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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天的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时,贝伦城中悄悄流传着这么几件大事。第一,昨天晚上贝伦城的城门在午夜之后突然被封锁了,对于一座以贸易为主的海港城市来说,这样的事情似乎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从未发生过。
第二,贝伦城中久负盛名的“路石旅店”同样在昨天晚上,被数十名甲胄齐整的贝伦铁卫团团围住,无论旅店的老板如何抗议,那些城主的直属亲卫队还是把这间上百年的老字号翻了个底朝天。
也因此,天色刚刚放亮,贝伦城的治安官大厅便挤满了前来投诉的旅客,以及旅店老板本人。可以想见,这些受害者应该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当然了,这件事情的影响要相对小了许多。
第三,“黑玛瑙”酒馆的老板费斯本,在昨天晚上离开酒馆之后,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有人声称在港前广场上听到过费斯本的呼救声,不过巡夜卫兵的回答却立刻堵上了那个人的嘴巴——你在质疑我们的工作么?好吧,的确没会为了一个酒馆老板操心。
另一方面,这个无关痛痒的失踪案件却在见不得光的奴隶走私行当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许多蛇头都闭上了嘴巴,悄悄观察着,因为像这样的人物能被毫无痕迹地干掉,对方的能量已经不能用巨大来形容了,简直是恐怖。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黑血镣铐”船队会瞬间陷入权力倾轧的漩涡,甚至就此覆灭的时候,整支船队却平静的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种诡异感似乎和死掉一个低级水手没什么分别。
仅仅用了半天时间,“黑血镣铐”便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曾经的船队副手,埃克成功上位了。于是乎。费斯本瞬间变成了曾经的历史,那些蛇头很自然地表达出两种意味不同,却含义一致的态度:费斯本?愿他的灵魂早日安息;又或者。费斯本?费斯本是谁?
第四,不得不说。这件事的传播范围就更小了。听城主府的仆役说,他们的主人在昨天午夜之后陷入了几近疯狂的暴怒,甚至砸碎了一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但是对于那位从来都涵养极好的伯爵大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貌似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稍稍谈论了几句之后,这件事便被人们自动忽略掉了。因为无论是谁,都不想在背后议论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毕竟。想要在贝伦城讨生活,这位掌握着整座城市的实权人物,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在城主大人暴怒之后,他的亲卫长便带着数十名贝伦铁卫,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城门。这条讯息是昨天值夜的城门卫兵提供的,为此,他还差点被一鞭子抽到脸上。
对于一座庞大的城市来说,这里的居民总能用最新鲜的小道消息或者花边新闻打发掉一天的时光。但是这些事情索维兰一行就不可能知道了,因为他们正在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进行着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的旅途。
贝伦城的西南方,由十余匹战马组成的队伍,正穿行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之间。他们的速度很快。从满身的风尘来看,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了。
昨天夜里,索拉姆和埃蒙德在返回“路石旅馆”之后,便对众人详细描述了交接囚犯时发生的所有细节,也包括后来的遇袭事件。在老肖恩和奥尔?凯恩的建议下,索维兰一行连夜离开了贝伦城,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如果对方打定主意杀人灭口,就算伏击失败了,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毕竟。贝伦城不是我们的地盘。”这是奥尔?凯恩的原话。也多亏了这位混沌教派首席祭司的提醒,索维兰等人才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贝伦城主安其罗?加尔切拉的围捕。不然的话,他们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了。
面对着眼中不停重复着的绿色。整整骑行了一夜的队伍渐渐露出了疲态,但是他们前进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的势头。拜贝伦行省极为发达的商业环境所赐,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大多选择聚居在峻河的两岸或是贝伦城周边的区域,越往行省南部深入,则人烟越稀少。
这样的好处不是没有,你只需要卯足了气力打马狂奔就行了,完全不用担心暴露目标的可能性。但是跟在后面的坦德拉等人,却没有一丝轻松的神情。因为在索拉姆的带领下,整支队伍的前进方向没有进行过任何改变,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将他们带到什么地方。
索维兰的状态非常不好,和埃蒙德共乘一骑的他,早就被连夜的奔袭与身上的旧伤折磨得虚弱无比。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脑海中不停充斥着划过眼前的翠绿以及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马蹄声,支离破碎的梦境再次找上了他,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的画面不停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煎熬了许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平整柔软的毡垫上,缀满繁星的夜幕高远地悬在头顶。队伍已经停下来了,他们在一条小河边的浅滩上搭起了一座临时的营地。
远处,众人围坐在两个跳跃着火苗的火塘旁,一边是自己熟悉的坦德拉和老肖恩等人,另一边是索拉姆的副官亚尔图,以及奥尔?凯恩的学生卡南所带领的属下们。很显然,这支队伍虽然一起行动,但是成员还是保持着相互间的隔阂,或者说敌意。
索维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就被一条手臂扶住了身体。“殿下,你醒了?”埃蒙德在索维兰的背后堆上了数个柔软的行囊,让他能够保持一个舒服的坐姿。
“叫我索维兰或者维兰都行,不要再提殿下了。”索维兰笑着说道,对于名头他早已不在意了。而且。这个来自刀锋要塞的年轻人,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如沐阳光的温暖与乐观,更不要说那种口味独特的幽默感了。有的时候索维兰甚至会怀疑。埃蒙德真是坦德拉叔叔的儿子么……这父子俩在性格上的差异实在太大了……
“好吧,那就叫你维兰吧。我喜欢这个昵称,哈哈。”埃蒙德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小袋肉干,细细撕碎后递到了索维兰的嘴里,“尝尝这个,‘末日餐刀’的烤兔肉,为了它,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埃蒙德强调道。
昨天晚上他和索拉姆几乎扫荡了整个贝伦城所有的知名餐馆。当他们回来时,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夸张到令人咋舌的大包裹,甚至让人以为这两个疯子是不是跑去打劫了。不过虽然这几天的干粮解决了,但是埃蒙德却付出了几乎所有这几年服役攒下的私房钱。
扎实的口感与香浓的辣味让索维兰的眼睛顿时一亮。“你们竟能找到这样的美味?据我所知,你好像没来过贝伦城吧?”
“我当然没来过,但是索拉姆那家伙,嘿嘿嘿……”埃蒙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这点零食根本不算什么,你如果去了‘深红吻丨痕’就知道什么叫……”埃蒙德说着突然发觉话题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便立刻用肉干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深红吻丨痕?……”索维兰忽然一愣。刚想说话,就被埃蒙德捂住了嘴巴,“别。别!千万别让我父亲知道,不然我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索维兰偷笑着眨了眨眼睛,埃蒙德这才挪开了手掌。“看在主神的份上,我的爱人啊,你到底在哪里?见鬼……”没等他说完,远处传来的对话声便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就算杀了那两个押送队伍的队长又能如何?难道佩斯林和德维库勒家的父子俩能够将这件事情彻底掩埋掉么?”库尔翻弄着火塘中的木柴,橘黄色的火苗立刻跳跃着旺盛了许多。
坐在对面的奥尔?凯恩点了点头,环抱着手中的长杖。“也许别的时候不能,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确能够做到彻底掩埋。”他说,“那个名叫恰拉的副队长曾经说过。押送队伍的成员不是背景简单的单身汉,就是家乡远离夜莺城的外地人……”
“换句话说。他们的死活,无人在意。”坦德拉接过了话头,“只要干掉了队伍的两个首领,那些等在旅馆中的士兵们只会在许多天以后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孤身返回,要么畏罪潜逃。”他说着叹了口气,“他们可不知道押送任务的结果到底如何,不过最后都是一样的,返回夜莺城的会被秘密处死,畏罪潜逃的会就此消失。而整个事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随着坦德拉越来越低的声音,围坐在火塘旁的众人慢慢沉默下来。对于阴谋者来说,为了达到目的,所有可以利用上的手段都是无比正常的选择,无论代价是金币,还是人命。
仿佛是为了将如此沉重的话题转移开,裹在斗篷中的索拉姆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托马斯。“小家伙,这一路上,你的目光锁在我身上多少次了?”他的声音很冷,但又有些调笑般的戏谑,“我记得我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应该都不会给你带来女性的感觉吧?而且,请相信我,我对男人,暂时没有兴趣……”
营地中突然一静,但是很快,来自萨丁的混沌教派信徒们立刻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就连坦德拉和老肖恩等人都强忍着笑意,古怪地看着满脸通红的托马斯。“我,我没那个意思……”他尴尬地挠着脑袋,似乎不敢和其他人对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想请教您一下……”
“说吧。”索拉姆抬起手臂止住了手下们的笑声。
“就是那几枚硬币,您给老船长列格布的黑色硬币,”托马斯的目光放射出疯狂的求知欲,“我,我对大陆史有些了解,但是那样的硬币,似乎,似乎在任何典籍上都没见过……”
“哈,原来是这个……”索拉姆怪笑了两声,其实不要说托马斯,就是坦德拉等人都对此好奇不已,只不过至今没人开口问出而已。“相信我,小家伙,你不会想知道的。而且我也不能告诉你,不是不愿意,而是法则,那些约束着行为的法则。”他随手指了指后面不远处坐着的手下们,“并非你不知道,就是跟随我很久的他们,同样也不知道。”
奥尔?凯恩满眼欣赏地注视着托马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非常喜欢这个求知欲极强,而且对大陆史有着极深造诣的年轻人。他甚至想正式收其为徒,但是因为那个最明显,却又最无法跨越的信仰问题,这个想法恐怕短期之内,很难实现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奥尔?凯恩对其进行允许范围之内的指点。“这么说吧,小家伙,这片大陆上有许多超越了国家,超越了种族,甚至超越了信仰的组织。”他斟酌道,“用一句非常著名的话说,‘你能接触到的光明,并非世界的全部……’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能接触到的光明,并非世界的全部……”托马斯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坐在旁边的老肖恩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阅历要比在座的绝大部分人更加丰富。“他说的是‘地下世界’,对此我并不了解,但是,这句话我的确听过。”老者紧皱着眉头,看向了火光与阴影笼罩下的索拉姆,目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不要将好奇心聚焦在这个命题上,我的孩子,那对你没有好处……”
“是……是,大人……”托马斯看着奥尔?凯恩点头答道。
手持法杖的老者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另一边的坦德拉则抬起了头,问出了在他心中深埋了许久的问题。“事到如今,你都不想告诉我们,到底怎么让索维兰重新站起来,甚至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么?”
随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索拉姆的身上,甚至就连远处坐着的索维兰与埃蒙德都是如此,他们想要听到对方给出的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