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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咱们家老大真有福气。”蒋尚培的二婶夸张地赞了一句,提醒道:“培儿,赶紧合卺分牢,外头的客人们都等着你呢!”
交杯酒,分食白肉,一大群人如潮水般跟着蒋尚培出新房饮宴。男子们在外头厅堂,女子们在内宅,各置了五十席,又在村里置了两百席,真正的豪奢贵族。
不说外头王子墨跟着蒋尚培一桌桌敬酒喝得热火朝天,只说内宅里,林芷岚与蒋尚圭的媳妇红华忙得团团转,老二蒋尚垚的媳妇跟着二婶三婶接待女眷,林芷岚与红华负责宴席。
林芷岚像只花蝴蝶一般轻舞在人群中,寒暄,逗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繁杂的事宜,到她手中皆是迎刃而解,举重若轻。蒋家的人对林芷岚很熟悉,席间有人问起,便主动介绍。
相较于柳氏所受的冷淡,林芷岚的遇待还算不错,柳氏貌美,但透着小家子气,林芷岚一身贵气,谁也不敢拿她当普通妇人看待。特别是蒋氏的妯娌,早与林芷岚相熟,介绍之间透着几分亲热,而曾经未婚先孕的丑事,也在王子墨与林芷岚的成功光环下当作了佳话。
这就是人,很真实的人,落魄人人踩,高升人人捧。
“夫人,她是老身的侄孙女,小名岚儿,又乖巧又能干。”蒋老太太见县令夫人的眼光总是看向林芷岚,便好意介绍。
“这容貌,这身段,盐官县可出不了几人。”县令夫人掩饰了脸上的震惊,赞道。
“可不是么。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命苦些,不知哪家那么粗心,把她弄丢了,也不来寻找,真让人心疼。”
“老太太,这话怎么说,看气度,岚儿当是官家小娘子,怎就丢了?”县令夫人闻言,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问道。
“丢了好些年了,是我那小孙子墨儿救了她。墨儿也是个心善的,岚儿醒来记不得以前的事,墨儿便悉心照顾,两人就这么日久生情,喜结良缘了。当初她们的日子过得极苦,如今算是否极泰来,营生立起来了,闺女也生了,日子和和美美,老身看着高兴。夫人在城里若是闲得慌,叫岚儿陪你说话。”
县令夫人的脑袋嗡嗡作响,极速转动着回忆往事,两相应对,便想立即去找谢良辅商议,可是场面上还需要应酬,她不得不按捺住激荡的心绪,陪着老太太等人说笑。
酒过数旬,红华见众夫人吃得差不多了,便到老太太跟前:“祖母,外头的戏班子备好了,偏厅里也置了好些玩意儿,您看咱们去哪儿边?”
“前头爷儿们还在吃酒?”
“是啊,才刚开始呢,少不得还要一个时辰,听下边儿人说,客人们极热情,大哥敬酒都不让走,可怜几个傧相,喝得都找不着北了,主簿家的陈大官人已经不行了,夫君被扶着才没倒。”红华是个伶俐人,轻脆地说笑着爷儿们的丑事,把众夫人都逗乐了。
“今日是大喜日子,喝醉也不当事,你晚上回去好生照料小三便是。”蒋老太太也不计较前头的胡闹,乐呵呵说道:“让几个傧相多担待些,莫让培儿喝醉了,今晚他还有正事呢。”
“傧相们都是大哥的好兄弟,怎会让大哥误了正事。听说子墨哥哥最豪气,陈大官人与我夫君不济事,她当仁不让,连喝了五桌!”
“墨儿那样秀气的人,能喝五桌?”老太太惊到了。
“老太太,夫君她啊,就是个浑不吝,与秀气沾不上边儿,您不必为她担心,有酒喝她更自在。”林芷岚凑过来敲边鼓。
“你啊你,好你个岚丫头,想是墨儿在家被你管狠了,放出来讨酒喝。”
谈笑间,县令夫人近距离打量林芷岚,像,很像,相貌极像,又有些不像,性子变了,见宝儿过来拉着林芷岚的手轻轻叫娘,县令夫人再一次惊到了。宝儿的相貌有八分像林芷岚,特别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让县令夫人越发确定了某些事。
女眷们吃喝完毕,年纪大的陪老太太去看戏,年纪轻的就去偏厅打马吊,红华与林芷岚是歇不得的,让下人备果子茶水,四处周旋应酬,有些宾客要离开,她们还得送出去。
“岚姐姐,幸亏有你在。”红华忙里偷闲道。
“咱们啥关系,说这些做什么。”
“咱们蒋家看起来枝繁叶茂,其实嫡支也就那样了。老太太在,三房不得分家,二叔与三叔人是不错的,可是下头那几个真不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回给大哥办大事,二房三房的人愣是支应不起来。上回我听大老爷与大哥说,咱们家有出息的也就长房了,让大哥好生督促二哥读书。”红华轻声抱怨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蒋家也有蒋家的忧虑,这种事,林芷岚是绝对不会多言的,劝道:“大哥稳重,二哥聪明,三弟也是伶俐人,你家产业何其多,大哥与二哥是官面上的人,家里的事哪里顾得过来,还不得让三弟挑重担。三弟最近勤快地紧,我常听子墨说大哥很欣慰。”
“那还不是他与子墨哥哥在一起,学好了呗,这事啊,我打心里谢你们。他要去花楼什么的,我也管不着,只盼着他玩乐之时别忘了正经事。”
“你放心,三弟心如明镜。”
林芷岚知道红华的担忧,大家族人多事多,竞争也激烈,王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蒋尚培当了县丞娶了媳妇,长房长孙地位稳固,蒋家的大半家产定是要给蒋尚培这房的,二房蒋尚垚出仕,只三房的蒋尚圭,看起来前途渺茫。下面还有个小四,是庶出,没什么问题。
以林芷岚对蒋尚培的了解,他定是会好好照顾同胞兄弟,只要蒋尚圭自己努力,蒋尚培绝不会亏待他。红华对王子墨与林芷岚是极感激的,蒋尚圭真的改了许多,但林芷岚很矛盾,因为蒋尚圭总是带着王子墨学坏。
以前,王子墨连花楼都不敢进,见了陌生女子浑身不自在,如今倒是出息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好王子墨没踩红线,不然林芷岚准要发飙。
前头的酒宴比后头的戏班子还热闹,五十桌酒宴一轮敬下来八个傧相倒了五个,盐官县的婚宴除了有大宴,还有小宴,大宴是场面上的,敬过一轮之后,剩下来的年轻人便会聚小宴,目的明确,灌醉新郎官。
世家子风雅,玩得格调很高,小宴摆好,便开始行酒令,若是以往,凭蒋尚培以及身边傧相的学识自是不怕的,可是他们如今是残兵剩将,脑子喝得晕乎乎,又加上众人起哄,常常答非所问。
王子墨态度明确,对诗行酒令她必败,她留下来就是帮蒋尚培顶酒的,战力惊人,但也架不住群狼,所以,苦苦支撑之后,她也阵亡了。
这一场婚礼过后,王子墨与林芷岚直歇了三日才缓过神,然后日子照过,生意照做。林芷岚的西饼铺子开张了,有市场有人脉,才一开张便是极其红火。
王子墨在闲暇之间,觉得有些纳闷,谢良辅吃了哑巴亏,怎么没有半点动作,难不成是摄于蒋家的威势?
蒋家在婚宴上实实在在展现了肌肉,宗族繁茂,交友遍国,亲朋显贵,实力非凡。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但王子墨总觉得差了点,毕竟她不是蒋家人,她身后还有个风雨飘摇的王家。
想不通,只能暂且丢开,让王福来更积极与黑势力亲近。王子墨做事没有太多道德,她的道德早在兴元府就被狗吃了。
过了端午天热了起来,换了薄衣,挂了艾草香包,摇着折扇,王子墨准备出门逛逛。宝儿快步抱住王子墨的腿,奶声奶气道:“爹,我也要去玩。”
“宝儿乖,爹不是去玩,爹是去做正事呢。”柳氏劝道。
“不嘛,不嘛,我要去玩。”宝儿渴望地看着王子墨。
林芷岚在一旁不发话,只是笑得很得意,昨晚她与王子墨小吵了一架,被宝儿听到了。宝儿听娘说爹总是在外头玩不着家,她也想去。
王子墨看看一脸期盼的宝儿,再看看林芷岚让人发寒的笑容,叹了一口气,一把抱起宝儿:“好,爹带宝儿去看潮。”
“爹真好,我们也带球球去。”宝儿喜滋滋亲了王子墨一口。
“都带,咱们走。”
经营一场婚姻比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难得多,柴米油盐,琐事不断,总会有一阵子磨得人耐心全无,吵吵架也许会增进感情,也许。。。
两人日子过久了,渐渐摸透了对方的脾气,慢慢磨合,碰到小事磕磕跘跘也懂得如何处理。王子墨在外头交际是为了家,林芷岚是理解的,但王子墨玩得过了,林芷岚不会忍气吞声。
节奏基本是固定的,先说教,不听就家庭冷暴力,冷暴力的说法有很多,冷战,冷处理,林芷岚更喜欢的,叫作冷静。冷静可以不让矛盾在激烈言语中升级,也可以让人产生反思,相骂无好话,大吵大闹不仅丢人,而且伤感情。
王子墨这方面还是有脑子的,说教听劝,她不想身临其境感受冷静,林芷岚生气了,她就软了,哄好妻子很重要,不然影响各方面福利待遇。
王子墨的小闺女很有名,因为长得像有名的娘亲林芷岚,王子墨抱着宝儿一路行来,邻居或者相熟的人都会逗宝儿。宝儿的性子比林芷岚软很多,见谁都是甜甜叫人,可爱,礼貌,羞涩,看了心里都化成了水,爱护之极。
因为带着宝儿,郑大明与护卫们不像平日的散漫,列队隐有护住王子墨与宝儿的用意,小良手中拎着满满的零食,都是宝儿喜欢吃的,脚边还跟着球球,小良不时扔一些给它。
相较于跟着林芷岚出去赴宴,宝儿更喜欢跟着王子墨瞎转,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正午便逛到了海塘边。海塘上有海神庙,边上还有一座高耸的镇海塔。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自从苏轼写了这句诗,钱塘潮就成了闻名天下的盛景。今日是五月二十五,海塘上人不多,大多数是过路的商人,商旅路上闻名而来,另有一些是闲来无事的富家子。
王子墨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在镇海塔下寻了一个空位,等待潮水到来。
日上中天,从远方传来了轰鸣声,远眺之下,在水天相接处隐有一丝白线,渐渐的,白线明亮起来,潮水声急促轰鸣,万马奔腾,壮阔豪气。那断断续续的白线,变粗了,变亮了,缓缓接连,渐渐成了一条完整的白线,迎着烈日,闪耀无比,齐头并进,你追我赶。弯弯的白线翻江倒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镇海塔前连成了一条笔直的白线。
王子墨感觉到宝儿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便退了几步,轻声安抚道:“宝儿不怕,你看,潮来了,又走了。”
“爹爹在,宝儿不怕。”
话虽如此说,宝儿小脸依然有着紧张之色,待见得潮水退去,再也见不到影子,她这才放松下来,搂着王子墨撒娇道:“爹爹,真好看,宝儿饿了。”
“好,咱们去仙来阁。”
到了仙来阁,自有张不才张罗饭食,王子墨看到王福来也在这里,有些疑惑地问道:“福来,寻我?”
“小二少爷,老奴有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