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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他又挺直胸膛,强自镇定的装出一国储君该有的气势。.
想他堂堂太子以一国储君之尊,平素只有他给别人压力让别人抬不起头的份。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在皇陵里,当着众多下人的面,这个该死的弟弟敢以下犯人,忤逆的以傲然凌厉姿态目光睥睨盯住他。
简直该死。
“太子,”楚离歌似笑非笑盯住他,慢慢伸出了大拇指,淡淡道,“英武。”
他目光略略偏移,在那几个尚未咽气但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蟊贼身上凝了凝,道,“对这种痴心妄想的东西,就该——杀!”
他语气冷淡,语调平平。太子皱了皱眉,暗下听得惊心莫名,仿佛那句该杀说的是他自己一样。
楚离歌目光淡淡一掠,太子竟然觉得自己似被无形深渊牢牢攫住一样,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挣不脱其中酷桎。
直到楚离歌将眼光移开,他惊出一身冷汗,这才觉得身上轻松不少。
“不过,”楚离歌垂眸,目光又淡淡瞟了瞟太子手中滴血的剑,“皇族先祖英灵之地,这种东西的脏血不配流在这。”
他转头,在众人不及眨眼的速度里,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一个守军佩在腰间的剑转眼就到了他手里。
楚离歌掂着那把剑,凝着锋利的剑尖点了点头,倏地向前一抖斜刺出去。
太子大惊,下意识要举剑来挡。
谁料楚离歌的剑锋下一瞬就转了个方向,唰唰唰的剑光剑影里,众人只觉一阵眼花。
然后听到一阵奇怪的“吧嗒吧嗒”声,正觉得心头毛骨悚然,他忽然就收势,一个漂亮转身,完美的弧度在众人眼前划过,那柄剑又已经完壁归了那守军的剑鞘里。
再看刚才还在出气的几个蟊贼,眼前依然还在出气。但是,他们面前,没有流血,却堆满了一地厚薄均匀的鲜红肉块。
一副完整的森森白骨,还支撑着上面一颗会转眼睛会张嘴呼吸的头颅。
太子看清这惊悚画面,第一个忍不住脸色大变,扭头就冲出配殿。不一会,就听闻让人胃部泛酸的剧烈呕吐声清晰如雷的声声传了进来。
配殿内不少人的面色又变了变,就连张化那张和气笑嘻嘻的圆脸,这会都端不住笑容。
唯云淡风轻潇洒漂亮剔人肉削白骨的离王殿下,仍旧面色如常冷冷淡淡模样,甚至从他如画眉目之上,连一丝情绪波动的影子都寻不着。
只在太子面如死灰冲出去呕吐的时候,眉梢隐约动了那么一下,那一动的时候仿佛还泛起了淡淡讥讽冷芒。
待外面的呕吐声止,他才慢条斯理走出配殿,远远的站定,目光睥睨掠过太子,“太子辛苦了。”
太子吐得双腿都发软了,听闻他这句话里藏话的话,暗下恨得咬了咬牙。
楚离歌一副淡漠孤高姿态,笔直的站着掠他一眼,又道,“处理蟊贼的事,有劳太子辛苦到底。”
说罢,也不理会太子脸色是变青还是变绿,直接若无其事的让守军领着他往如妃娘娘的墓穴走去。
可未走到地头,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疼,眉心同时跳了跳。他抬头,往京城方向望了望,忽然道,“张化,放信号,让庚卫支援冷刚。”
张化愕然,“主子,冷刚这会在……”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心头骇然,止不住忐忑担忧地想,主子该不会预感到慕姑娘出事吧?
他早就意识到主子对慕姑娘特别,想到这种可能,几乎瞬间便改口,“是,主子。”
张化将信号发了出去,可楚离歌仍旧觉得心头不安。
他吸了口气,默默闭了闭眼睛,瞬息做了个决定,“张化,母妃墓穴的事交由你负责。”
张化呆了呆,回过神后压着声音惊讶反对,“主子,不可。”
“无论如何,那边还有右相在,就算你不放心冷刚,也该相信右相大人的能力。”
抛下重整如妃娘娘墓穴这等大事回头去追慕姑娘,先不说还追不追得上的问题,单是这举动背后暴露出来的信息,就无异于将慕姑娘日后完全置于危险中。
而且,他刚刚才发了信号让庚卫去支援冷刚,这会主子再撇下他往回赶,岂不是只剩孤身一人?
主子不是不知,这京城里有多少眼睛在暗处盯住他,更不是不知,又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想寻到主子落单的机会。
楚离歌如果轻易听劝改变主意,慕晓枫就不会一直觉得霸王这封号比离王更适合他了。
楚离歌淡淡看他一眼,直接道,“将白龙唤来。”相信谁,都不如相信自己可靠。
在没有亲眼看到她平安之前,他一颗心都没法落到实处。
至于母妃……他日他再来告罪。
因为这会,他觉得太子选择起事这时机实在太巧了点。
他按了按胸口,又抬头望了望京城方向,冷声重复道,“唤白龙过来。”
除了那辆招摇的沉香木马车,楚离歌另外的坐骑就是日行千里的宝马白龙。
这会骑马当然比坐马车更适合赶路。
张化一听,就知自己再说什么也是白搭,只得将忧心压下,又将白龙唤过来。
楚离歌接过马缰,直接一跃上马就扬长而去。张化想了想,决定发信号让一半的庚卫途中等一等楚离歌。
防患于未然,总比出事时手忙脚乱的应对好。
再说夏星沉辞别慕晓枫之后,一路拍马狂奔往西行,可即使他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足足赶了一天,才终于到达那个叫望林的小镇。
这不是什么商贾过路必经之镇,所以十分的闭塞落后,整座镇上只有一间客栈。
夏星沉不用问,直接拍马就奔那唯一的客栈去。
到了客栈,敲开那间所谓的上房时,夏星沉差点为眼前所见惊得脚步跄踉。
“娘,”他在门外眨眨眼,努力将一霎涌上的水雾压下去,这才迈步走进去,一下直扑那陈旧的床边,望着床上面色腊黄的妇人,哽咽半天,“你怎么……怎么……?”
“星沉?”夏夫人听闻他声音,才幽幽转醒勉强挣开眼睛,“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大哥哥。”一个十岁大的男孩这时微带一丝畏生的缓缓行过来。
“娘,别管我怎么来了这里。”夏星沉扶着病得神智迷糊的夏夫人靠坐起来,“倒是你和星衡怎么会滞留在这小镇?”
“大哥哥,”夏星衡低着头看他一眼,小声道,“都是星衡不好,若不是星衡贪玩,娘就不会淋雨也不会迷路,也就不会生病滞留在这了。”
夏星沉看了看他,压下心头狐疑,淡淡道,“好了,星衡不必再自责,知错能改就好。”
“不过你们是什么时候起程的?”
夏星衡见他不责怪自己,眼中怯惧立时退了不少,想了一会才答道,“我们收到大哥哥你的信之后就起程了。现在算一算,应该是十天前我们就开始离开望州的。”
“十天?”夏星沉袖下拳头蓦地握紧,他看了看夏夫人,缓缓道,“娘该早些派人送信让我来接你们的。”
夏夫人茫然看着他,“不是你写信说让我们收到信后赶快上京?还说无暇来接我们吗?”
夏星衡接口,“就是啊,大哥哥信上就是这么写的,所以娘在这病了几天也不让我告诉哥哥知道。”
夏星沉眸色暗了暗,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大概是我记错了。”
“现在我来了就好。”他默了默,望了望外头天色,纵然有无法放下的心事,也不能再急着赶路,“待我雇了马车,明天我们就启程去京城。”
夏星衡看了看他,低声提醒道,“可是大夫说,娘的情况现在不宜奔波。”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缺医少药的小镇滞留几天了。
“这里条件不好,反而会影响娘身体恢复,”夏星沉看了看他,耐着性子安慰道,“放心吧,明天我让人将马车弄得舒坦些,只要慢慢走,就不会影响到娘的。”
安抚好夏星衡之后,夏星沉又与夏夫人说了一会话,之后就退了出去。
当然回隔壁房间休息,只是掩人耳目而已,他转身换了装束就悄悄出了镇子。
“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冒名写信。”他负手站在林边,漆黑的夜色将他完黑的颀长身形完全掩融其中,“又是谁将他们引到这个镇子,谁给我报的信。”
黑暗中不见有任何人影掠动,在林子中,只有轻微风声,以及风吹过树叶时带起的沙沙响声。
而交待完这几句话后,夏星沉便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得脚步轻盈,可这一刻,心头却沉重如石。
早就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一次他负伤闯进慕晓枫马车的事。
可经过他后来系列周密布置之后,那些人已经逐渐减少了对他的关注。眼下却骤然又冒出另外一方,冒他的名头将他的亲人引到京城去。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明知这是试探,还是双方面的试探,他却不能不来这里。
如果他不来望林这个小镇,置自己亲人性命不顾,这等于间接承认了他的身世有问题。
可他赶来小镇,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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