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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晋阳的屋子就在容许旁边几米远,房屋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
到了宿舍,容许再次表达感谢。
容许以为他又不打算开口,直接酷酷地离开。
谁知他撑着伞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雨季就要到了,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倒下,给大家添乱。”
容许蓦地一笑,说:“我看起很弱不禁风么?还是说,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
荣晋阳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当作我是在关心你。”
容许点点头:“谢谢,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雨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寂静的黑夜。
半夜,容许被冻醒了,关了电扇,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冲锋衣加盖在薄毯上,这才觉得稍稍暖和了些。
要是明天她病倒了,荣晋阳一定更瞧不起她。
早晨,闹钟一响,容许便醒来了。
睁开眼,屋内仍是一片黑暗,木质的窗板挡住了任何一丝光线进来的可能性。
容许躺在床上没动,让大脑慢慢恢复清醒。
十分钟后,容许伸手开了床边的小灯,起身换好衣服。
将屋内所有的窗户打开,外面天光早已放亮,阳光争先恐后地照射进来,瞬间让这个狭小的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下了一夜的雨,本就湛蓝的天空愈加干净透彻,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清新。
这是容许在塔塔迎接的第一个早晨。
宿舍前的空地上立着一根铁质水管,分接了两个水龙头。
容许拿了洗漱用品,蹲在水龙头前准备刷牙洗脸。
是的,营地宿舍区没有专门盥洗的地方,洗澡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浴室是个全封闭只有一扇门的小黑屋,里面也只有一个长方形的台子和一个淋浴头,出水很小,也没有热水。
卡特见到容许,问:“嗨,早上好,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不错。”
“听说雨季就要到了是吗?”容许问。
“是的,在雨季里,像昨晚那样的雨经常会连续下很多天,塔塔河河水暴涨,有些低洼地区就会遭受洪水的袭击,人们流离失所,疟疾,腹泻,肺炎,还有其他呼吸道疾病都会随之而来。”
“有什么办法吗?”
“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乘天气尚好,道路还能通行的情况下运送一些食品物资去到周边的村落,在离这里六十公里的地方我们还设立了一个小型诊所,定期过去替那里的人们做诊疗服务。”
卡特说:“对了,等会儿我们就要去那里,我担心再下雨的话路就不好走了,所以决定提前过去。jin不在,你今天可能会非常忙。”
容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吃过早饭,医院所有医护人员一起开了个早会,然后就是查房,每一天都是如此。
容许静静听着荣晋阳发言,很纯正的美式英语,音色略低偏浑厚。
或许是时考虑到在场英语不是特别好的同事,容许能感觉到到他特意放慢了语速。
这与他平时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少了些冷漠,多了点温和。
容许有点想不明白,究竟她哪里惹到他了,为什么对待自己的时候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
查房的时候容许见到了昨晚她给做手术的那位女病人玛哈。
她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病床旁坐着一位比她年纪大不少的妇女,默默地擦着眼泪。
护士麦琪偷偷告诉容许,哭泣的妇人是玛哈的母亲,玛哈的丈夫听说玛哈再不能生育后,要将玛哈赶回娘家退婚,并要求玛哈的娘家将之前作为聘礼的五十头牛还回来。
玛哈的母亲为女儿难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么多牛。
容许听了不禁皱眉,问:“难道你没有告诉她们,等玛哈身体养好了,过一两年来医院做结扎复通术,还是可以有孩子的。”
麦琪耸耸肩,撇嘴说:“我说了,但她的丈夫心意已决。”
容许没再说话,麦琪反过来安慰她:“容医生,你不用觉得抱歉或是难过,至少她活下来了,不是吗?”
容许摇头:“不,我为什么要觉得抱歉,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我也没有难过,这是她的命运。我不是上帝,拯救不了全世界。”
麦琪有些诧异容许的突然转变,不过还是说:“好吧,你说的也对。”
查完房回门诊的路上,卡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嘿,容医生,快点准备一下,今天你跟我们一起去维达。”
容许疑惑道:“我也去?那这里怎么办?”
卡特说:“这里有jin还需要担心什么,快去准备吧,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卡特说完就跑开了,容许都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
由于环境的特殊性,在这里出诊需要准备些什么容许还真是一头雾水。
想了想,容许决定去找荣晋阳。
荣晋阳已经在门诊接诊了,看到容许进来,下意识皱了下眉,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磨蹭。
容许看了眼屋里其他人,说:“能告诉我去维达的诊所需要准备什么吗?”
容许说的是中文。
荣晋阳倒是没有刁难,很快回答:“和你昨天在门诊一样,其他东西卡特会准备好,你只需要保证自己在路上不出状况就没问题。”
荣晋阳说的是英语!
虽然在场的病人可能听不懂,但翻译是会英语的!
容许难得有些脸红,尤其看到他的翻译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容许觉得来向荣晋阳请教或许就是个错误。
她不相信他不会说中文,他一定是故意的。
稍微收拾了一下,容许跟着卡特上了第一辆车。
下了一夜的雨,土路十分泥泞,车开得非常慢,但仍然很是颠簸。
容许被颠得有些难受,想吐又吐不出,脸色很难看。
她总算知道荣晋阳为什么说只要她自己不出状况就行了。
卡特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容许白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这边的路都是这样,慢慢习惯就好了。现在还算好了,等雨季一到,连续下个几天雨,这里就会连路都看不见,一片汪洋。”
说到这个,卡特忽然开起玩笑:“今天本来是jin出诊,不过他临时改了主意,提议让你过来。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想臭骂他一顿?”
容许何止想臭骂一顿,简直恨不得暴打那混蛋。
她被他坑惨了。
卡特又说:“其实你应该感谢jin,因为下一次出诊的路况一定比今天糟糕几十倍,他是在照顾你。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容许想,卡特一定是反转剧看多了,扯出一丝笑。
“非常感动。”
“容医生,你有英文名吗?”容许的翻译里米尔问。
容许思考着,脑海中一连串闪过莉莉,露西,海伦等名字,受中学英语课本毒害太深。
她几乎快要忘记当时给自己取的英文名了,carol。
英语老师让取名时,她就想起了《成长的烦恼》中西佛一家中的大女儿卡萝,并没有特别的深意。
里米尔见容许久久不回答,以为容许不高兴了,解释说:“容医生,你生气了吗?我只是想说现在医院里有两位rong医生,可能会让大家混淆。”
容许说:“不,我刚刚只是在回想我的英文名。”
“另一个荣医生,大家不是可以叫他jin么?”
里米尔十分严肃地说:“只有卡特先生才会喊荣医生jin。”
容许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想逗逗里米尔,于是板起脸。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英文名,比如说叫薇薇安,那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叫我薇薇安医生了?你认为我看上去比另一个荣医生好欺负?”
里米尔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比荣医生好相处,额,我是说另一个荣医生。”
卡特捧腹大笑。
“里米尔很单纯,你不要逗他了。”
容许说:“好吧,里米尔,那你帮我想个名字吧。”
里米尔认真地想了半天,试探着说:“narhera?在我们莫卢语里面,narhera是太阳女神的意思。”
里米尔说完自己也感到羞涩地笑了,是不是马屁拍得太明显了?
容许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narhera的读音,怎么都摆脱不了“拉黑了”的魔咒。
既然如此,只能把太阳女神拉黑了。
“这个名字太高高在上了,换一个简单顺口的,里米尔。”
里米尔苦恼地挠挠头,一时想不出,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卡特。
卡特说:“我觉得娜塔莎不错。”
容许说:“你觉得我像黑寡妇?”
“那你觉得海伦如何?”
“我讨厌教科书上的名字。”
“好吧,你赢了。你就叫妮可吧,这个再适合不过了。”
里米尔也鼓起掌来,附和道:“卡特先生太棒了,妮可好,我知道妮可基德曼,很漂亮,以后就叫容医生妮可医生,这样就不会错了。回去我就告诉其他人。”
容许朝里米尔看了一眼,她就说这小子就是看她好欺负,不然为什么荣晋阳还是g,她以后就成le了?
维达是距离塔塔六十公里不到的一处村落,以前msf在这里也设立过医疗点,不过由于之前的动乱和械斗,医疗点被毁,msf不得不撤出该地。
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msf才又重新回到这里,不过不再设立医疗点,而是塔塔那边以外出巡诊的方式定期过来为当地居民看诊。
由于食物匮乏,南苏丹很多儿童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直接导致孩子营养不良,生长发育受限,抵抗力下降。
因此,在南苏丹,每四个孩子当中就有一个活不过五岁。
这样高的儿童死亡率,在容许没有来到这里之前,是无法想象的。
除了给维达的居民看诊外,他们每次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给该地区的幼儿孩童发放营养食物。
营养食品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粉状泡水搅拌,供幼儿吸食;一种是像芝士酱一样的直接进食,是给大一点的孩子提供的。
这两种食品都是msf总部斥巨资专门研制出来的,里面包含了各种丰富的营养成分,又可在食用后产生饱腹感,作充饥之用。
一个维达的妇女来到诊所,身前用布绑着一个很小的婴儿,身边跟着两个稍大点的孩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包。
护士先给孩子测了下身高体重和围度,看看是否有营养不良状况或是比较此前记录,看看营养不良状况是否有好转。
妇女看到容许坐诊,便开口哇啦哇啦说了两句,里米尔翻译说,她问容许是新来的医生吗?之前来的那位荣医生以后不来了吗?
容许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有什么问题吗?他不来了,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妇女听里米尔转述后很是失望,说:“哦,我只是想亲自告诉荣医生,上次给的食物,我没有再卖掉,都给孩子们吃了。”
容许不解,里米尔告诉她,组织发给孩子们的餐包,有些家长拿回去后不给孩子吃,而是拿去卖给别人换钱。
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因为他们要求家长将餐包的空袋子留着,等下次过来在用空袋子换新的餐包。
容许看着这些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孩们,他们吃着那黏糊糊不甚美味的餐包,脸上却洋溢着开心满足地笑容,这让她很是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