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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练级打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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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珠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

    杏娘回过神来,看见她这副样子,朝她笑了笑,道:“我就是问一声,既然今天十五有事,那你们两个来收拾吧。”

    玉珠很开心地应了,卖力地动起来。

    芳儿没有去帮个手,依旧站在原地。

    杏娘从她身边走过,她对着她欲言又止:“六小姐,我有……”

    “芳儿——”玉珠在桌子后面喊她的名字,“你把这个砚台拿去洗了。”

    芳儿又看了一眼杏娘,见杏娘神色平静,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哎,我就来。”然后,才走过去拿着砚台出了门。

    杏娘转头看了眼玉珠,皱了皱眉头,没多说话,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到了槿霞身边:“槿霞,你在做什么?”

    槿霞有些失魂落魄的,杏娘问了一遍,她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手上还在帮秋鸿整理床铺。被子扯开了又铺上去,一个动作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连好脾气的秋鸿也受不了了,嚷嚷起来:“槿霞,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六小姐问你话呢,你做什么不回答?”

    “啥?”槿霞好像是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一凛,一抬头,见杏娘也在盯着她瞧,含糊不清地回了,“我……我没啊……六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杏娘不答话,只背过身去看着玉珠收拾东西,伸手指挥着她拾掇桌上的纸张,哪些还要用的,哪些扔了,玉珠忙得脚不点地。

    等她把桌子清得差不多的时候,杏娘对她道:“你把我今天写的字去给娘看看。”

    玉珠愣了愣,没来得及搭话。

    杏娘眉梢一挑,软着声音,问道:“你不愿意去?”她挥手,自顾自地说道:“那让其他人去吧,等芳儿洗完砚台回来……”

    玉珠一副被五百万彩票砸中的样子,脸上露出喜色,急急忙忙地赶在杏娘改变主意之前,“哎”了一声,声音既绵又长,听得人耳朵窝里头直发痒。应完还嫌不够,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愿意,我愿意!六小姐放心,我一定把六小姐的功课妥妥当当地交到二太太手上。”

    杏娘招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玉珠咧着嘴巴,乐呵呵地揣着一怀纸,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杏娘、秋鸿和槿霞三个人。

    往日里槿霞看到玉珠这副模样儿,肯定要拉着人排揎几句,杏娘在场,也不避讳,今天倒是奇了怪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只顾自个儿攥着被角想事情。

    杏娘勾了勾唇角,转头朝着门帘子的方向,故意大声喊了起来:“青菱,你回来啦!”

    槿霞一个激灵,突然有了力气,边扭头扫视四周,边叫道:“青菱回来了?青菱,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夏草没事了吧?你……”

    她把整个屋子瞧遍了,也没看见青菱的影子。等醒转过来,才晓得是自己中了杏娘的计了。

    一时胀红了脸,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杏娘找了椅子坐下来,看了看低着头规矩地站在边上的秋鸿,再瞥一眼惊慌失措的槿霞,淡淡地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就是青菱她娘让人捎信过来,喊青菱回去了……”槿霞不肯说实话。

    “哦,是她娘让她回去啊!”杏娘也不生气,道,“那又跟夏草有什么干系?”

    “夏草她……”槿霞缩了缩脖子,盯着自个儿的鞋面,“六小姐听谁说了,怎么会跟夏草有关系……我刚才是随便乱说的……青菱走之前说要去看她,我才这么问的……对,就是这样……”

    杏娘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又不是那吃人的豺狼虎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槿霞还藏着掖着,真是有够让人头痛的。

    “既然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她笑了笑,转头对旁边苍白着脸的秋鸿道:“娘刚才说青菱回来了,让你和她一道去她那里一趟的。都这个时辰了,今儿个又轮到你值夜,我看还是别等了,你先去了,等会儿让青菱回了,自个儿去找娘吧。”

    秋鸿还没应,槿霞就拽住了她的袖子,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秋鸿,你不能去。”

    秋鸿偏头看她,她哆嗦着嘴唇,嗫嚅着说了两个字:“青菱……”

    杏娘道:“青菱怎的了?左右她只要赶在下钥之前回来了,去见了娘,想来娘是不会怪她的。总不能她们两个人一个不去,让娘守到三更半夜还不睡觉吧。”

    槿霞抬头去看杏娘,她总有一种感觉,自家小姐是故意这么逼她的。可仔细瞧了,又瞧不出端倪。小姐好好地坐在那里,并未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情绪。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魔怔了,六小姐才那么一点大,哪里来那么多心眼。

    她心里盘算个不停,六小姐其实平日里对她和青菱都挺好的。她自己就不去说了,上回跟三房的丛绣又动嘴又动手,最后连记手心都没吃到,还被胡妈妈叫去,私下赏了她一个鼓鼓的荷包。青菱很受重用,小姐待她,连救过她命的秋鸿都要靠后……

    心思转到这上头,她干脆牙根一咬,“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道:“六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这件事情,青菱嘱咐了不要说出去,怕三太太和四小姐知道了,又和我们院里头闹起来……”

    杏娘一眼便识破了槿霞的小算盘,暗道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快人快语,关键时刻倒是粗中有细,这会儿还不忘拿话来哄她。她要真是个五岁小儿,真会被她这番“忠心”给蒙混过去。

    脸上却只作奇怪状,道:“你说青菱的事情,怎么又和三婶还有四姐姐扯上关系了?还说她们会跟我们闹起来!你这丫头说话真是好生狡猾。”

    槿霞一阵羞恼,正要再分辩几句。

    杏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了秋鸿道:“你先把她扶起来。”

    秋鸿弯腰去搀人,槿霞也不是个爱撒泼的,没心思玩那套“小姐答应我不追究青菱的错,我才起来,否则我就长跪不起”的狗血威胁,很利落地站了起来。

    杏娘不晓得芳儿和玉珠什么时候又回来,思索片刻,即对秋鸿说:“你去门口那里守着,不用出去,就站在屋子里,帘子后头,听见外头有动静,喊一声就行。”

    秋鸿犹不放心:“六小姐,要不奴婢出去吧,守在外头,防着有人突然过来。里头有时候听不见。”

    “不用不用,”杏娘摆手拒绝,“我和槿霞正经说会子话,不要弄太大动静。我们又不做什么亏心事,虽说入了春,晚间天气也凉,你往外头一站,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什么里头在做什么了。”

    秋鸿听了深觉这话有道理,挪着步子到了门口,一面竖着耳朵听着槿霞和杏娘的对话。

    “行了,你先说说,这个夏草怎么了?”

    杏娘觉得夏草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

    俞府的丫鬟没有几百也有几十,绕来绕去,跟《红楼梦》一样的,花草树木,什么都能拖出来做人名,还不带重的。除了她们自己二房的丫鬟和老太太那里的紫兰,给杏娘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三房“桃根桃叶”那对了。

    “夏草前些日子被四小姐砸伤了,三太太找她老子娘把她带了出去,”槿霞低着头,闷着声音,道,“夏草爹身子不好,一直吃药。夏草娘拿不出钱来给她看病,本以为抹点香炉灰1,再按着退烧的土方子熬了点药给她吃,退了烧就好了。谁想到,前儿个又说额头上的伤口没结痂,开始化脓了……她娘塞了好容易说通了三太太院里头守门的婆子,想亲自来求三太太,看在夏草伺候了四小姐这么多年的份上,赏几两银子的活命钱……三太太她……”

    杏娘问道:“我三婶她怎么了?可是不同意给?”

    “那倒没有,”槿霞摇了摇头,“夏草娘来的不是时候。这两天姑太太回来,大太太整好找了三太太去说事情,没碰上,回去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又不肯往下说了,只偷眼瞧了杏娘,面带犹豫之色。

    杏娘眼皮一跳,想到了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相当无奈的结果:“回去的时候被我四姐姐看见了?”

    槿霞点头:“也不知道四小姐不好好养病,怎么就出了房门。四小姐一听说夏草娘来求三太太,当场就不肯了,说什么夏草出去都十来天了,离开的时候能走能说的,没道理现在在自己家里住了大半个月,半死不活了,就要问她们讨钱。还说……还说……”槿霞压低了声音:“还说,夏草她们家别想把打伤人的恶名往她身上安……”

    原来这俞定书还晓得害怕啊!

    杏娘哼了一声,这件事表面看着像四小姐抠门,连几两银子都不肯舍了,其实里头另有玄机。

    夏草确实是送出去好些日子了,她要是这会儿没了性命,也就有人碎碎嘴,说道说道三房母女不近人情,谁也不敢把打死人的罪往俞定书身上套。毕竟,人夏草可是活着走出去的,在自个儿家里活了这么多天,实在是算不得被“打死”的。

    本来夏草娘上门讨银子,也不是指着骂着说要三房赔她女儿的性命钱,是要她们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施舍点救命钱。这是合情合理、无可厚非的事情。谁知道这四小姐俞定书自个儿心虚,一听夏草快没命了,只想撇清关系,怕给了钱,人家就赖上她,居然不惜撕破脸,也不肯松口。

    杏娘定了定神,道:“那青菱这次回去是因为夏草喽?怎么说是她娘喊她回去的?”

    “六小姐有所不知,”槿霞解释道,“青菱娘昨儿个让人捎口信来的时候,我也在边上。是夏草娘听说我们院里头秋鸿,当初也是有了伤又带着烧,二太太给请了好大夫,开了个好方子,才把病瞧好了,就去求青菱她娘,想要她问秋鸿要那张方子……”

    杏娘被吓着了,道:“这药方子是大夫按着秋鸿开的,还能用到夏草身上去?”

    青霉素都开始禁止乱用了,何况是这种中医开的方子,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把脉都没把,就给夏草拿去用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秋鸿站在门口处,听了杏娘的话,不由自主地接道:“六小姐说的是,当时大夫给我瞧病,说我身子比一般人虚,另添了好几样药材。我不敢把那方子给青菱带回去,只给了大夫配的、抹在外头的膏药。”

    槿霞长叹一声,又有些担心起来:“我原以为青菱姐姐最多到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了,谁想到我和十五去库房找了红纸,在屋子里头玩了一个下午,也没见着她……我原以为夏草就是缺几两银子看病钱,也没多在意,跟青菱凑了点月钱,给她请大夫……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好了,青菱是个有规矩的,都快下钥了还没回来,夏草肯定是……哎……”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三人各想各的事情,一时无话。

    门口处传来一阵踢踢踏踏地脚步声,秋鸿轻咳一下,打起精神,伸手去撩帘子。

    杏娘朝边上看过来,槿霞触到她的视线,只低下头,大声问道:“六小姐可要安置了?”

    杏娘点头:“是有些想困觉了。”

    秋鸿顺口接道:“奴婢这就让十五去端热水来。”

    玉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听到三人的对话,道:“十五犯了错,在胡妈妈那里吃了手板子,已经被芳儿带回去了,今天奴婢给六小姐打水吧。”

    秋鸿同槿霞面面相觑。

    杏娘道:“一下午都在我跟前伺候着,她又没犯什么事儿,好好的怎么被打手心了?”

    玉珠笑嘻嘻地回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她转身就要去端热水,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对秋鸿道:“二太太说了,这会儿都没见着你跟青菱,今天就不要去她那里了,她要歇了,让你们两明儿个自己去找她,跟她说清了,青菱请了一天假,怎么这会儿了还不回来,太不像话了。”

    槿霞有了先前那番坦白话,这次倒不跟玉珠硬来了,眼巴巴地瞅好了杏娘。

    杏娘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阵,才一会会功夫,有人倒把小报告打到魏氏那里去了,她真小瞧了这些丫鬟的观察力,喵的,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跟游戏练级时的怪一样的!果然是级别越高越不好对付吗?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把胸口处那团积着的郁气给松散开来,对槿霞道:“方才晚饭时候紫兰跟你说的话,你怎么忘到脑后跟去了?青菱家里有事,晚回来一天,她早早的告诉了你,你怎么不去告诉胡妈妈?”

    槿霞怔愣片刻,忙拍着额头喊道:“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这茬了。”

    然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玉珠笑容僵了几分。

    杏娘打了个哈欠,不管她,道:“困了,明儿还要起早。”

    秋鸿忙指挥着玉珠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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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娘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头才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被渴醒了,自己爬起来喝水,才下来,睡在屏风外小床上的秋鸿就点了蜡烛,拖着鞋子,披了衣裳过来了:“六小姐要起夜吗?”

    杏娘没有尿意,摇头:“我渴了,想喝水。渴得厉害,冷的也没关系。”

    秋鸿道:“我给小姐拿过来。”

    外头风呼呼地吹着,不知是门缝里还是窗缝里进了风,“嘶嘶”的声音,配合着满室的古代家具,杏娘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某部鬼片,打了寒颤。

    秋鸿背过身去拿水,并未瞧见这一幕,杏娘从她后头看过去,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裤,鲜亮的大红让她眼前一阵恍惚,突然想起了一件在心里搁了许久的事情。

    她问道:“秋鸿,你知道我爹以前住的那个院子……边上有住什么人吗?”

    秋鸿捧了一大杯水过来了,听闻这个问题,大为不解:“小姐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就是问问,”昏黄的灯光下,秋鸿的眉目显得特别的平和,杏娘看着她一脸坦承,倒觉得这个时候自己退缩有点太过分,摆明不信任她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在其他人面前都没说过。你病没好那会儿,我去那个院子里找三哥和娘,看到了一只猫和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他们都说那里是锁起来的,我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了,就问问你……”

    秋鸿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六小姐也知道我不是家生子,俞府有些事情我也弄不清。不过,你说了有只猫,我倒是想起来一桩。我刚进府那会儿,有一回犯了错儿,管事的妈妈不给饭吃,半夜里饿醒了去厨房偷馒头,走岔了路,见着一人抱着一只猫唱歌,吓得半死,跑了好久才跑回屋里。后来听人说大老爷原本有一个姓孙的姨娘,不知怎么的,就发了疯,成天喜欢穿大红色衣服,还一直养猫。”

    “孙姨娘?”杏娘重复了一遍。

    “六小姐肯定不记得她了,府里头没人敢提她的名字,我问过一次,还挨了骂。”秋鸿抿了抿嘴,“六小姐要去问青菱她们,她们肯定晓得的比我多。”

    杏娘本来就觉得冷飕飕的,听秋鸿一提半夜抱着猫唱歌,直接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东西,连连道:“不问了,不问了。你也别告诉别人,一个人也别说。”

    秋鸿笑了起来。

    两个人重新躺回床上,刚闭上眼睛,外头却热闹起来了。

    火光连着人声,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杏娘又从床上竖起来。

    秋鸿开了门冲出去,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六小姐别慌,不是我们院子,听声音,好像是三老爷那边……”

    1香炉灰,据说可以止血,也算土方子的一种。看过鲁迅《祥林嫂》的人都知道,祥林嫂被迫改嫁,想一头碰死,结果只撞伤了额头,抹了点香炉灰,就完事了。危险动作,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