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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晓枫笃定的勾了勾唇,随后直接拾步往院子中枫树下的八角亭子走去。【风雨首发】.
那家伙每次来,在外面虽然大张旗鼓不守礼节,可到了她的院子却从来不越雷池半步,每一回都老实盘踞那个亭子。
那地方开阔敞亮,枫林居来来回回的下人都可以看清他们在亭子里的动作,但因隔着一段距离,又不会打扰到他们,更不必担心有人将他们谈话内容偷听了去。
除了那位身边不离左右的冷面金刚外,那位本身“鬼见愁”的名号就够吓人。见着那位带着他一冷一热两侍卫占据亭子,她的人自会远远避开,而她院子里的人一向规矩,一般情况下,无她吩咐也没人敢到跟前露脸。
想了想,慕晓枫觉得就这点他不动声色维护她闺誉的行为,确实还挺值得人赞许的。
可当她去到那个亭子,看见那鬼斧神工一般完美侧脸沐浴在日光下散发出淡淡光晕时,她平和的心情却立刻沉淀了几分。
“见过殿下,”少女朝优雅漠然执杯端坐的锦衣男子微微福身,仪态一丝不苟,可那双明亮眸子却透了极力忍耐的不满。
楚离歌没有动,转着手里素白杯盏,淡漠目光自她拖曳亮紫裙裾掠过,至对面四平八稳的麻花灰圆石凳凝了凝,随后仿佛微仰往上,似落在遥远云天虚空处,又似寂寂放空在随风猎动的枫叶里。
少女眉心跳了跳,带着火气横扫他一眼,然后走到对面的石凳重重坐下。
慕晓枫终于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与沉着冷静,仿佛在这人面前都被无形大手摘得干净。
每次见到这人,他连嘴都不必动,就有本事将她气到失去冷静乱跳脚。
院正中铺着青石板的蜿蜒小道上,手捧礼盒的侍卫气势张扬,脚步却很轻,他们流水一般进来,然后又流水一样退出去。
慕晓枫忍了又忍,见对面那人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终忍不住挑眉冷笑道,“殿下如此破费,臣女受之有愧!”
楚离歌眼角微抬,目光清淡如水无声掠过她微沉面容,薄唇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眼睛一转,又绝了声音。
慕晓枫倒是从他刚才的唇形猜出来了,这家伙刚才一定想说“小白”,可又想起他自己已经对她明示暗示红参是送给她补血的,这才回复一副冷然淡漠孤高姿态。
沉默,在很多时候,确实是很好的利器。不出声不费力,就能将别人气个半死。
半晌,慕晓枫又开始发挥脑力大猜特猜他来意的时候,她以为或许今天再听不到他说话的时候,那人忽然冷淡道,“我乐意!”
声音清清淡淡,可确实是从他那唇形完美的嘴发出来的没错!
少女眼眸瞪大,樱唇微张,看着对面那人淡漠潋滟容貌,半晌也回不过神。
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慕晓枫从来没想过,略带赌气与得意口吻的三个字竟会从他嘴里如此悠然自然的嘣出来。
简直让她瞬间有种错觉,淡漠孤高超脱红尘的仙人是不是一不留神一脚踏空,才误从云朵高处跌落凡间?
楚离歌忽然抬眸,往她微张红唇看了看。少女忽然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清淡眼神竟也会让她感觉如履薄冰,简直危险又心寒。
可她又没做错什么冒犯他,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定了定神,俏脸不见丝毫尴尬,她坦然昂起小巧下巴理直气壮朝他瞥了瞥。
“是,殿下乐意破费,或其他事,臣女皆无权干涉,”她顿了顿,明亮眼眸微微眯起,看他时明显染了淡淡怒意,“不过臣女也有乐意的事。”
她扭头,素手抬起往那些流水一样送进她库房的礼盒一指,冷然道,“臣女乐意一日三餐四餐甚至五餐侍候小白喝滋补参汤。”
至于会不会将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喝到补死,那就不是她要担心的问题了。
反正他请了旨意,名义上,他隔三岔五送来的上等红参,是给小白补血用的。
她这么做不过遵旨行事,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楚离歌面无表情掠她一眼,眼神很平静,只是眉梢深处隐约多了抹冷凝。
突然觉得听了很多次的“臣女”,此刻再从她嘴里吐出,竟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以后不准,自称臣女!”他面容本就冷淡,一口气说上八个字,潋滟绝世的容颜更似覆了层寒霜一般。
慕晓枫呆了呆,又惊了惊。为他一口气说了长句发呆,又为他转移话题不答重点的霸道惊讶。
她皱了皱眉,不理会他转移话题,重重咬了口音,不满道,“以后你送多少红参来,我就熬多少参汤给小白喝。”
楚离歌抬眸,看她的眼神浮了浅浅异色,那是仿佛发现什么很有趣的眼神。
不过那异色闪得快,除了他自己,谁也没看清。
这女人胆子特肥,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不过敢再而三威胁他,她也算天上有地下无的独一无二了。
回复冷清淡漠眼神,锦衣男子平缓的唇角似是刹那弯了弯,不过浅浅弧度,却瞬间令周围天青云朗春风拂面。
慕晓枫又呆了呆,为这家伙无端浅浅一笑的魅惑风华,她完全不知道这家伙为何发笑。
不过能看见他笑,她还是很乐意的。跟心情好的人谈话,她的心情才能愉快得起来。
更何况,对面这位是十足不考虑别人心情的土霸王。
不过下一瞬,慕晓枫就很狐疑的看着他,“殿下听清我刚才说的吧?”
这家伙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而且就他骨子里那种睥睨霸道,就更不可能会接受别人威胁了。
她之所以拿小白这么一说,完全不过是为了表达她的不满,她强烈的不满。可没想过他会为了小白跟她妥协什么的,这简直比令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楚离歌看着她闪闪晶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一睨,漠然点头。在少女惊讶怀疑目光里,慢慢吐出三个字,“红颜娇。”
慕晓枫恼怒收回视线,忿忿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她就知道这人没有那么好商量,可她不拿小白威胁他,他却反过来拿娘亲中的毒将她一军。
实在是可恶!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晓枫不是没试过另外再找大夫给赵紫悦看病,但看来看去,也没一个看出赵紫悦是中毒而非生病。
所以为了娘亲,慕晓枫也不得不隐忍对面这位霸道冷漠又话少的主。若非如此,她才懒得替他养什么宠物。
深吸口气,默念数遍,我慕晓枫能屈能伸!
然后,她没事人一般慢条斯理品着茶,眨着闪亮眼珠,看住对面绝美人偶布景,心情美好的笑了。
“多谢殿下破费,多谢殿下乐意。”
不就是让她拼命服用红参补血么?他敢送她就敢收,喝不完大不了拿去卖!
迎上少女明媚笑脸,楚离歌眼底有异色闪过,想了想,心知她一定误会什么。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他觉得没必要解释。
“药老,”他淡淡开口,少女茫然眨着眼看他,“陈大夫,找到一味药。”
少女怔了怔,随即面露喜色,带几分急切看着他连声追问,“是找到解红颜娇的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全?”
楚离歌静静看着她,眼神不悲不喜,但双唇随即紧抿起来,就像上了锁的千年蚌壳。
任凭她如何追问,也无法再撬开他嘴巴,让他回答一个字。
他不会告诉她,那味药不过是数种之中最容易找到的一种。
离配出红颜娇的解药,还远得很。
沉默,如无形空气弥散四周。慕晓枫恳切看着他潋滟脸庞,除了优雅、尊贵、平静,从他脸庞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来。她雀跃欢喜的心情慢慢又低落了下去,他说找到了一味药!
陈大夫,哦不,是药老从来没有明确跟她说到底要找多少味药配制解药,现在看来,绝对不会少。
也就是说,她当供血药人的日子还很长远。
也难怪,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堆红参过来了,天长日久的放血,谁受得了!
不殷勤补血,或许在未克制出解药之前,她的身体就不行了?
虽然她不知道对面这位让药老取她的血做什么用,不过她猜测除了用于研制红颜娇的解药外,应该还有别的其他用途。
而这个秘而不宣的用途,才是他一直乐意破费送她红参的原因。
想通这点,慕晓枫对那些流水一样送进来的红参倒没那么抗拒了;不过同样,也高兴不起来。
仿佛没有瞧见她意兴斓珊的模样,楚离歌抬眸,冰凉淡漠眼神自她面上滑过,“你做的?”
没头没尾还思维跳跃,慕晓枫斜眼看过去,神情明显茫然怔怔的没法进入状态。
锦衣男子从来好脾气,哦,是从来没有情绪脾气这种东西,他垂眉,握住茶杯的手,忽地自桌面往少女方向挪了三分,然后在她惊讶困惑目光里,修长白皙食指缓缓伸展,再慢慢弯曲起来。
慕晓枫用力眨眼再眨眼,“什么意思?”
楚离歌给她的答案,就是一抹不冷不热无悲无喜的目光。
少女撇了撇嘴角,郁闷叹气。算了,期望他解释,还不如她开动脑筋玩猜谜来得快。
有了数次相处交锋经验,慕晓枫已经摸透他冷淡性子,更清楚这人若不想开口,就是拿十把钳子来也撬不开。
象征性问了一句,她就开始专心的伸出食指在眼前模仿比对,试图从中找出最近似答案来。
比划了两下,她眼神忽然亮了亮。可待她想通什么,雪白双颊几乎立即似染了漫天霞光,绯红塞过春日最艳的娇花。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烫双颊,不过羞怯只是瞬间,她便坦坦荡荡坐直身子,目不斜视毫无尴尬愧疚看了过去,凝住他如画眉目,淡淡道,“不是我。”
至少第一个散布谣言说她勾引他的人,绝不是她。
她就算不爱惜自己名声,也不至于上赶着亲自败坏,不过后面……她顺水推舟扩大谣言传播面积而已。所以这事,严格算起来,真不是她做的。
浓密长睫下,她的眼珠极黑,反衬得她眼神特别明亮坦诚。对面那位似是微微点了点头,又似一直保持优雅淡漠的姿势纹丝不动。
慕晓枫撇了撇嘴,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说的是实话。
想起散布谣言,她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她勾唇轻轻笑了笑,明媚笑脸顿时如春日万花齐放,明艳了四周,也明艳了对面那人波澜不惊的眼眸。
楚离歌眼色一亮,似是极快的挑了挑眉,又似刹那便垂下长睫掩住眼底惊艳,可他垂眸一霎,眉梢处竟似掠过隐隐痛楚。
她本人却似仿若未觉般,看着他如画眉目,真诚道,“谢谢你提供的消息。”
若非有他“无意”送来的消息,她短时间内未必能查到裘天恕暗中蓄养外室的事,也就未必能在那个假清高男人前来退亲的时候,给予如此痛快一击了。
所以这声谢谢,她说得心悦诚服。
看她笑得坦然愉悦模样,楚离歌眼神深了深,目光凝在白皙掌心,刹那也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对她至关重要的事,不过目前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目光一转,他忽地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了她道谢。
这个女人不会知道,很久以前他就开始让人调查裘天恕的底细了。
而查到那件事后,他觉得以他对这个胆子特别肥的女人了解,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主动甩开裘天恕那个男人的。
事实证明,他看人,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慕晓枫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就为之气结。可这样一个淡漠得没有外露情绪的人,她难道还指望他会客客气气笑着对她还以颜色?
她摇了摇头,赶紧将这个对常人来说很正常的举动,对“鬼见愁”来说却荒谬无比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不管怎样,她真诚道了谢,她心安理得。
至于他的反应?抱歉,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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