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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栎与沈万沙都很想冲过人群去那竹楼看一看,可惜人太多,根本挤不过去。
待要想办法,南面一群汉子突然潮水一样往后退,鼓点突然无比激昂,一下一下震的人耳膜生疼,心旌摇曳,好像能跟着那鼓声兴奋起来。
人群退开之后,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台子,有穿着黑底银纹的大汉上台说话,说各道把子已到齐,半个时辰后帮派大比正式开始,有想玩的兄弟现在可以上台热热场。
既然有了台子,原来四散各处一小圈一小圈打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上台与人来点真正意义上的切磋。
围观看热闹的,叫好的,撺掇的,不一而足。
很快台子上‘切磋’的人就见了血。
沈万沙紧张地抱住了卢栎的胳膊,这黑道的人好可怕!
卢栎也看的下意识后退,太暴力了!
赵杼拽着卢栎,卢栎身后坠着沈万沙,三人往圈外走去。
出于好奇,沈万沙一个劲伸脖子往后看,卢栎视线也没离过那高台。
赵杼捏了下卢栎的手,“卢栎。”
“嗯?”卢栎不解的回头。赵杼力气用的大,捏的他手疼。
“看那处,”赵杼眼神示意几个方向,“那处,还有那处。”
卢栎一一看过去……依然是一群奇装异服,气质凶恶明显是黑道的人,并没什么特别。
赵杼提示,“他们的武器。”
卢栎再看,眉毛渐渐拧了起来。
中原武功路数很多,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也有照自己特点做过改变的,可赵杼指的这几群人,手里的兵器……怎么看怎么不一般。
一伙人身上佩的是短剑,尖如矛,白中带青,锋利无比,很眼熟,慈光寺案中出现过,赵杼说那是非常有名的‘夏国剑’。
一伙人身上佩的像刀又像剑,说是刀,它只有剑的宽度,说是剑,它只开了单刃,线条不若中原刀剑笔直,有些弯的弧度,这种兵器样式,有些像倭刀。
又一伙人,耳朵坠着粗大的金环,眉浓唇厚,兵器更是奇形怪状,圆的必缺三角像风轮,戟必安有倒刺……
卢栎心渐渐提起来,再仔细看,这些人相貌也很有特点,一群身量高,鼻子高挺,眉目深邃;一群个子矮,小眼睛,看人好像斜刺里看;一群人毛发浓密,身材都很胖。
见他重视起来,赵杼一一解释,“西夏人,倭人,回鹘人。”
卢栎眼睛睁圆,外族人!他那传说中的未婚夫平王不是一直守着边关无暇他顾,还会玩手撕活人,那么凶残暴戾威名远播,怎么外族大剌剌来中原逛竟不知道么!
赵杼不知卢栎想到了什么,但也能猜到方向,“这些人是悄悄潜进来的。”他眯了眼睛,手指捏的咔咔响,也很不爽!耗子们还是真会打洞!
卢栎只腹诽了一瞬也想到了。大夏再休养生息,也是打了多少年胜仗把周边异族打服了的,威慑力不小,别人不敢大剌剌过来,定是掩人耳目偷渡的。
只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还混进这黑道举办的升龙会!
“必是有所图。”赵杼声音似含了霜,杀气顿起。既然敢来,就别回去了!他手指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不远处跟着的邢左洪右立刻懂了,把手下召集过来,分成几个小队分别跟踪几伙人。
感觉到不同气氛,卢栎不敢再大意,紧紧拽着沈万沙的手,不让他乱跑。这里人多,一旦失散,真有个什么万一,他怕来不及救小土豪。
反正升龙会再热闹,与自己无关,卢栎便一门心思找柏芳。
可惜柏芳没找到,倒听了一耳朵水龙帮镇帮之宝。据说这次升龙会之所以在兴元水龙帮的地盘举办,就是因为水龙帮帮主屠通极为舍得,把镇帮之宝做了彩头,过来参与此盛会的二十七道把子头,谁能取得最终比武胜利,当选新一界龙头,谁就可以拿到这镇帮之宝。
只是这镇帮之宝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卢栎听了想笑,说的那么神秘,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喽罗不知道罢了,那些大佬们愿意千里迢迢过来比武,定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而且相当想要才对。
升龙会即将开始,所有黑道中人,不管大佬还是小弟,眼里都看着那个台子,没心思找人麻烦与人吵架,卢栎转了一会儿发现很安全,心情渐渐放缓了很多。
转了半天很累,卢栎找了个地方坐,鼓点又开始响起,水龙帮的二当家吴浩代帮主讲话,第一轮比试就开始了。
他找的地方是一片高处假山,假山并不规则,高低错落有致,而且……还坐满了人。
坐在他左下方的,是一个老头,老头头发花白,眼睛却非常有神,一看就是练家子。只是他穿的很奇怪,不像黑帮人士那么非主流,但也足够特别,他穿着像个破麻袋似的罩衫,罩衫灰扑扑,缝满限补丁,非常宽大,将他整个人罩住,只露出光着的小腿,下面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些邋遢。
见卢栎直直盯着看,老头也不介意,“小娃娃,你也是来参加这升龙会的?”
“不,我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卢栎摇头。老头给人感觉很详和,与现场这些黑道格格不入,好像也不是来参加的。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我猜你也不是,长的太好,眼里也没恶光。”
这时台上已经开始比武,老头一边看场内,一边看四周,明明有些漫不经心,却还能点评给卢栎听,“这个瘦高个下盘不稳,连攻几回下三路必败;这胖子功底倒是扎实,唯一不好的是太胖,气息不行,只要对手能坚持,他也赢不了。”
“老先生懂武?”卢栎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很有聊兴。
老头看了眼面前少年,目光清澈纯真,还是个孩子。遂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略懂一二。”
“那这升龙会,老先生也是知道喽?”
“老夫这年纪,要说不知道,那是骗你。”
“我就不懂,老先生同我说说呗!”卢栎定定看着老头,笑容灿烂,目含期待。
老头不忍拒绝纯真少年,便甩着头跟他讲了起来。
原来这升会龙,二十年举办一次,每一次都相当热闹,各把子头带着小弟到达举办地点,全帮上下,挑三个最能打的,上台比武。车轮战,败即淘汰,最后站在台上的是谁的手下,谁家老大便是这一届的新龙头,如果没有极为特殊的情况,所有帮派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都要遵其引领。
黑道行事与旁人不同,能引领一个帮派,必是能力手腕都强,这打头一条,得是武功能服人,单挑不能赢手下的人,手下也不会服。这升龙会规矩,是要从自己帮里找出三个会打的人上台就行,可一般有心竞争龙头老大的,都会帮主自己上。
而这举办方,更有说头了。
这样的盛事,虽花钱又出力,后面能得到的好处也多,黑道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二十年一次的机会实在太少,所以每逢举办之前,必要大肆争抢一番,能抢得这机会的,一般是有心竞争龙头老大,财力人力皆不俗,且能放出独一二无彩头的。
所以这屠通能说服人将升会龙举办地点放到兴元,实在是个能力不俗的。
卢栎听的连连点头。水龙帮比起别人算不得大帮派,屠通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确能力不错,就是死的早了点。
“就是死的早了点。”老头也叹息。
“方才我听人说这次升龙会彩头很厉害,”卢栎一副天真好奇少年模样,“这彩头如何厉害,老先生知道么?”
“当然,”老头看了看左右,靠近卢栎,像哄孩子似的小声说,“这次的彩头可是一大——笔钱呢。”
“一大笔钱?”卢栎好奇,一大笔是多少钱?值得老头这么神秘?可真得了彩头,那么多钱怎么拿走?被人抢了怎么办?
“你这娃娃还小,不懂,”老头嘿嘿笑,指着比武台后侧一只金球,“看到那金球了么?水龙帮把钱放好了,位置线索写在那金球里,胜者得了金球,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不用担心旁的。”
那只金球有人脑袋那么大,被高高的架子挂着,边上扎着红绸,迎风摇摆,看着很喜庆。
黑道做着刺激生意,最是不缺钱,若说此次彩头是钱,还只是一大笔钱,就能引来这么多人,卢栎是不信的。
况且这群人里,还有混进来的异国人。
他虽不知这些人怎么混进来,具体有什么目的,可他们扎堆跑到这,还在后边排队要上场比武,若说他们目标与这彩头无关,根本不可能。
卢栎微笑着,声音似春风暖人,“老先生知道的肯定不只这些,再多说一些与我嘛。”
老头却突然警惕心起,盯着卢栎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开放在远处,不再说话了。
这是察觉他在套话了。
卢栎轻叹口气,看了眼赵杼,目内似有询问之意。
赵杼亦在暗暗观察老头,此刻捏了捏卢栎的手,示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拘束。
卢栎便准备恐吓老头,拿出官家身份什么的,比如与柏府尹关系相当好,比如平王未婚妻。他觉得这老头不像黑道,可能是江湖中人,但一般江湖人都不想与官府打交道,结个善缘最好。
“老先生可知我是谁?”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气势如炎。
老头冷嗤一声,“呸!终年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自认这双招子还行,没想到屎糊了眼,把个披着羊皮的小狼看成小奶羊了!”
“你有手段就使,老夫要是怕了眼珠子挖出来给你——”老头正放着狠话,突然声音停住。
他愣愣地看着从卢栎脖子里滑出来的木牌子。
卢栎也怔住,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那是从王陈氏手里得来,母亲苗红笑忠仆,苗七留下的木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