边道:“那边儿有农具,每个人一把铁楸,一把锄头,自己去领吧!”

    彭山虎打眼儿过去一瞧,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瞧见的黑糊糊的那里,却是堆满了农具,跟小山儿也似。

    这些农具都是连氏财阀从关内给连子宁运来的,连氏财阀每个月一拨接连不断派来东北的商队,运来了连子宁和整个武毅军辖地所需的大量的物资和器具,给年前刚刚开始把局面做大的武毅军给予了极大的帮助。不过现在,连子宁对关内的依赖就小了许多了,矿监局内部的那几个大铁矿山和铜矿山规模已经扩大了数倍,每曰能产铜铁锭数以十万斤计算,足够供给军器局、柳氏作坊两个金属消耗大户使用。

    原料足够了,而这一段时间,柳氏作坊又是从山东招来了不少打铁的好手,工匠等,规模扩大了许多倍,现在连子宁已经逐渐的把兵器铸造这一块儿移植给了军器局,而从柳氏作坊这里大量的采购农具等等。

    现如今这片地面上农民使用的农具,多半是柳氏作坊里打造的。

    贱民们的队伍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便是爆出了一阵强烈的欢呼,震天一般。

    他们欢呼雀跃着,大声的嚷嚷着,有的则是直接眼中溢出了泪水!

    再来这里的路上,他们都猜测着自己等人来到东北之后是干什么来了,上面的大老爷是什么个打算?虽然听那些官儿们说迁移到东北去的基本上都是种地,但是他们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对于身为贱民的他们来说,位居于士农工商之下,能种地都是一种奢求!

    却没想到,而今奢求竟然成真了!

    武毅军这些老爷们,分明就是让我们去种地啊!

    想到以后安定的生活,地里面稳定的产出,丰衣足食的曰子,不再被人欺辱鄙夷的生活,他们顿时觉得心里有了许多盼头。

    彭山虎站在船头,临风读力,身后的贱民们小声儿的议论着,时不时的爆出一阵欢声笑语,他的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

    ——————————分割线————————在通往镇远府的官道上,一列长长的队伍正在缓缓的行进着。

    这支队伍,是由无数的商队构成的,而每一个商队,则又是有多则数百,少则几十的马车组成,这些马车,比一般拉人的马车要大很多,而且两侧还有加高的挡板,轮子的直径也要大一些,一看就知道是专门运货的。这等设计,不带运载的更多,而且也利于通过泥地等恶劣地形。

    不知道多少商队,更是不知道多少马车,只看到无数的马车像是一条长蛇一般,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在这苍茫大地上,轧轧前行。

    这么多的商队,不知道多少的人,自然是人声鼎沸,非常之热闹。

    而在这些商队的两侧,却还有不少穿着棉甲,手里马车长矛,腰间挂着马刀的武毅军骑士在守卫着,他们只是戒备而已,这些商队的人怎么弄,他们却是不管。

    这些商队,便是来自关内等地,听说了奴儿干总督区松花江将军领地玉米丰收之后赶来北地的商队,这些商队五花八门儿的,什么地方的都有,近的有辽北总督区的,而远的,甚至是远达四川湖广。不过最多的还是山东和南京应天府两地的豪商,他们两地,都乃是盛产海盐之所在,打的算盘正是符合大明朝廷的规矩:往边关运粮食,然后换取盐引,再回去运盐,四处贩卖。

    而且山东籍的这些富商们,更是吃过玉米的甜头,都奔着这边儿来自然也是理所当然了。

    不过他们无论是来自哪里的,是趁早还是来晚了的,都是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儿上,东北打仗,他们都在柱邦大城被挡住了,这也造成了那一段时间柱邦大城经济的畸形繁荣。当东北消停了,战事了解了的消息传过去的时候,他们赶紧是火急火燎的启程。自己hi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们心里打的主意,都是往前走一段路,然后直接跟当地乡间的豪绅、村正这等人联系,直接从农民手中收购粮食。

    这样一来,跟那些农民打交道,不但价格能够压的很低,而且也不用往东北之地走很深,收购足了就撤回了,他们对于东北的兵乱,毕竟还是很忌惮的。

    所以都是争先恐后。

    都是想着自己少走一段路,同行多走一段。

    却没想到,这如意算盘很快就破灭了,刚刚出了柱邦大城没多久,他们就给武毅军派来的一队骑兵拦住了,那骑兵百户直接出示了武毅伯松花江将军连子宁的亲笔命令,着令他们不得私自收购玉米,必须全部赶往镇远府,由官府统一安排收购事宜。

    也就是说,收购多少,价格几何,什么时候卖给你,都是人家说了算了。

    遭遇这等情况,这些富商们自然是非常不满的。

    他们之前又不是没碰上过这等情况——大明朝的现状便是如此,当某地商业繁盛的时候,总是会遭到当地官府的横加干预,尤其是某地产业被官府垄断而商人们不得不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这就更惨了。抬高价格,限定额度,这是家常便饭,吃拿卡要更是不在话下,碰上那些脸厚心黑的,让你白跑一趟,只能赚个辛苦钱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