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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重逢后,心上人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慕容宁的脸红了。
他本是最精致的容貌,艳丽得咄咄逼人。又带着几分欢喜几分羞涩,眼睛都明亮潋滟了起来,竟叫明秀都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美人。
当然,这才见面脑子不大好使的美人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明秀不过是扫过一眼,便敛目当个标准的名门贵女。
沈国公嘴角紧紧地抿着,见闺女没有被狼崽子迷惑,面上不动声色,却放开了手上死死抓着的衣摆,淡定地抚了抚。
“今日小侄前来……”慕容宁心里快活得都要飞起来了,恨不能扑到自家媳妇儿的身上抱着她的大腿哭出血来,表表自己的衷心,却死死地记得明秀素来是个重礼仪的女子,不喜旁人没规矩的,为了不叫心上人厌烦自己,只好默默地忍住了,也不敢在未来老岳父的面前自称什么“本王”,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快活地说道,“因知道国公回京,太子十分欢喜的,本是想要亲来探望,只朝中多事,因此不能脱身。”
说到朝中多事,慕容宁的笑容就冷了几分。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做这要命的荣王殿下,自家那亲爹竟然又发展出一个真爱爱子来,活脱脱是上辈子自己的翻版!
那些荣宠爱重,与前世对自己并无不同,也是在处心积虑想着废了太子捧庶子上位。
这一切,都叫慕容宁生出了几分怀疑,只怀疑他的父皇究竟是真的疼爱自己,还是不过是疼爱一个听话的,努力给太子皇后添堵的倒霉玩意儿。
明明上辈子,自家老娘当了一辈子皇帝他真爱的呀!
“太子客气了。”慕容宁的笑容十分扭曲,沈国公不必猜得就知道这是想到了如今在朝中上蹿下跳想做个太子的五皇子荣王,只是这些事儿沈国公并不感兴趣,只望了望天色,口中咳了一声。
日光明亮,该是公主起身的时候了。
想去见妻子,却叫安王这倒霉皇子拦在了上房去不成,沈国公越发觉得没有点子眼力见儿的安王看起来叫人很不顺眼。
慕容宁并未发现自己已经叫沈国公给烦上了,絮絮叨叨努力说了许多的话,在沈国公爱答不理之中觉得这已经刷够了好感值,这才笑着转头与呆呆地陪着自家表姐擦刀的明秀笑问道,“都说塞外风景极美,表妹在塞外许多年,可见过什么好看的景色?”他见明秀默默摇头,仿佛带着几分拘谨地不与自己说话,心里就失落了起来,精致的脸上有些灰败地轻声道,“表妹这是……不爱与我说话?”
“岂敢在殿下面前失礼?”他张嘴表妹闭口表妹,自来熟也叫明秀无语了,况塞外荒凉一年里七八个月都在打仗,她眼见百姓困苦,哪里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
四皇子安王养于京中太平锦绣想不到这些,不过是没有见过那等凄凉罢了,她也不必非要与之争辩现出自己更明白百姓疾苦来。
“什么殿下,论起来,我是你表哥呢。”这样冷淡虽是应该的,叫慕容宁心里有些难受,他强笑道。
“不敢。”明秀和声说道,“天家贵胄怎能任意冲撞?也叫殿下英名有损。”
一介臣女,与个皇子亲亲热热论表哥表妹?荣华郡主是个明白道理的人,越发觉得可笑了。
若真论起来,这京里头各家宗室,她都得叫一声表哥表弟表舅舅的,如今那龙座上坐着的,正经是她舅舅不是?
只是若是敢大咧咧地在京里叫一声“皇帝是我舅!”,到底有个什么下场,那就真不好说了。
她的声音真温柔,又和气,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慕容宁明白心上人从来都不肯越矩的,想当年与自己举案齐眉,也只肯唤一声“殿下”,况今日能与她说了许多的话也觉得欢喜极了,急忙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到底明白了什么,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沈国公早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见安王看着爱女的目光隐有痴意,心里就一紧,转头就与明秀说道,“王爷来请安,你母亲可起了?”
“我与表姐去瞧瞧。”明秀不愿与皇子太多往来,一则皇家龌蹉太多,一则不愿因自己多事误了家中,又见安王一双水意盎然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竟突然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心里对这种异样有些不安,急忙起身拉着罗遥与慕容宁福了福,之后头也不回地去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小心这厮。”罗遥带着明秀走出了上房,转身给她紧了紧衣裳与大氅,见她并无对安王的特别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表姐护着我,我还害怕谁呢?”罗遥一介女子能入军中,还有了军衔,自然强出了许多的男子,明秀惯与她亲近的,扭着身子讨好地说道。
她眉目如画立在雪中,笑靥如花的模样叫天光都照亮了,罗遥看着无忧无虑的妹妹,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牵着她的手往恭顺公主的房里去。
“你这样任性,也该叫外头说你贤良淑德的人来瞧瞧。”
“只怕到时嫁不出去了,担忧的又是表姐。”明秀才不怕罗遥这纸老虎呢,一路说说笑笑,早就将安王抛在了脑后,走到了一处较之别处更精致些的院子,这才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对着守在外头给自己施礼的几个美貌丫头温声问道,“母亲可起了?”
“已起了,正更衣呢。”其中一个丫头急忙迎着两个女孩儿往屋里去,口中笑道,“方才公主还吃了一碗燕窝,如今精神强了许多。”见明秀目中露出了满意,她顿了顿,便低声说道,“侯夫人给国公爷送丫头的事儿,公主知道了,正恼着,郡主且劝劝。”说完了这个,这丫头便不敢多说恐叫里头听见,只引着明秀与罗遥往里头去,穿过了层层簇新的才挂上的纱幔,就见两个大丫头出来将一道道的纱幔勾起,露出里头精细的摆设来。
不过是在驿站几日,自家母亲就已经有心情拾掇这屋里头华美如画儿一样,明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直往里看去。
此时屋里一极大的香炉里袅袅地升起了香烟,透着一股子暖暖的甜香,模模糊糊的香气之后,露出了的却是一个歪歪地侧坐在软榻上的三旬的绝色佳人。
这女子明眸皓齿容色倾城,慵懒之中又透出几分妩媚的风情来,竟是一位世所罕见的美人。
“母亲。”摇曳的珠光晃得人眼花,明秀知母亲恭顺公主最喜享受的,左右都是父亲沈国公买单。也不管这些,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软榻边儿上唤了一声。
“你出去见客了?”见她打扮得十分精细,扑面而来一股子凉气,恭顺公主急忙伸出一双细白的手来将她的手握住暖着,口中便忍不住嗔道,“前儿才病了一场,这还往外头来呢,凭谁来请安,你只不见又能如何?谁敢说一个字不成?如今吹了风,若再病了,你是想要了我的命么?”想到之前明秀受了风寒的病怏怏的样子,恭顺公主便忍不住拍案骂道,“一家子不省心的!就知道给人不自在!”
这骂的,就是不省心连累闺女往前头去的安固侯夫人了。
恭顺公主早就与安固侯夫人翻了脸,明秀自然更偏心母亲的,又听她说了这个,便忍不住抿嘴笑道,“二姑母也只好在这些小事儿上找找场子,不然,更睡不着觉了。”
安固侯夫人心心念念给沈国公塞小妾,不是为了心疼兄长,而是想看恭顺公主的笑话罢了。
大家都一样儿了,公主殿下与侯夫人后院儿都有小妖精了,侯夫人才能心理平衡,睡得着觉。
“你说的是。”这隐隐是在与自己说沈国公疼惜自己了,恭顺公主面容僵硬了一瞬,不愿叫闺女知道自己的心事,努力地笑了一声,却又带着几分怅然地看着那香炉之中生出的迷蒙的香烟,喃喃地说道,“你父亲,是个好人。”
她任性了这么多年,他也只有让着宠着的。她并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也觉得心里亏欠了他,只是……
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咱们,又回京了。”恭顺公主目光散乱了一瞬,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美貌俊秀的女儿,看着她肖似自己的容颜心里满足极了,爱惜地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道,“就算陛下不叫咱们回京,我也想着带你回来的。你都十五了,也是个大姑娘,得嫁人了。”
塞外哪里比得上上京勋贵宗室云集,满目的膏粱荣华呢?恭顺公主不愿叫闺女留在塞外一辈子吃沙子,只想给她寻一个安稳富贵的人家,叫她一生圆满,平安喜乐。
也因有这个想头,恭顺公主早就将京中还未婚配的勋贵青年暗地里探查了一圈儿,就恐知人知面不知心,叫闺女所嫁非人。
当然,为了知道这些小青年们的根底,恭顺公主不知听了多少的不知真假的八卦,如今已经出神入化,堪称京城八卦宗师。
别看公主殿下久不在京中,然十年间各家各府那点子小秘密,问公主殿下,那肯定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