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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车上的戎左(居于驭手之左,一般而言是兵车上最尊贵的位置)却是灵机一动,对毕会鹛说道:“主公!不必灰心!龙游城是守不住!但姑蔑国还没有亡!”
“没有亡?”毕会鹛露出一抹苦笑,“也许是没有亡吧!不过我和国家却要亡了!你说怎么……”
按照惯例,一般而言,讨伐的国家如果距离太远,讨伐军不会灭了这个国家,而是另外立一个亲讨伐军的国君。不过在毕会鹛看来,这样的姑蔑国和灭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戎左着急了,他怕时间来不及,顾不上礼数了,慌忙打断毕会鹛的话,说道:“不!主公,还有楚军呢?只要国君救出来,再在楚军的帮助击败了三国联军!将这帮敌寇赶出姑蔑国!姑蔑国这不就可以复国了吗?”
毕会鹛闻言,本来颓废的脸孔登时精神一振,兴奋的一挥拳头,咆哮道:“对啊!我怎么连这个也没有想到呢!快!绕道南门!务必要救出国君!”
见还有办法,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立刻快马加鞭,绕道南门。至于那些已经散在战场上的姑蔑国士兵,毕会鹛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里可能去顾及那么多呢?
还真不知道是老天爷都不想帮公子奄,还是公子奄真的烂泥扶了一次上墙。公子奄在得到东门被占领的消息后!居然振起雄风,着急所有宫城内的宫女、内侍、卫兵进行动员,将盔甲的武器还有金钱都散下去,满满的一地都是铜钱、碎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现在背后已经是自己的家园呢?还有可以退让的地方吗?
公子奄披挂整齐,坐在一乘兵车上,率领着由宫女、卫兵、内侍还有沿途受到激励的国人组成的三百人不到的杂牌军朝东门出发。
人数自然多,但因为毕会鹛要野战,所以兵车都拨给了毕会鹛,三百多人只有一乘兵车。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一向胆小怕事的公子奄,这次不知道是小宇宙爆发,还是畏惧到极点而将畏惧转化为勇敢,反正公子奄下令将兵车驾在前方。在他前面只是两排长戈兵,加起来不过十六人,可想而知公子奄处于的位置是多么的靠前。
公子奄如此勇敢的表现自然也让姑蔑国的军民士气大震,人人一边走,一边大喊口号,号召姑蔑城全城国人出战。不过效果寥寥,加入队伍的人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满脸在稚嫩的孩子。倒不是姑蔑城国人的觉悟不高,实在是姑蔑城已经没有人了!姑蔑国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口很多的国君,哪怕老弱病残都计算上,最多也就是五千余男丁罢了。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现在姑蔑国只要能够动的都被拉上战场。公子奄能够召集到三百人不到的杂牌军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了。
大概老天爷也不想帮毕会鹛了,公子奄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就碰到赶路杀奔宫城的杨土狗。杨土狗见到前方的姑蔑国杂牌军,先是怔了怔,旋即脸露喜色。杨土狗现在心中的兴奋就不用提了!简直就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了,虽然没有见过公子奄,但有其他人见过公子奄!
通过讲述杨子璐让画师将公子奄的样貌画了出来,虽然不完全像,但也有六七分相似。最重要的是还一身服饰,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胡服骑射,所以公子奄的服饰非常显眼。
身上披挂着一件无袖皮甲,身上却是穿着一件长袍,袍袖上绣着国君才可以使用的夔纹。头并不戴头盔,而是待鎏金冠簪。
如果这都看不出来人是公子奄,恐怕杨土狗都可以将自己的眼睛给挖了下来。
不过杨土狗不傻,对方人多势众,凭借手头上的兵力恐怕还真比较难啃下这块肥肉,而且就算啃下来,手下人都损失惨重。虽然说战争难免会有死亡,但都是自己平时所熟悉的同袍、兄弟,能够避免的,杨土狗还是希望可以避免。杨土狗立刻下令停下战马,琢磨着有什么好办法对付杨土狗。
那边的公子奄已经看到杨土狗了,登时心头大喜。其实他也是硬着头皮上来的而已!但如果对方只有五十人就不同了!自己手下的兵马起码是对付是六倍!六个打一个还赢不了吗?而杨土狗下令停下步伐的命令在他看来,那是畏惧的象征。公子奄立刻意气风发的咆哮道:“进攻!碾碎汉蛮子!姑蔑国万岁!”
勇敢固然是好,但勇敢并非一定是对的,特别是现在姑蔑国的运气简直就是喝水都会塞牙缝的时候。公子奄刚刚下令发起冲锋,杨土狗那边已经眼睛一亮,杨土狗想到就办法了!杨土狗立刻对手下骑兵下令道:“拿出腰张弩射马!”
“诺!”骑兵们立刻应道。
现在杨土狗庆幸自己的谨慎了,在出发的半路上放慢速度,让骑兵在马背上将腰张弩的弩矢都装好。
五十支弩矢劲射而出,立刻将拉动兵车的四匹战马都射翻在地上,幸好公子奄的兵车速度不快,并没有翻了过来。而姑蔑国到底是小国,街道并不宽阔,公子奄乘坐的兵车一瘫痪,虽然不在意让整条街道堵塞,但也不过是足够左侧有那么一点空位可以过去两个人的空余位置。而且其中一个位置还是得跳过车轮上的滚刀,别看容易,但这可着急不了,要不然恐怕过了去也是个断了脚的重伤兵。
如此一来,在杨土狗面前不过是十六名长戈兵,而且这些长戈兵当中还有七八人中了弩矢的伤兵。后面的姑蔑国士兵根本就成了摆设。
“杀!”杨土狗可是知道打铁趁热、兵贵神速这个道理,立刻率领骑兵杀上去。骑兵本来就对步兵有天然的优势,更别说现在姑蔑国的长戈兵兵力上处于劣势。杨土狗一个冲锋就将十六名长戈兵给解决了。
这个时候公子奄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想从兵车上跳下去。但杨子璐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当然是不可能了!
杨土狗来不及给腰张弩上弩矢了,直接将手中的战斧甩出。
“噗!”锋利的战斧并没有让杨土狗失望,直接劈入公子奄的背后,双刃战斧最少有三分之二没入公子奄的背后。虽然公子奄没有立刻当场死亡,还痛苦的呻吟了一段时间,但杨土狗相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了。
公子奄重伤,乃至快要身死,姑蔑国杂牌军登时一片大乱。全凭一腔热血的国人只感觉兜头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现在在他们看来什么热血都浮云,怪叫着杨土狗听不明白个龙游城俚语四散而逃。
宫女和内侍则是傻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这个时候兵车上的戎左则是勇敢的挺身而出,将不知道已经没有继续痛苦呻吟,而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仅仅重伤的公子奄递出兵车。立刻有几个死忠卫兵上去想接过来,保护公子奄逃脱。
杨土狗那里愿意煮熟的鸭子飞走呢?不过现在他也吃到了兵车塞路的苦果了,想追击根本来不及。杨土狗也无奈了,唯有向身边的士兵下令道:“将武器飞去,砸死公子奄!”
骑兵们听命,立刻斧头、大刀横飞,兵车上的戎左们还真硬气,驭手、戎左、戎右三人用身体作为盾牌。他们固然是死无全尸,身体上钉满战斧和大刀,但也将公子奄送到卫兵手中。而因为有兵车塞路,杨土狗和一众骑兵只能够眼珠子的看着生死不知的公子奄在卫兵的掩护下脱离他们的视线。
等杨土狗他们绕路而来,公子奄的死忠卫兵已经不知道将公子奄护送到那里了!只能够不忿的捡起武器,而且还有部分武器不知道是给那个混蛋随手给拿走了。
再说毕会鹛,他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了。这个时候才在半路上遇到带着公子奄慌不择路的卫兵。见到毕会鹛,卫兵们登时大喜过望,就算久旱逢甘霖也不过如此!
“毕大夫!主上在这里!主上在这里!”几名卫兵立刻朝毕会鹛招手。
毕会鹛虽然奇怪公子奄怎么在这里,但也很高兴,他自己也不用赶往宫城,节省了不少时间!逃跑起来更哟把握!不过毕会鹛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看到背后还插着斧头的公子奄。毕会鹛登时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到底怎么保护主上的!?”
卫兵们哭丧着脸说道:“毕大夫,我们也不想啊!主上听到东门被汉军的人偷袭了,本来有人劝说主上走的!但后来有人来报,说汉军来人不过是一百五十人!于是有人给主上出主意,让主上带兵将汉军赶出去!于是主上着急所有人武装起来,足足有差不多三百人!谁知道在半路就遇到五十名汉军,却不想……”
“汉军这么厉害!三百人都不是他们五十人的对手?”毕会鹛闻言,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对汉军的畏惧。
“不是!”卫兵解释道:“是主上为了鼓励士气,带着人走在前面,结果被汉军的人趁机袭击兵车,用弓箭将(姑蔑人不知道什么叫弩,在他们看来弩其实就是一把比较怪异的弓)拉兵车的战马射翻…(省略)…最后幸好兵车上的人用自己的姓命救主上!”
“好了,别废话了,主上现在怎么样!”毕会鹛摆摆手,打断卫兵半是解释半是诉苦的话。
不说还好,一说,卫兵们登时脸色大变,到现在为止公子奄吭都没有吭一声,不会是……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慌了,一名卫兵伸出手指,颤抖着探到公子奄的鼻子下。毕会鹛此刻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那里。
“司……司……”当卫兵卫兵的手探到公子奄的鼻子下,卫兵登时脸色大变,倒退两步,语音不清的颤抖着。
虽然语音不清,但毕会鹛稍微思索一下就知道肯定是一个死字了。毕会鹛只感觉天旋地转,世界末曰也不过如此了,毕会鹛一下子摔坐在兵车上。
兵车上的戎左也顾不上失礼了,慌忙跳下兵车,伸手探到,他可比那名卫兵镇定多了。沉默了半响,低下头沉声说道:“主上……宾天了!主公请节哀顺变吧!”
“姑……姑蔑国亡矣!”毕会鹛颤抖着说出这话,登时忍不住流下两行充满苦涩的泪水。
戎左咬了咬牙,对卫兵问道:“主上是什么时候死的?”
“不……不知道!”几名卫兵都脸色戚戚。
“详细一点!”戎左几乎忍不住要骂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也许是在我们刚刚接过主上的时候,也许是我们护送主上的时候。主上刚刚受伤,还会出声呻吟的,想不到……想不到……”说到这里,几名卫兵登时泪如雨下,他们都是对公子奄忠心耿耿的人,现在公子奄一死,简直就是比他们死去更加让人痛苦。
戎左闻言却是脸色一喜,追问道:“那也就是说汉军的人不知道主上已经死了!”
“应该是!”虽然不知道戎左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在哭哭啼啼中抽空应了一句。
戎左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道:“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几名卫兵闻言,不由脸色大变,怒视戎左。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毕会鹛所重视的门客,他们肯定毫不犹豫的拔剑杀了戎左。
毕会鹛在兵车上闻言,心中也有了那么几分怒意,老子这么悲伤,你还说什么幸好。不过毕会鹛转念一想,戎信(戎左名)是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他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幸灾乐祸。
毕会鹛立刻站起来,对戎信问道:“阿信,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计策!”
“嗯!”戎信用力的点点头,对毕会鹛献策道:“主公,现在汉军的人显然也不知道主上也没有宾天!我们可以宣布主上重伤,隐瞒主上宾天的消息,稳住国人的心。等驱逐了敌寇,我们再宣布主上宾天的消息。在这之前可以让楚国送公子苏回来,驱逐了敌寇后,也好让公子苏即位!”
毕会鹛闻言,怔了怔,脸露喜色道:“阿信你真是聪明!吾之百里奚啊!所有人立刻启程,带上主上的尸首!”
毕会鹛当天就带着一帮心腹和家眷逃离龙游城,没有多长时间,伍明就率领吴国的二百乘兵车杀奔而来,立刻将散乱在平原上的姑蔑国士兵杀的屁滚尿流。在杨子璐占据东门后,接下来的战事更是顺利得让伍明有一种错觉,他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郊游踏春的。
而事实也和伍明所感觉的差不多,后面的战事只是需要三国联军收拾姑蔑国的残兵败卒,安抚姑蔑国的国人。当然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愤怒了,这个人可不是毕会鹛,而是被杨子璐狠狠坑了一把个越国将军舌庸。
此刻的舌庸冲冠眦裂,下巴的短须就仿佛遇到敌人的刺猬,根根仿佛铁针一般竖起来,脸色通红得都快赛关公了。而且还一手指着在一边处之安然的杨子璐,一点也没有甚为士大夫的觉悟。另外一边则是朝伍明咆哮。
“将军!你知道杨子璐干了什么好事吗?他手下的兵马居然私自脱离战场,导致大军崩溃!而且还袭击同袍,他居然派人将营盘里面的辎重都烧了,扰乱军心!越军苦啊!苦啊!一千四百余越国的男儿,最后只剩下一千人不到而已!而且其中还有二百多人肯定残废了!另外还有三百多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回到越国的时候,恐怕只剩下六七百人了!”说到这里,舌庸忍不住两眼一红,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宫殿内的吴国将领闻言,都忍不住心中戚戚然,对舌庸投向同情的目光,心中暗暗鄙视杨子璐。
伍明也有些讪讪然,略带怪责的看了杨子璐一眼,那意思仿佛说,杨老弟啊!你这次实在是太过过分吧?你……唉!
杨子璐心中也忍不住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次还真的将越国坑苦了。他并不怀疑舌庸的话,再说这事情很容易调查,舌庸一旦往大了说,反而会得不偿失。而且舌庸口中说是六七百人,但还有残废的。越国这次回去后,继续可以当兵的只有五百余人罢了。而且这还不是老兵!而是打败仗的老兵油子,除非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带来他们取得一二场大胜,才可以将他们转变为精锐老兵,而这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了。
但表面上杨子璐却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对伍明说道:“子耀……”
“嗯!”伍明脸色一板,打断杨子璐的话。显然伍明现在也不好意思和杨子璐拉交情了,毕竟吴军是夫差的吴军,不是他伍明一个人的吴军,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伍明也不得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