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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牢内阴沉昏暗,巨石砌成的墙壁上,一左一右,燃着熊熊火把,火把正中下方拷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三十来岁,穿着麻布一口钟的囚袍,微胖的身材,白胖脸盘,本是和气的福相,只是,眼下却是脸色灰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眼底青黑,糊了一脸的不知是汗还是鼻涕眼泪。
”王爷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蛊惑逼迫,小人知错了,小的也是将知道的全都招了,求王爷饶小人一条贱命……”
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晋安王,已经在黑牢里关了两天一夜的张大勺,又是惊恐又是期盼,忙不迭地哀声求饶……
陈义鄙视的看着这个王府内奸,自从二十年前晋安王一战成名,把西夷蛮军打成残兵败将,仓皇逃出大陈朝边境,这用来关西夷探子和各家藩王上下奸细的大牢,就很少再用得着了。
没想到,居然是曾经王府里的老人之后,被关在此地。
那张师傅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蹦起来?
他这儿子,可真是实打实的怂货,被抓起来才不过关了一天,只挨了三鞭子,就鬼哭狼嚎的全部都交代了。
就这点出息,还敢学人家当奸细?
晋安王负手长身玉立,冰冷的目光仿佛实质一般,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张大勺只觉得双膝发软,心底冰凉,如果不是双手被铐在墙上,早就如烂泥一般的瘫倒在地了。
他已经至少有五年没有见到过王爷了,他只当是王爷毕竟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了,行将就木,精神不济,所以这才深居简出,总待在王府里,莫说京城,就连太和城各地,都很少见王爷出现。
早知道王爷如此虎威仍在霸气犹存,打死他都不敢做出那些算是背主的事啊!
却听晋安王有如冰雪般的声音传至耳内。
”你父忠心耿耿一辈子,做事无半点差错,本王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对你不薄,你却背叛了本王,这是何缘故?”
晋安王的声音不高,语气似乎也不是很严厉,可是在张大勺听来,如同听到了勾魂使者的问诘,从里到外都仿佛被严寒扫过一般,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上下牙控制不住磕在一起,咯咯作响。
”王爷饶命,是小的一时糊涂,小的,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啊!”
即使是他现在吓的快丢了半条命,也还有一丝理智犹存,再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又不傻,要是真的说了出来,王爷会留他的小命才怪呢!
陈义撇了撇嘴,躬身道,”王爷,不如叫刑房的人来?”
就这老小子,给他几鞭子就什么都说了,王爷金尊玉贵之体,哪里用得着和这般赖皮狗屎壳郎一样的东西耽误工夫?
晋安王目光微斜,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
竟是要单独向张大勺问话。
陈义弯了弯身子,退了出去。
其实张大勺心里那点想法,他也猜了*不离十。
还能是为什么?
这怂货这些年虽然不过是做着大厨房的采买小管事,但宰相门前七品官,仗着王府的名头,在太和城里也可以横着走,王府人口少,收入却丰厚,因此下人们的月钱在王公贵族家里,都是最顶尖的,这怂货再捞些油水,那小日子过的自然不差。
还不就是担心,王府将来没了,树倒猢狲散,他在没地方去找这样的好日子,所以旁人一蛊惑他就动了这另谋出路的心思。
张大勺这些想法,何尝不是正中王府里不少人的心思?
只不过这些人都比较明智,不如张大勺这般愚蠢没用罢了……
陈义甚至觉得,若是主上在这般不作为下去,日后,如张大勺这般动了心思还敢动手脚的人,会越来越多!
所以他才会冒着惹怒王爷的风险,将府里的危机揭示在王爷面前……
石牢之内,横宽都不过只有二三十步。
室内光线昏暗,晋安王一袭黑衣,正站在被发展成王府带路党的张大勺面前,抬起了一只手,隔着两寸,虚空的盖在张大勺的百会穴上。
张大勺面上的表情仿佛静止了一般,冻结在痛哭流涕求饶命的那个瞬间,四肢微微的抽搐着,表明着这个人还活着。
整个过程不过只有十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晋安王收回了手掌,目光中恚怒之色更甚。
先前陈义提起,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过于夸张,可在对着张大勺实行了搜魂之术后,他才发现,原来倒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这一幕幕令人恼火的景象啊!
张大勺醉醺醺的搂着妖娆女子,眉飞色舞又长吁短叹,知道可惜王府里没有小主子,不然让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给小主子当伴读,那前程自然正好……
青楼酒席上,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瘦弱书生,勾着张大勺的头,看似在说着荤腥不忌的笑话,其实却是在吩咐张大勺密切关注近日找上门来的姓云的人,张大勺点头答应,满面春风的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银票,却不忘提醒对方,将来要是事成,请他家主子一定要信守承诺,给他和他的双胞胎儿子爷仨都弄个好前程……
那中年书生自然满口答应,只道自家主上将来富贵已极,坐拥天下,当然不会忘了那些出过力的人了。
张大勺看到那银票上头写的是一千两,早就喜得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保密,两杯黄汤下肚,就红光满面的拉着那书生的手,说起了他知道的晋安王府里的大事小情……
什么陆统领生了五个儿子,却在那里发愁,如今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王府私兵不扩招,五个儿子不能都进去……
什么刘师爷家的老二读书好,是太和城第四名的解元,可是连续三回到京师去参加春闱都名落孙山,连个同进士都没得上,后来才听人说,是因为他的父亲在藩王府里任职的缘故,因此刘太太天天吹枕头风,软磨硬泡着非让刘师爷告老还乡……
张大勺或是有意透露,或是无心的炫耀,反正是给有心人提供了不少信息好分别击破……
晋安王深吸一口气,这才能控制自己想要出手,将眼前所见一切事物刀劈成粉碎的冲动。
张大勺对于晋安王而言,原本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想要逼出口供,哪里用得着他施展修仙者的道术?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
张大勺就是那片掉下来的霉叶子,本微不足道,却让人有了不愉快的推演。
张大勺虽是脱离了晋安王的搜魂术,此时目光呆滞发直,口角流延,歪着半截脖子,一边脸还时不时的抽搐几下……
此时的他,已经是个合格的痴呆了。
这便是搜魂术带来的后遗症,这种霸道的可以看到对方所有事情的法术,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哪门哪派,几乎都有类似的存在,最多是正道的门派,会约束门人子弟,不得轻易对凡人使用罢了。
张大勺所作所为,已经算是背主,碰上严厉一些的主子,多半会治个死罪没收财产,连带着全家老小全都撵出王府的。
晋安王二十来岁时杀伐果断,对付敌人和内奸,从不心慈手软,向来是引刀一快,斩草除根。
只是看到张大勺那张胖乎乎的脸,晋安王便会想起他的父亲张师傅,张师傅有两个儿子,老大前年病逝,如今只剩下张大勺一个。
张大勺倒是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
犹豫了几息之后,晋安王这才用了搜魂术,这样倒是正好,变成了痴呆的张大勺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吧?
从牢房里出来的晋安王,看到恭恭敬敬地守在牢门外的陈义,目光一转随手将一张纸笺留给陈义。
“先把这个人拿到!余下的名字慢慢查!凡有可疑不可错过!”
陈义微微一愣,展开直接一看,上头却是画着一张人像和几个人名。
见那人像是个清瘦中年男子,方脸阔口,眉眼寻常,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再看那人名,呼吸微窒,心头不由一凛。
这上头可是有好几个王府旧人呢!
难不成他们都是……
陈义握着纸的手心登时汗津津的……
晚霞满天,凉风习习,云玄霜走在庆安宫外的花木小径上,脚步格外轻快。
她今天已经恢复了练气三层,而且也许是从头再练的缘故,好像觉得经脉和下丹田,都被拓宽了一些,明显比从前的炼气三层更加精进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练气三层就可以用一些小法术,练气五层更是一个坎,过了这个坎,修仙者的体质和凡人的体质差别也会更加明显起来,修仙者体内的渣滓毒素会逐渐排出,若是颜值不高的,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后天改造,当然了,若是□□太差,改造也是用处不大的。
她打算过了炼气五层之后,就向王爷辞行。
今世和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西贝女手里拿的是西贝信物,而老皇帝,又如此殷勤的送进来五位贵女。
所以,前世的晋安王妃和这一世的,肯定不会是同一个人,她也就不打算留下来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