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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大哥。”
行了一段路,发现他似乎并没有要找客栈住宿的意思,七夏不由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找我的一个朋友。”百里难得耐着性子和她解释,“而且是‘我’不是‘我们’。”
“啊。”七夏望着他,“那我咧?”
“我怎么知道!”
走了几步,百里忽然停下脚,转过身来朝她道:“你别不是连这也要跟着来吧?我可没打算让你入住,眼下给你提了醒了,届时可莫怪我说话难听。”
“呃……”
见他已然背过去接着往前走,七夏倒是伫足认真思索起来。自己的脸皮虽然确实很厚,可也不能厚到堂而皇之住到别人家里的地步,但要是就她一个住客栈去了,万一哪一日他们俩起早摸黑偷偷走了,自己该怎么找人去呢?
左右想不出法子来,只得把心一横。
心道:我求求那个人,实在不行,住附近的客栈也好。
想通之后,便仍旧快快活活地追上去。
对于七夏这种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牛皮糖一样粘人不放的行为,百里总算是习惯了些许。也不奇怪她还会跟上来。
走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再过一座石桥,临水有一幢小宅子,青瓦砖房,垂柳依依,看着倒是十清幽。
门外一个老汉拿着扫帚在低头扫落叶,见他三人过来,扫了一眼,也没招呼。
百里伸手叩门,隔了半晌却无人应答,他只好又敲了几下。
“会不会是出远门了?”梅倾酒摸着下巴猜测。
“不知道。”他也拿不太准。
上次是一个月前途径此地,只提过自己或许会再来造访,口头上的话对方有没有放在心上亦不得而知。
地扫完了,那老汉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几位是找周县丞?”
“是。”百里向他一抱拳,“老伯可是认识他?”
“你们来得可不巧。”老汉把扫帚立在门边,看他几个除了梅倾酒以外皆穿着普通,所以也没在意,“周县丞前些日子就被调到应天府去啦。”
“走了?”
“是啊。”
闻得此话,旁人没有言语,七夏先欢喜起来:“这么说我们只能住客栈了!”
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梅倾酒不禁别过脸笑,替自个儿那好兄弟默哀。
原本住哪儿他也没讲究,但心想到还是没法摆脱七夏,百里就忍不住叹气。
听她提起,老汉也随口道了一句:“前边儿不远就有个千秋客栈,挺干净的,价钱也还不贵。”
“好好好。”七夏双目发亮,望向百里,“我们就去那里歇脚吧!”
事到如今,他基本上已经放弃反抗,连眼皮都懒得抬,躲开她疾步而走。
千秋客栈离得不远,走了半盏茶时间就到了。眼下巳时末刻,店里已经在张罗午饭,菜香四溢。
三人要了房间,便在厅中寻空位置等着用饭。
百里正撩袍坐下,七夏便欢欢喜喜地要往他旁边凑,凳子刚搬过去,他抬眼就是一记警告的神色。
四目相对,过了片刻七夏终被他盯得发毛,悻悻地放下凳子。
“那我去对面坐好了……”
看她垂头丧气地在旁边一桌孤零零而坐,梅倾酒拿手肘捅了捅百里,笑道:“太狠心了点吧?”
后者仍是冷哼,不置一词。
过了没多久,饭菜上齐,尽管点得不多,但梅倾酒挑嘴,自然是样样要吃好的。中间一盘红烧肘子那是烧得油光水滑,色泽红亮。肥肉肥而不腻,瘦肉咸中带甜,只因蹄膀上外皮儿刷了层薄薄的蜂蜜,汤汁味浓鲜香,入口即化。
百里素来吃不惯这么肥的,尝了两口就搁下筷子倒茶来喝。视线不经意瞥到七夏那桌,发现她面前空空荡荡,一碗白饭,一叠咸菜,仅此而已,还不时受到一旁伙计鄙夷的眼神。
“哇,庄姑娘。”梅倾酒是顺着百里目光扫过去的,“你吃这么清淡,这是要养生啊?”
七夏瘪了瘪嘴,咽下白饭:“我早上吃得饱,没胃口……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梅倾酒笑嘻嘻的,“原来是因为没胃口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姑娘没银子,要节衣缩食来着。”
险些被咸菜呛住,七夏心虚地摸了摸钱袋,逞强道:“那自然不是!我银子带得多,够使呢!”
梅倾酒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喝茶的百里。
“诶……你叫人家过来吃呗?”
百里睇了他一眼,放下茶杯。
“你再多说废话,我连你也不带上。”
“好好好……”玩笑开大发了,梅倾酒赶紧认错,“爷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小的不说了。”
他举筷再用饭之际,那边的七夏早啃完腌萝卜,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面前的几盘菜,不时扒几下饭,很有些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感觉在里头。
尽管腹中饥饿,被她这么盯着,百里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口,拧眉吃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信手端了一盘。
“当”的一下掷在她桌上,那声音之大也不知盘子是否安好,在旁的店伙无不担忧地朝这边张望。
“好了,别再看了。”
热腾腾的一叠青椒炒肉丝。七夏包着一嘴的白饭,忙不迭咽下,感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给我的?”
百里轻轻叹出一口气,尽量温和地问她:
“吃完这一顿就回家,行不行?”
七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却没闲着,把盘子拉到自己手边,眉开眼笑:
“当然不行啦,我还要送你上京的……”
话音未落,手上登时一空。百里面无表情地端了菜坐回原位。
这变故着实太快,七夏愣了一愣,抬头瞅瞅他,低头又瞅瞅自己的碗,甚是失落的抿了一下筷子。
好歹等她尝几口再拿走啊……
梅倾酒一面笑一面摇头。
“你这不是玩人家嘛。”
这间客栈里的饭菜比起七夏家的自然是差得远了,不过出门在外,也无法挑剔太多,各自用罢午饭,便准备回房小睡片刻。
横竖赶路也不着急,等明日再去买匹马也不迟。
刚要往楼梯上去,门外却听得一阵吵闹声,众人回头一看,客店的马厩旁似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三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走出去一瞧究竟。
才行至门边,有个瞧热闹的啧啧两声道:“伤成这样,只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七夏踮脚探头看,见那门前墙角下靠了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他身着青灰短衫,蓬头散发,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领子还沾了血迹,看上去奄奄一息。
在他身边正蹲了个作书生打扮的人,似乎会些医术,伸手摸了摸他的脉象,继而缓缓拨开他遮挡颜面的头发……
这发丝刚撩起,周遭不由发出唏嘘惊愕之声。
他的脸上竟布满刀痕,刮的皮肉翻飞,看不出本来面貌,隐隐还发出一股恶臭,迫得周围不少人捂住口鼻后退。
“哇,伤得好惨。”七夏扁扁嘴同情道,“就是个乞丐,也不该这样对人家啊。”
百里凝视那人许久,语气奇怪:“不对,他这身穿着……不像是乞丐。”
但见这个书生往那人身上几处穴位上一点,随即轻拍他胳膊。
“兄台醒醒……喂……”
不知是他点得有效还是喊得有效,这乞丐居然恍恍惚惚抬起眼皮来,启唇似要说什么。书生小心俯身去听,隔了半晌,颔首向周围的人问道:
“这位小哥说他叫周子尧,你们哪位认识周子尧?”
在场路人闻之,面面相觑,神色诧异。
“周县丞不是走了好几天了么?”
“是啊,我看着他出城的……”
“莫不是同名同姓罢?”
“……有这可能。”
一干人等七嘴八舌你言我语,书生甚感无奈,也不知该听谁的。
百里拧眉思索片刻,拨开人群进去。
“他是我朋友。”
“哦?”书生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然后笑起来,“原来是这位公子的朋友。”
“嗯。”百里此时一心关注地上之人,并未留意他的神情的细微变化,“你是大夫?”
“算是吧。”
“那就有劳先生替我朋友瞧瞧。”
*
格外向店家要了一间房将此人挪进去,又让人替他清洗过身子,换了衣衫,这才勉强能看出点本来面貌。
面容由于伤口太多,长时间未得到清理,已经开始化脓,满屋子的恶臭。
七夏原是在嗑瓜子打望,眼下也不得不先退出去。大约等了半个时辰,见唤来的两个丫头捧了盆血水走出门,想必是治得差不多了,她方才探头探脑地慢慢往里移。
百里和梅倾酒在一旁站着,坐在床边的书生正抬手把那人额上一根针撤走,便见他骤然猛咳起来,偏头呕了一口血。
“已经没有大碍了。”再按过脉,他略松了口气,擦擦额间薄汗,起身朝百里道,“我一会儿开副药方,记得早晚服一次。”
“他这就没事了?”
“没事了。”书生行至桌边寻笔墨,“但身体尚虚,腰上腿上还有伤,这些天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恰巧我也住这间客栈。”他含笑道,“若有其他情况,大可来寻我。”
百里颔了颔首,略一施礼,“多谢。”
“不客气,医者父母心,不过是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