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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连着岭,山连着山,高大的红松,挺拔的白桦树,密密匝匝的无边无际,树下藤
蔓缠绕,米宝和福姐紧挨着流水,又走了一天。他们的最后的食物已经吃完,米宝没有射到松鸡,只捉到几只小鱼,两人互相退让着吃下。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焦急和失望。
这天晚上是很好的月色,白白亮亮的洒在松树林间,山间的泉水叮叮咚咚的流着,不知疲倦也不知忧愁。米宝和福子背靠背坐在潮湿泛着霉味的落叶上,没有拢火,也没有说话。四周出奇的安静,猫头鹰也不知飞到哪里觅食去了,只留下风吹着松枝的声响。忽然,风把几声狼的嚎叫声从树间林梢送了过来,这几天的经历,让他们对狼的叫声已经不感到那么紧张,倒是有些适应了。两人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叫声又消失了,米宝翻身站起,从包袱里翻出羊皮桶,准备打些水来。就在这时,狼嚎声又响起了,不是一只两只,好像几只在一起嚎叫,叫声时起时伏,就在他们附近。福子也站起身来,抓住米宝的胳膊,有些兴奋的说:
“宝子,你细听听,狼的叫声里夹杂着狗叫呢!”
“我刚才就听出来了,有狗叫咋啦?”米宝有些有些不解的问。
“你傻了,这深山老林的,有狗就有人啊!”福子拍了米宝一下接着说,“我哥他们进山都带着猎狗呢!”
米宝听福子这么一说,立刻把弓拿在手上,福子把捆好的箭抱在怀里,抽出一支递给米宝,米宝回头看了她一眼,福子那雪白的圆脸在融融的月光里显得更加洁白细腻,那弯弯细细的眼睛什么时候看都透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安稳和甜蜜,米宝冲着她会意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越往前走,树木稀疏起来,地上的藤蔓也变成了矮树和草丛,地势平缓了许多。没有了藤蔓的羁绊,两人的脚步加快了。
穿过一片矮树丛,前面出现了形状各异的山石,他们停住了脚步,米宝爬上了一块高大的顶部平缓的的大石,朝狼嚎的方向望去,借着白亮亮的月色,发现在不远处黑魆魆的树木的掩映中,有一个茅草屋的轮廓在风中忽隐忽现,他心里一阵惊喜,怕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果然就是茅草屋!他立刻从石头上滑下来,把自己的看到的告诉福子,福子高兴的几乎叫出声来。
两人绕着奇形怪状的大石头继续向前摸索前进,狗叫声和狼的扑咬声越来越清晰,风中飘过一丝米宝熟悉的血的气息,米宝把弓箭握在手里,和福子一起俯下身,扒开草丛望去,只见茅草屋被一人来高的篱笆墙围着,篱笆墙上爬满了不知什么植物的藤蔓,藤蔓中隐隐的开着一些淡色的小花,在月光下显得孤寂而又无助,而篱笆院的门半开着,他们终于看到了,看到了几只大狼,正围着门口的一条狗在撕咬,那狗已经伤痕累累,身上流着黑色的血,但它仍不屈不挠的堵在院子门口,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米宝立刻站直了身体,拉开架势对着狼群瞄准,福子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脑袋让他从新俯下身子,悄声说:
“你不能这么射!”
米宝着急的说:“你没看那狗都快被咬死了,不射咋行?”
福子伸手指着那些狼说:“这样射,射不准不说,还会把这些畜生引过来,咱们俩都会喂了狼!”
米宝从一手从福子怀里拿过捆好的箭,一手提着弓,转过脸来说:
“我到那一边的大石头后面去,向狼射上几箭,把它们引开,你猫在这里别动,等狼离开了,你再过去,就像白天引熊瞎子那样!”
福子坚决的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哥是打猎的,你听我的没错。狼可比熊瞎子贼多了,你看见旁边草棵子里的狼没?”
米宝顺着福子手指的方向看到,一边的杂草从中果然有一只灰白色的体型较大的狼,没有参与攻击,它不时的把脑袋埋在草里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嚎叫,声音就像用钝锯子在拼力拉树一样吱吱啦啦,难听又瘆人。
福子接着说:“宝子,射它!这家伙就是这帮狼的头儿,别着慌,瞄的准准的,就射它!”
米宝站直了身体,左手握紧了弓。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桃子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说:都是咱中国人太软弱,日本狼才敢咬咱们,左手握弓,右手拿箭!
米宝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说,桃子,前面不是稻草人,是真正的恶狼,现在,我要射它了,你瞧好吧!他咬紧了牙关,右手将箭的尾部搭到弓的绳上,前端搭在左拳上,用力往后拉开,手指轻轻的但是迅速的一放,那箭“嗖”的一声,平稳的飞了出去。
米宝射箭就像桃子说的,很有天分的。他射出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叭”的射中了狼的脖子,那狼“嗷”的一声嚎叫,猛的倒地,在草丛中翻滚。
果然,围在篱笆院子门口的狼停止了攻击,有两只向头狼跑过去。
福子立刻把箭递到米宝手里,高叫:“米宝,快呀!射!射死它们!”
米宝把弓拉得满满的,箭箭不虚发。
福子一边捡起身边的石块向狼群扔,一边大声喊叫,她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里响着,山岭、树林和她应和,仿佛有成百上千个福子在一起高声呼喊。
狼群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从未经历过的袭击弄得慌了阵脚,丢下两只倒在院门口的同伴,落荒溃逃。
米宝拉着福子钻出草丛,向篱笆门跑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那半开的门边,福子拼力抱起篱笆墙根下的大石,向躺在地上正在扭动身体的狼砸去,黑色的血从石头下汩汩的流出,血腥气扑面而来,闻到这种气味,米宝心里立刻像有东西在搅动,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又出现在眼前,他跑到一边,弯下腰,干呕起来。
福子跑过来,伸手在米宝的背上拍着,着急的问:“咋啦?伤着哪里啦?”
米宝摇着头说:“我不能见血,从娘死后就这样了。”
福子停住了手,变了脸,生气的说:“你咋能这样?你还是个男人不?看清楚了,这是狼的血,要是它们不流血,咱就得和你娘他们一样,得死,得流血啊!”
从没有人跟米宝说过这样的话,福子的这番话让米宝心里那东西慢慢停止了搅动,他觉得自己正在从那些冰冷尸体堆里站起来,渐渐离他们远去。他紧咬着下唇,抬起头来,望着福子说:“福姐,你说的对,咱是得杀它们,让它们死,让它们也流血!”
福子紧紧的攥住米宝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米宝对着躺在地上的狼狠狠的踢了一脚,返身和福子来到了半开的篱笆门前。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们看到有一只小狗躺在血泊里,显然已经死了。那只曾凶猛的和群狼搏斗的大狗也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头朝外,尾朝着院子,俨然做出一个守卫者随时要扑向敌人的姿势。
福子冲着它用“啧啧”的声音呼唤了几遍,它还是纹丝不动。米宝走到近前,用弓轻轻的拨动了一下它的前爪,把手放在鼻子上试试,回过身对福子说:“没有气了。”
福子重重的叹了一声:“真是忠实的好狗啊,至死都守在门上。”
米宝蹲下身子,伸手想把挡在门口的大狗挪开。就在他用力搬动它身体的时候,忽然叫了一声。
“又出啥事啦?”福子急忙凑了上来。
两人惊讶的发现,在大狗的身子下面,还有一只毛乎乎的小狗,它竟然活着,蜷缩在大狗的身下,惊恐的看着福子和米宝,吓得瑟瑟发抖,这大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身体护住了它,让自己的孩子存活了下来。
米宝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福子有些吃力的弯下腰,把那小狗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低下头亲着它的小脑袋,轻轻的说:“好孩子,别害怕,有娘在,娘护着你哪!”
米宝也把脸贴在小狗绒乎乎的身体上,他感觉到它的心在快速的跳动。
他们在月光下站了许久,抱着这突然到来的可爱而又可怜的小家伙,忘记了周围黑魆魆的森林,高高耸立的山峰,还有身上的疲惫和饥饿,好像就是为着这热乎乎,喘着气的小生命而来的似的。
小狗发出几声柔柔弱弱的吠叫,把两人突然唤醒了。
福子抬起头来说:“不对呀,这家咋一点动静也没有呢?主人没在家吗?”
米宝向院子里望望说:“连灯都没点,不能就留着狗看门吧?”
福子解开一颗衣服上的盘扣,将小狗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然后对米宝说:“咱们先进去,把院门顶上,小心野狼再来。”
米宝照着福子说的做了,心里想着,这家的人怎么出门连院子门都不关呢?莫不是就在屋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难道黑屋里有人?