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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们就是碎嘴子随便嚼两句舌头根子!您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林胜哪里听不出这声音是属于谁的!顿时唬了一条,浑身上下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转过身来哭丧着一张脸,赔礼道歉起来。
来人正是他们的上峰,这一队守夜人的百夫长,也正是当日,谢小满从赵军手中救下的那批人。
“老林你他娘就一张嘴吃遍天下!满嘴从舌头根子里就扯不出一句老实话来!”百夫长照着林胜的小腿踹了一脚,骂道,“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看门儿!再给老子添堵,老子直接把你们剁成肉馅,倒是也能给兄弟们多吃点荤腥!”
林胜二人连忙点头答应,一个个把腰杆挺得几乎要折过去。
百夫长再旁边盯了一小会儿,这才觉得有些满意,转身准备离开。
“老、老大……”林胜忍不住,还是半转过身子,将百夫长叫住。
“干什么!”百夫长紧皱了眉头,一脸怒容,嘴角拉拢的让人想起哈巴狗。
林胜陪着笑,嘿嘿的撮了两下手:“老大,我就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嘿嘿!”
“有屁就快他娘的放!妈的!比那黄花大姑娘入洞房都磨叽!你不着急,老子还急着去撒尿呢!快说!”百夫长怒骂了两句。
林胜早已被骂的习惯,这时候嘿笑道:“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想问问那位救了咱们的谢参赞,到底去了哪里?老大你门路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肯定比我们这些小的知道的多很多嘛!给我们说着听听!也让我们心里的大石头放一放不是!”
“是啊老大!您就跟我们说说吧!兄弟们其实私底下都想知道,也没处问去!”旁边的袍泽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百夫长看了他们一眼,表情有些奇特。
“怎么?”林胜见状,面色也跟着一变,“不会真是叛变了吧?”
百夫长眉头皱的极深,深得几乎能够夹住一根细毛笔:“你从哪儿听得?”
林胜收敛了之前玩笑的神态,认真道:“吃饭的时候听营里的吴老二说的。可是我不相信!人家谢参赞跟赵军对峙。救了咱们的性命,转眼又去投奔赵军?这怎么可能?他们赵国的人不可能收啊!”
“是啊!赵军又不傻!”袍泽道。
百夫长沉默不语。
同样沉默的朔风将他腰间的刀吹得轻晃,头发不断的打在脸上,带来些熹微的疼痛感。
林胜和兄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将会说出的答案。
“以后吧,”百夫长抹了一把鼻涕,“别说什么‘谢参赞’了!就当咱们军里没有这么个人!”
“这怎么可能!”林胜勃然大怒,眉毛几乎翘到了天上,“老大!知恩图报这四个字。还是您教给我的!他娘的!人家谢参赞拼命似的把咱们一百个兄弟救回来了,如今咱们不能报恩也就算了,怎么就能当没这个人了呢!”
“你他娘的懂个屁!”百夫长在林胜胸前擂了一拳,推得林胜向后倒退了半步,“他妈上头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一个小兵,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插嘴了!”
林胜感觉到了百夫长蓬勃的怒火,奇怪的是,那怒火并不是冲着林胜他自己的,反而是内敛的,仿佛正在燃烧着自己本身。
但林胜的嘴唇依旧苍白。微微的颤抖着,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愤怒、震惊。
“那……这么说,”林胜努力平息着自己微颤的声音,“谢参赞真的,叛变了?”
百夫长沉默下来,突然很想狠狠的抽一口家乡的土烟。
“上头没说,不过隐隐的,的确是这个意思。”百夫长闷闷的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可百夫长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于是抬起手来,狠狠的在自己胸前垂了两下。
“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儿……”林胜低低的呢喃着,身体轻晃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力。
百夫长不说话。也不再去看他们两个。
他借着北风的冷冽,用粗糙的双手擦了一把脸,转身向营中走去。他的马靴踩在霜冻的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大!我、我就再问一句!就一句!”林胜咬牙,叫住百夫长,“您、信么?”
他没说是信什么事儿。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百夫长的身子明显的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林胜看着他的背影,不服气的冲着空气砸了一拳,几乎要捏断手里的长枪。
……
……
百夫长胸中窝着一股火,快步走到营长的帐篷门前。他几乎想就这样冲进去,理智让他在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开始不住的徘徊。
霍起在帐篷里头,能够看到外面篝火晃出的人影,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晃荡着,看得他几乎头大。
“滚进来!”霍起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冲着百夫长没好气的喊了一句。
“大人!”百夫长连忙滚了进来,面色有些黑得难看。
“你他娘在外头翻地还是怎么着!来来回回水牛似的转!”霍起骂道。
百夫长尴尬的挠了挠头,说明来意:“大人,我在外面转了一圈,看了看咱们守夜的情形。”
“嗯?”霍起懒得理他,随手继续翻看手头的奏报和公文。
“谢参赞的事,兄弟们弄不明白!我也弄不明白!”百夫长一咬牙,不吐不快!
霍起抬头,瞥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谢参赞会叛变!”百夫长说着话的时候几乎用吼。
霍起看着面前因为气流的突然增大,而突兀的晃动起来的油灯火苗,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谁说她叛变了?”霍起只抬了眼皮看他,甚至都懒得抬头。
“大、大家都这么说……”百夫长被问的有点懵。
“大家是谁?”
“这……”
“一个救了你性命的人,你竟然用这种话来诬陷?”
“我不是……”
“听风就是雨,这就是你的判断?你一个百夫长,如果在战场上也如此不堪,九十九个兄弟的性命,你要怎么担在身上?嗯?”
“可是……”
“谢大人作为你的上峰,不过即使短短的离开几日,难道行踪如何,还需要向你我汇报?”
“当然不用!”
“既然如此,你为何就要断定谢大人是叛变了?这样的重罪,你竟然莫名其妙的往自己恩人头上安?擅自安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罢了,竟然在我的帐篷里喊得这么大声,是怕这种诬陷做不得真么!”
“不是!绝对不是!”
“那就给我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除非有生死的大事,否则今天晚上,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霍起雷霆万钧的发怒,随手将手边的砚台往百夫长身上砸去。
百夫长慌慌张张的避开,用双手堪堪接住了,心惊胆战、恭恭敬敬的放回到霍起的几案上,根本管不得身上洒了半砚台的墨汁。
偷偷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百夫长退出了霍起的帐篷,呼出一口气来。
他抬头看了看填上的月亮,虽然在云层背后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却确实依旧的存在着,不曾消失不见。于是笑了笑,摇了摇头,放松下来。
是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叛变?
……
……
林胜想着百夫长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回忆着获救的那天,整个人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心绪变化,心情就像是河口的水草一般纠缠不清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平静下来。
谢小满叛变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是偏偏军中盛传着这样的传闻,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几乎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听说最开始,这传言是从桓大将军禁卫口中传开的。据说是听到了桓大将军与谢参赞恩断义绝的一些话,听起来太过狠厉,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重量级的事情来。
到后来,事情就越传越开,内容和花样也开始变多,只是主流免不得就是“叛变”“泄露军情”之类之类的说法。
而几天过后,除了大家私底下闲聊之外,谢参赞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在征西军出现过似的,上面的会议与话语中,不再出现这个名字。
至于征西军的大部分士兵,对他们来说,谢小满原本就是一个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的存在。
作为一个被桓大将军抱到军营的女子,这个名字本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现在再加一些或有或无、或多或少的闲言碎语,并不会在他们心中涌起什么不安的情绪。
可霍起营中的人去不同,尤其是林胜所在的这个百人小队。对于他们来说,谢小满是正经八百的救命恩人。
听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人鄙视,被人说成是楼子里姑娘、卖国贼之类的人物,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几乎快要被气炸。
更气人的是,这些事情竟然除了生气之外,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就在今天白天,林胜曾经因为这件事情与他人打了一架,只不过打得很轻,自己一个拳头刚过去,就被同袍拉开了。
可是,这事情就如同心里面的一根刺,深深的扎在那里,让人根本无法去忽视。
林胜期待着一个机会……期待一个,证明谢参赞并没有当叛徒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