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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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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狗的恢复力是很强的,在张航爱的被窝里,陆承业当天晚上就精神抖擞地穿上室内鞋,叼着粘毛器收拾张航那张被自己睡过的床了。他的毛发不长,就算是换季掉毛也不多,可真睡在被窝里,被窝里也是会有毛的。

    张航当然不可能让大黑一只狗狗自己收拾房间,他是打下手的……粘毛器是可撕式的,陆承业的嘴巴和爪子没办法撕掉已经用过的纸,就由张航摸索着将纸撕掉,递给大黑,等第二张纸的粘性也用光后,大黑便叼着再递给张航,一人一犬配合得无比默契。

    收拾房间有钟点工阿姨帮忙,两人就不必发愁了。过年那七天倒是挺麻烦的,不过肖任回老家之前帮着收拾了一次,两人不随便扔垃圾,地上最多是有点灰,七天也不会太脏。收拾好床铺方便张航晚上睡觉后,一人一犬又做到电视机前,张航问道:“昨天的财经频道没看,今天给你看一天财经。”

    “汪!”大黑的声音十分神气,恢复得很好。

    张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耳朵肚皮和鼻子,还好,是和平常一样的温度和湿度,大黑真的痊愈了。喜上心头,张航实在忍不住,一把搂住大黑的脖子,将埋进他短短的毛发中,很滑很顺。

    “太好了……”张航的声音有些哽咽,陆承业觉得自己的毛都湿了,“大黑你没事真的事太好了!”

    张航只有在最难过难过到无法承受却必须要强迫自己承受的时候,才会流出这种无声又压抑的泪水,而到后来,他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再流泪了,只是漠然地接受世界给予他的一切。而现在,他哭了,这个一向坚强,完全失明的时候都没有哭的孩子哭了,搂着大黑,肩膀不断颤动,泪水打湿大黑的毛,灼热的温度似乎要焚烧他的皮毛。

    陆承业没有动,他让张航抱着自己,能哭出来其实是好的。能哭出来,是因为有看到你哭会难过,有人能够因为你哭而安慰你,有能知道你哭会心疼,张航曾经会哭,是因为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被爱着。后来他不哭了,是知道就算哭,也不会有人管他,泪水只是软弱的证明,没有意义的。

    那么他现在哭呢?

    陆承业将嘴巴搭在张航的肩膀上,努力抬起前爪,拍拍他的后背。

    被人抱脖子哭后抬手拍后背对于人类是非常简单的动作,于狗而言却有些艰难。大黑屁股坐在地上,努力抬前爪,在张航背上拍啊拍,动作像抓一样。

    他可笑的动作弄得张航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松开大黑的脖子,破涕而笑,眼泪却还挂在脸上。

    没办法给张航擦眼泪,大黑伸出舌头,舔了舔张航脸上滚落的泪水。

    没关系哦,没有安慰你我可以安慰你,就算你没有哭,只要你难过我都会心疼。所以以后,你要是想哭,就抱着我,我会一直用爪子拍你的后背,一直用舌头舔掉你的泪水,你可放心大胆地哭,因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我一个,深深地爱着你,哪怕我只是一只狗。

    是啊,只是一只狗。

    趁着张航去洗脸的时候,陆承业压抑地狠狠咬住自己的前爪,他怎么可以只是一只狗呢!一只狗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要让航航一个盲人在雨天背着他去看医生,是人的话,只要一个电话自己的家庭医生就能过来诊治;要让航航丢下课程来陪他,是人的话,有太多人上赶着照顾他他都不稀罕;是人的话,就不必只能拍爪子舔眼泪,他可以伸手将这个少年紧紧拥抱在自己怀里,伸出大手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和后背,用安抚的声音温声告诉他:没事了,不过是个小感冒,这不好了么,我会一直在的。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陆承业无力地趴在地上,非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做人呢?做人多好啊,哪怕在自己车祸的时候,他只是穿越成一个邻家大哥哥,都可以在张航最难过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给他世界上最温柔的家。

    张航走出卫生间,擦了把脸,水滴粘在头发上,轻轻滴落下来。陆承业抬起前爪,接住那滴水,水花飞溅开来,一滴很快蒸发在空气中,像他的命运。

    一条狗的寿命,最多只有15年,这还是长寿的。而拉布拉多,只有8-12年,他要如何陪伴航航到老。他的生命大概会像刚才那滴水,努力地保存自己,却还是会很快地消散在时光中,短暂而又无力。

    静静地趴在张航脚边,8年前的财经频道看着好无聊,他只是习惯性地看看罢了。

    “大黑?”似乎感受到了陆承业的消极,张航又摸了摸耳朵爪子肚皮和鼻子,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放心地拍拍他的头问,“大黑哪里还不舒服吗?用不用我联系肖医生?”

    “汪!”陆承业抬起头,精神抖擞地叫了一声,完全听不出刚才的沮丧。

    张航这才安心地收回手,继续和陆承业一起听财经频道。

    第二天,陆承业像之前每一天一样送张航去上学,路边跑过来小狗他身体依旧会激动,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的样子。可是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就算身体再激动,只要看张航一眼,就变得冷静了。

    发/情/期什么的,真的无所谓了。他的狗生大概只剩下8-10年了,在这段时间中,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这个人。直到自己离世时,这个人能够自立,能够坚强,可以离开自己也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要帮助这个人变成那样坚强的人,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在这份使命感甚至是信仰面前,所谓的躁动根本无所谓,他也没有对这个少年动心的权力。他所能做的,只有做一只合格的导盲犬。

    所以航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请你一定不要悲伤,带着我的祝福,继续勇敢又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